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一毛不拔铁公鸡
“下人那里只能用黑炭了。”
沈棠雪气笑了。
“大伯母就是这么告诉你的？”
“是的。”冯氏老老实实地点头。
她这个人看着老实，没想到是真的老实。
沈棠雪对于这位堂嫂的实诚，实在有些无奈。
但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
冯氏出身原本就不高，以前家里最最多，就是偷偷用一点红罗炭的，更别说如今可以用上的银丝炭。
但是，不能这么比。
从前他们家里不能用，是因为士农工商，等级分明。
金丝炭是皇室专供，只有宫里的那些贵人们：太后、陛下、皇后、贵妃等等，才能用。
品阶低一点的嫔妃，也只能用银丝炭和红罗炭。
而他们这些勋爵之家，也是看品阶的，三品以上的可以用银丝炭，往下的就只能用红罗炭。
一些有功名的人家，也会买一些红罗炭，但他们有功名哪怕没有官身，大部分情况情况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普通人家就只能用黑炭了——商人也只配用黑炭，但架不住有人愿意暗中高价从官宦之家购买——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民不举官不究。
但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黑炭那玩意儿烟大的很，放在屋里烧，谁受得了，尤其是那些做生意挣下雄厚家底的人家。
所以，每年一到冬天，一些曾经显赫、如今门第落魄的人家，借此机会倒卖银丝炭、红罗炭的事，屡见不鲜。
冯氏说完，沈棠雪马上就想到了这里。
之前她以为只有三房这样干，没想到大房也干这种事。
而且，三房是虚报了份例拿去盗卖，大夫人直接把自己的份例都给可扣下来了！
像这种小手段，管过家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大夫人拿来糊弄冯氏这样的，是笃定她没有管过家，不懂行。“大嫂，你就没想过，侯府不可能缺了炭火的么？”沈棠雪声音幽幽道。
冯氏怔了下，“世子夫人这话是何意啊？”
“大嫂，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最是金贵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自己挨着冻呢，你还在这里做衣服，你瞧你这手给冻的。”
沈棠雪说着拉着她的手，在屋里穿了这么多，手都冻红了。
可想而知有多冷。
冯氏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我这不是想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做衣服这是要抓点紧嘛。而且还有我和夫君过年的衣裳要做。”
说着，她咬着唇说道，“而且入了腊月了，眼瞅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也忙，当下没什么事，我就想抽时间把衣服先给做了。”
过年的衣裳，竟然也要她自己做？
“大嫂的意思是，你和大哥过年的新衣都是自己做的？”
冯氏乖巧的点点头，“母亲说，大房不富裕，做衣裳这些事能自己做就自己做，能省则省嘛。所以四季的衣裳都是我自己和下人一起做的。”
“入冬的棉衣也是，还有被子。我刚刚还拆了点棉花给孩子做帽子呢。”说着，她看了床上一眼，“不过，父亲的衣裳，母亲也有帮忙做就是了。”
被拆开一角的厚棉被，那么厚一层，看着都憋的慌。而且露出的棉絮的颜色，也绝对不是今年新的棉花。
怕不是前几年的了。
这大夫人真会算计啊！
沈棠雪心里忍不住冷笑——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是怕吓着冯氏。
“大嫂，你怀着孩子，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吃好喝好睡好。”沈棠雪拉着冯氏的手，语重心长。
“只有你自己养好精神，才能养好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交给下人做就是了。”
其实，若是冯氏没有怀孕，沈棠雪也就不会多事了。
但大夫人此举未免太不厚道了。
她的儿媳妇，怀着她的孙子，换了别人，只怕是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送过去的。她可倒好，大冷天的，叫人家缺炭火，在屋里都要裹着厚厚的衣裳。
怀着身孕的媳妇儿都把她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要是没有怀孕，岂不是要她当牛做马地了？！
这像话么？
“你瞧你，最近都睡不好吧，瞧你这眼圈黑的，整个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你要知道，你怀孕的时候精神好不好，对孩子将来的身体情况，都有决定作用。”
“你也不想将来孩子生出来，身体差吧。”
说别的，冯氏都不太在意，可沈棠雪一提到孩子，她马上就来了精神，“真的么？世子夫人，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大嫂若是不信，明日我把母亲和李妈妈她们请过来跟你说，他们都是有过经验的前辈，还能骗我不成？”
“你看世子天天活蹦乱跳的，就是当年母亲怀他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你如此操劳，觉都睡不好，将来孩子也睡不好觉怎么办？”
冯氏被她吓住了，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真，真这么严重？”
“大嫂就听我的吧，你的当务之急是先好好睡一觉，至于做衣服的事情，侯府又不是没有跟绣娘，你就自己给孩子做一些，其余的让针线房做就是了。”
说到这里了，冯氏还是有些担忧，“但针线房是侯府的，如今各方都分家过了，我若是用针线房……”
“大嫂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候那个月的月钱，就你给绣娘好了。也就是三五两银子的事。”
冯氏茫然地大眼又微微瞪圆，好似在说，原来才三五两？
沈棠雪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想叹气。
如今她可算明白，当初自己成亲之后故意拿自己做的那些鞋垫送礼，只有这大嫂兴高采烈的收下是怎么回事了。
当时三房不屑一顾、甚至贬低的一无是处，那是因为对她们来说，那些东西唾手可得，吩咐一句的事。
而对冯氏来说，大抵是要自己好几个日夜才能弄好的，所以后来冯氏才会那么认真的跟她请教。
想到这里，沈棠雪不禁要说自己粗心，当时冯氏那么雀跃，她竟也丝毫没有起疑。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谁能想到，靖安侯府的大少夫人，连两身衣服几双鞋垫都要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