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人类在自取灭亡

“那正好。”沈聿动作一顿，看向江澈，“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偷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了？”

沈聿并非对江澈带出来的东西不感兴趣。

“我拿到了可控感染者的血。”江澈沉声说到。

容器开启时发出轻微的“嘶”声，试管中的液体在无菌灯下折射出妖异。

沈聿仔细观察，他看到那血液中似乎有细小的金色颗粒在游动，如同活物般在粘稠的液体中穿梭。那些微粒时而聚集成星云状，时而分散如银河。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了。

沈聿一开始的目的或许很单纯。

但看到江澈以命相搏的时候，他就有了其他的算计。

沈聿用自己牵制住萧祁和灯塔的视线，哪怕有机会也不撤走，就是为了给江澈创造无人监视的机会，让他把想带的东西带出来。

江澈果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可控感染者，可以与感染共存。

这正是灯塔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东西，他们宁可不去理会虫潮的威胁，也要让萧祁去把它拿到手。

它或许是能改变人类命运的关键。

“你觉得值得吗？”江澈当时就想问沈聿了。

今日可不单单是去一趟那么简单。

沈聿为了救他受了重伤，伊索尔德和慕枫的能力全然暴露在灯塔的视线中，后续慕枫甚至把荀念带了去……

他们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这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沈聿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自从发现你在危险区，我就知道今日一事在所难免。”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只不过我不知道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

沈聿解开染血的外套。

他动作很慢，仿佛每个细微的移动都会牵扯到内脏的伤口，伤口虽然在荀念的治疗之下，已经止住了血，但依旧看上去十分可怖。

沈聿并没有让荀念将他完全治愈。

沈聿允许荀念使用能力，那是因为没有及时的医治他真的会死。

但他一直在控制荀念的能力消耗，他知道那已经超出了荀念的能力范围，小姑娘还没有完全掌握她体内的这股力量。

江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他是个医生，知道沈聿的伤有多严重，他最是看不得这些。

沈聿总是不想让别人受伤，但从来不在乎自己，他在自己的事情上有着极其错误的观念，总觉得死不了就行。

江澈了解沈聿，沈聿不喜欢别人插手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江澈也没想着帮他处理伤口，毕竟他不保证自己能做的比沈聿更加尽善尽美。

江澈在心中轻叹：随他去吧。

随后，他移开了目光，眼不见心不烦。

“你知道那东西意味着什么。”江澈说到，“如果让灯塔得到它，人类和异种的基因库都会成为他们的玩具，那个人被灯塔带走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沈聿打断了他。

“你一定想过，每一个有价值的实验体进入灯塔的实验室，就会有更多的无辜实验品死在试验台上，成为这场实验的牺牲品。”

以江澈的性格，既然得到了那人的血，就不会让人活着进入灯塔的实验室，他向来是个会永绝后患的人。

江澈犹豫了。

他想起手术台上，无影灯刺眼的白光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与哀求：“医生，请别让我变成怪物……”言犹在耳，像一把钝刀，至今仍在缓慢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江澈声音罕见地带着波动：“医者仁心，那毕竟是一条性命，是从我的手术台上下去的病人，是生是死应该由他自己抉择。”

他想起那些被实验体的下场。

骨骼变异时的惨叫，皮肤剥落时的哀嚎，变成灯塔实验室里冰冷的解剖数据，最终被抛尸荒野，被异种啃食基因。

末世中，每一场实验都是带着血的。

江澈和伊索尔德都亲眼目睹过灯塔实验室的实验，阻断剂的研发就经历了这样残忍的过程。

在某些方面，江澈和沈聿很像。

他们都知道最优解，却依旧会顾虑很多。

“其实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沈聿脚步不停，他准备去洗手，“情急之时，比理智更早做出选择的是本能。”

江澈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聿的动作。

他发现沈聿的肩线比上个月又单薄了几分，黑色单衣下面隐约透出骨骼的轮廓，他们都在透支自己，以不同的方式。

沈聿说到：“新上任的执行官们没有经验，定然控制不住局面，我不能让灯塔下达无条件轰炸的命令，能救一个是一个。”

水龙头突然被拧开，哗哗的水声几乎盖过了沈聿的解释。

沈聿站在洗手池前，平静的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冷水冲刷着他指缝间的血渍，晕开淡红色的漩涡。

“萧祁现在应该已经发现异常了。”沈聿垂首，认真洗去指缝间的灰尘，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你们小点声说话，小心让小姑娘听到了，她又要多心……”伊索尔德的声音隔墙传来，带着些许不满。

未尽的话语让空气骤然凝固，江澈和沈聿都瞬间噤声。

沈聿关掉水龙头，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看见伊索尔德拿着试管站在门前，试管里暗红的血液正在分离，呈现出诡异的渐变层。

伊索尔德说到：“我刚刚看了那管血，人类基因部分被感染吞噬，但就行走钢丝一样，在这个过程中达到了某种微渺的平衡，导致他依旧能维持人类形态，拥有人类可控的自主意识，却获得了一些属于变异兽的能力。”

“你觉得，人类真的能接纳这场灾变吗？”沈聿微微皱眉，镜子中映出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是少见的迷茫和困惑。

“当然不能。”伊索尔德说的很干脆。

沈聿认同伊索尔德的观点。

“这不是一种进化，我们只是在见证一个更强大物种的诞生。”

伊索尔德继续说到：“当人类为了追求更强大的能力，而允许种族基因与血脉遭受污染时，人类这个种族也就面临灭绝了，因为灾变过后，活下来的已经不能再称为人。”

在这件事上，伊索尔德倒是旁观者清。

沈聿点头：“你说的没错，那是人类在自取灭亡。”

“少爷……”管家匆忙前来，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散落几绺白发，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管家看了看沈聿身边的人，他依旧保持着专业管家的职业素养，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静静等待沈聿的指示。

“过来说。”沈聿轻声道。

“萧上校在途中遇袭了，三发穿甲弹击中了后座，我们的人……没能够保护住萧上校，致使……”管家的声音越来越小，沈聿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沈聿的瞳孔骤然收缩，沉声问：“他死了吗？”

“没有。”管家说到，“但情况不妙，弹片距离主动脉不足一厘米，而且没有救援……”

伊索尔德和江澈的目光全部投向沈聿。

伊索尔德更先想明白，现在能够让沈聿牵动心神的究竟是谁，与此同时，她心中升起一丝厌恶。

那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这次没能让他死掉。

“我去去就回。”沈聿沉思片刻。

他大步走到门口，抓起一件外套就要出门。

“该吃晚饭了。”伊索尔德拒绝了沈聿的出门申请。

“给我半个小时，回来之后……”沈聿轻声说，“我们一起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