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人在杀人
车灯穿透雨幕，在基地的铁丝网围栏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雨水顺着军用吉普车的挡风玻璃蜿蜒而下，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两道半透明的扇形，却始终无法彻底抹去那些不断涌现的水痕。
此时此刻，基地也不代表绝对安全。
至少，基地还潜藏着一个不知究竟是什么的“唐纳德”，或许还有更多只有一个身份外壳的东西，在沈聿不在的时候，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混进来。
“请出示证件，下车接受检查。”
驻守在基地门口的士兵拦住车，靴子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年轻士兵的雨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上前敲了敲车窗，雨水顺着他的头盔往下淌，他身后，探照灯刺破雨幕，将城门上武器的影子拉得很长。
车窗缓缓降下，沈聿的侧脸在仪表盘的微光中晦暗不明。
他找出证件，准备递出去，手腕上的一道伤口隐没在黑暗中，暂时还无人发现，但迟早会惹来麻烦。
沈聿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下拉了拉。
伊索尔德敏锐地注意到沈聿的动作，她的目光停留了一瞬。
今天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自从在洞穴中看到了让人无助的一幕，整个小队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
伊索尔德不允许任何麻烦发生，特别是今天。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车里的是谁。”伊索尔德声音冰冷。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风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雨太大了，雨水顺着越野车的顶棚流淌，在沈聿身侧形成一道水帘，仿佛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年轻士兵的瞳孔骤然收缩，手电筒的光束慌乱地扫过后排。
当他看清后排那张冷峻的面容时，握着手电筒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后颈滑进衣领，却浇不灭瞬间涌上脊背的寒意。
敢拦沈聿的车，自己怕是不要命了。
况且，谁敢说沈聿或者他的朋友被感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人类距离灭亡也不会远了。
“长，长官，车里是沈上校和他的几位朋友……”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士兵小跑着去通报，踉跄后退时踩进水坑，泥浆溅在他的军靴上。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混着某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几秒钟的沉默后，传来长官急促的指令：“立即放行！”
“沈上校，欢迎回来。”
长官从避雨的岗亭里快步走出，黑色军大衣的下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士兵在暴雨中站得笔直，他们齐齐恭敬敬礼，雨水顺着抬起的手臂滑进军装袖口。
沈聿微微颔首，车窗缓缓升起，将暴雨和士兵们敬畏的目光一同隔绝在外。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小跑着去搬开路障，有人匆忙打开城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一条更宽的通道。
江澈重新发动汽车引擎，越野车驶入基地。
“回家了。”
慕枫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但他知道沈聿听见了。
雨滴在车顶敲打出细密的节奏。
后视镜里，基地大门正在雨中渐渐模糊，像被水晕开的墨迹。
基地内多了许多的监控摄像头，此时此刻全部转向了他们，那些红色的指示灯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基地看似是人类的庇护所，其实也是一座囚笼，渐渐的，会因为生存资源越来越少，演变成斗兽场。
沈聿没有回应慕枫的话，手指在车门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像一颗即将失控的心脏。
“老师把死亡当作一种解脱。”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是一片荒芜，“可是我会疯掉。”
窗外的梧桐树在风雨中摇晃，那些叶片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光泽，一片叶子粘在玻璃上，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到地上。
沈聿盯着那片叶子，看着雨水如何一点点将它碾碎。
“人在杀人……”
……
回到沈家。
沈聿在家门口看到了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定然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停车吧。”沈聿轻声对江澈说。
他大体猜到了是谁守在他家门口，一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不知道那个家伙此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沈上校回来了。”萧祁从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缓步走出，“可不可以问一问，沈上校此行的收获？”
有两名士兵为萧祁撑伞。
萧祁指尖夹着的雪茄明灭不定，烟雾缭绕间，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直直望过来，带着审视与试探。
沈聿能感觉到萧祁的目光扫过他的领口，那里还残留着和唐纳德交手时留下的伤痕。
“不要烦他。”慕枫下车为沈聿撑伞。
他将伞面倾斜，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萧祁探究的视线，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上。
萧祁低笑一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掸落烟灰。
“这位先生，我想和沈上校单独说两句话，请您回避。”他故意拖长了最后四个字的音调。
萧祁提出了和沈聿单独谈，他挥挥手让两个撑伞的士兵离开。萧祁站在雨中，黑色制服被雨水浸透，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如同捕食者般锁定在沈聿身上，那种眼神让站在一旁的慕枫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不可能。”慕枫上前半步，将沈聿挡在身后。
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有问题。
萧祁看沈聿的目光让慕枫十分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那目光带着些许玩味、狂热、还有堪称病态的占有欲，绝对不是正常同事之间会出现的，一点也不清白。
雨幕如织，冰冷的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长时间的对峙让车上的两个人也察觉到异样。
伊索尔德和江澈也下了车，撑着伞站在沈聿和慕枫的身后。
“有事直说吧。”沈聿轻声开口，“我很累了，并不想陪着你淋雨。”
“沈上校大可以放心，您的这位朋友也不必如临大敌，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些公事。”萧祁说到。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
沈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慕枫立即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为他挡住了大部分风雨。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泛着蓝光的电子屏，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
“高层让我收集基地里所有人的资料，这其中包括了身高，体重，年龄，血型，病史……还有每人一张照片。”
沈聿没有回答。
电子屏的蓝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眼。
萧祁继续道：“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哦对了，此外，高层让我询问一下……沈上校有没有捐献精子的打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雨夜。
慕枫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伊索尔德倒吸一口冷气，而江澈猛地转头看向沈聿。
“是高层的命令，与我无关。”萧祁微微耸肩，“高层说，沈上校的基因序列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样本。”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沈聿苍白的侧脸。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感谢您为全体人类做出的贡献。”萧祁已经从沈聿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萧祁可不会为高层失望。
沈聿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告诉那所谓的高层，”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明确拒绝他们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