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跟我来。”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茅暮暮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她身形单薄，步履轻缓，整个人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
寻了个僻静的包间，刁明远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茅暮暮迫不及待地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刁明远。
从前，两人私下相会也是这般。
那时，她刚把面纱揭开，刁明远总是又惊又喜，目光灼灼，仿佛要把她融化。
而此刻，他的眼神虽然依旧停留在自己脸上，却多了几分疏离，几分冷淡。
她心中忐忑，不安地低垂着眼，摆出一副柔弱娇美的模样，试图唤起他的怜惜。
可这一次，刁明远却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如坐针毡。
茅暮暮等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远郎……”
声音娇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刁明远这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往回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二小姐，”他的语气疏离而客套，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再见面。如今这样的情形，实在……不妥。”
茅暮暮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窖。
她急切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远郎，可是因为二公子？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我对你始终情深似海，从未变过。可如今……二公子他步步紧逼，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我不想嫁给他，一点也不想……”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刁明远静静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心里，到底想嫁给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在茅暮暮的心上。
“当然是你啊，远郎，除了你，我还能嫁给谁？”茅暮暮从袖中摸出那支玉簪，双手捧着，递到刁明远面前。
“你说过，会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曾许诺此生不负我，护我周全，绝不负我。这些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须臾不敢忘。”
她的语气温柔而缠绵，带着几分情意，几分委屈，几分……孤注一掷的绝望。
刁明远的目光，落在那支玉簪上。
他的眼神闪了闪，眸色黯淡下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尘。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嘲讽。
“你想嫁的，莫非你心悦的不是太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非太子不嫁。”
他看着茅暮暮，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茅暮暮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和受伤，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又像是被最信任的人狠狠捅了一刀。
“远郎，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我心里想嫁的，一直都是你，只有你！我做梦都想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若不是……若不是家中突遭变故，我又怎么会……怎么会跟你分开？”
“我原想着，等事情了结，就立刻回到你身边，风风光光地嫁给你……”
她越说越凄然，泪水涟涟，仿佛刁明远才是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而她，是那个被抛弃的可怜女子。
刁明远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如何继续演下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一丝厌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哀。
他曾经以为的，那个温柔善良、纯真无邪的女子，原来，只是一个满腹心机、谎话连篇的戏子。
从前的那些甜蜜，那些誓言，如今想来，都成了一个个笑话，可笑至极。
“茅暮暮，”他突然开口，打断了茅暮暮的哭诉，语气冰冷，“别再演了。你那些拙劣的谎言，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你祖母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丫鬟身上。”
不等茅暮暮回答，他又逼问道：
“你去四公主府，接近太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也心知肚明。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你和我弟弟……那些肮脏的事情，也别想瞒天过海。你真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向茅暮暮。
茅暮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她的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慌乱和恐惧。
“不……不是这样的，远郎，你听我解释……”
她还想狡辩。
“够了！我不想听你那些恶心人的谎话！”
刁明远厉声打断她，语气中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我只问你一句，你接近太子，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你和我弟弟那些事，是不是也是你一手策划的？你……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茅暮暮沉默了。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了。
刁明远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谎言。
“是……是茅清兮告诉你的，对不对？”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给茅清兮。
“与宋大小姐毫无瓜葛！”
刁明远想也不想，直接否认。
“这事岂能轻描淡写？！”
茅暮暮的情绪，再次失控。
她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像是要吃人一般。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见不得我好？一定是她！是她嫉妒我，是她想毁了我！”
她尖叫着，声音嘶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够了！茅暮暮，你给我闭嘴！”
刁明远怒吼一声，彻底失去了耐心。
“你口口声声说茅清兮害你，那你呢？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害别人？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害死了自己的亲祖母，害死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甚至……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