第899章 对不起，阿意
沈枝意看到他额角的青筋爆起，瞬间便从鬓角处冒出汗珠来。
可那人却仍旧嫌不够似的，狠狠在上面碾了又碾，沈枝意甚至清晰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声音一起碎了，手抖得厉害，可眼底却早已经变得一片猩红。
原本对准他心口的箭矢调转方向，逐渐上移，直到正对着他的太阳穴处。
沈枝意看到那人手中的砍刀终于高高举了起来，好像下一瞬就要向着陆定渊的面门劈下去。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陆定渊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带着寒气的光被刀刃反射进他的眼睛，有些疼。
他干脆将眼睛闭了起来。
人在将死的一瞬间，脑中总是会闪过很多很多的事情，陆定渊也并没能免俗。
一生的光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迅速闪过。
那些痛苦挣扎，在此刻似乎都变得不值得一提。可唯一让他留恋的，是沈枝意的脸。
初见的时候，那个在海棠树下焦急地不知在找什么东西的小丫头，那样清丽，那样天真，几乎是一眼便在不知不觉中勾走了他的七魂六魄。
后来，在临别时，她立在韶光院里，任由自己为她带上亲手做成的木簪。那并不算精致，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的簪子，被她乌黑的发际衬得那样漂亮。
再后来是那晚的烟火。
除夕夜，在绚烂的烟花下，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承诺。沈枝意答应要一辈子都永远和他在一起，不，不是一辈子，是生生世世。
她说她愿意嫁给自己，她说她爱他。
那是陆定渊这一辈子听过最美好的话，他无比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无数次想象过沈枝意穿着嫁衣的样子，可如今却好像见不到了。
不过这一切他并不后悔。
这么多年以来，世人皆说他冷心冷情，可就算再冷的人，心中也一样会留有一抹热血，陆定渊也是一样。
用他的命来换虞朝百姓那么多条命，他不觉得自己亏在哪里。
只不过是舍不得沈枝意，舍不得陆念，舍不得祖母和那个叫明月的小丫头罢了。
不过事到如今，倒也由不得他有那样多的舍不得，一切到了这种时候，都该舍得。
对不起，阿意，我没能兑现诺言，不能娶你了。
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会用尽一生来偿还……
不过是瞬息之间，可在陆定渊的脑中却好像过了很久。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要去奔赴黄泉的时候，耳畔却突然响起刀剑落地的声音。
他睁开眼，面前的北疆人仍旧维持着举着砍刀的姿势，可太阳穴处却扎进了一根利箭。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陆定渊睁开眼的瞬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将四周的尘土都震了起来，和他早已经掉落在一旁的砍刀倒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