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田鸡举报

三乡镇的早上总裹着股子炒货的焦香,镇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榕树把影子拉得老长,像只摊开的手,拢着树下两个沉默的人影。刚子蹲在榕树根上,指间夹着半根没抽完的卷纸烟,烟屁股烧到了指尖也没察觉——他盯着田鸡那只攥得发白的手,那手上还沾着码头搬运时蹭的煤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像串小石子。

“刚子,你说六哥那边说,提供线索真的有一百块钱?”田鸡的声音压得低,被晚风吹得散了些,他得凑到刚子耳边再问一遍,眼睛里亮着点不确定的光。这光刚子太熟悉了,上个月田鸡妈咳得直不起腰,药铺的王掌柜把药包往柜台里一收,说“先把欠的两块八结了”时,田鸡眼里也是这副模样——像快灭的灯,又不甘心地跳了两下。

刚子把烟屁股往鞋底一碾,站起身时膝盖“咔嗒”响了声。他比田鸡高半个头,此刻却得低着头看田鸡:“你琢磨这个干啥?鬼子六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前阵子码头的老陈,就因为给鬼子六递了个假线索,被阿豹带着人堵在巷子里,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呢。

“田鸡,这事在道上都这样放出风声了,他鬼子六还不敢食言。”刚子最终还是软了语气,他知道田鸡的难处。田鸡家那间破瓦房,屋顶漏雨漏了大半年,上个月暴雨,雨点子直接砸在田鸡妈床头的木盆里;田鸡弟小远在学堂里,连本新的算术课本都没有,天天借同桌的抄,被人笑“穷酸鬼”。这些事,田鸡没说,但刚子都看在眼里——上次田鸡跟他借五毛钱,说要给小远买块橡皮,刚子塞了他一块,田鸡攥着钱,眼圈都红了。

田鸡突然抬起头,太阳的光正好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的青黑——这阵子他天天去码头扛活,从天亮扛到天黑,一袋米一百多斤,扛一袋才两分钱。“刚子,答应我一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变沉,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也直了直,眼神里的那点不确定,变成了实打实的认真,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沉得慌。

刚子心里“咯噔”一下,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你别说了,我不答应!”话一出口,他就看见田鸡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蜡烛。刚子想解释,想跟他说“你要去找鬼子六,我不能让你去”,但话到嘴边,又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田鸡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拦不住。

田鸡却突然笑了,那笑有点涩,嘴角往上挑了挑,又很快落下去。他抬手拍了拍刚子的胳膊,那只手还是凉的,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走了。”他只说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走,脚步没停,也没回头。刚子看着他的背影,瘦得像根被风吹弯的芦苇,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嗒嗒”响,越来越远。

刚子的手指动了动,喉咙发紧,像塞了团棉花。他想喊“田鸡,你回来”,想冲上去把他拉回来,哪怕是揍他一顿,让他别犯傻。但他没动,脚像钉在了榕树下。他太清楚田鸡家里的情况了——昨天他去药铺买甘草,听见王掌柜跟伙计说,田鸡妈要是再不吃上“什么膏和眼部手术”,怕是眼睛熬不过这个月,就瞎了。那药膏要二十块钱一瓶,田鸡扛一个月的活,也挣不到三十块,更不要说手术了。

风卷着榕树叶,落在刚子的肩膀上。他蹲下来,双手抱着头,指缝里漏出点呜咽声。他想起小时候,他和田鸡在树下掏鸟窝,田鸡不小心摔下来,是他背着田鸡跑了三里地去看郎中;田鸡第一次拿到学堂的奖状,也是先跑来找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时候的田鸡,眼里全是光,不像现在,只剩熬不尽的愁。

镇郊外的破庙,早就被鬼子六改成了据点。庙门口拉着圈铁丝网,网子上挂着几个空酒瓶,风一吹,“叮当”响,像是在给里头的人放哨。庙院里,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靠在墙上抽烟,胳膊上的纹身露在外面,一个是张牙舞爪的龙,一个是吐着信子的蛇——那是鬼子六的人,“小豆子”和“铁蛋”,都是据点里的小喽啰。

正屋里,八仙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茶壶,地上扔着七八个烟蒂。鬼子六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石头,石头被盘得油光锃亮。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嘴角还起了个燎泡。

“六哥,有人过来说他知道线索,而且还知道是谁动手。”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阿豹掀着门帘进来了。阿豹个子高,块头也大,胳膊比刚子的腿还粗,胳膊上纹着只豹子,那是鬼子六五大将的标志——另外四个是“黑炭”“猴子”“秃鹫”“老鬼”,现在秃鹫伤了,阿豹就成了鬼子六最倚重的人。

鬼子六手里的圆石猛地停了,他抬起头,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原本耷拉着的肩膀也挺直了:“哦!立马带人过来!”他的声音有点急,甚至忘了把圆石放回口袋里,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那是他着急时的习惯——上次秃鹫被打,他也是这样敲了一晚上的桌子。

“好的,老大你等会!”阿豹说完,转身就要走,脚步都轻快了些。他知道鬼子六现在憋坏了,要是能找到动手的人,绝对不会饶过对方。

“砰!”

一声闷响,阿豹没防备,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踹在屁股上。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门槛上,手赶紧扶住门框,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瞬间冒了层汗。

“都说让你们叫我六哥,或者鬼哥也行,千万别叫我老大,说了多少次都不听?”鬼子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火气,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阿豹面前,眼睛瞪得溜圆。阿豹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他忘了,鬼子六最忌讳“老大”这两个字。

鬼子六知道他老大江奔宇得能量有多大,他只有一个老大,那就是江奔宇,要是被谁听到了误传出去,引起背后那帮兄弟们不高兴,什么时候给自己穿小鞋都不知道。从那想明白以后,鬼子六就不准任何人叫他“老大”,谁叫了,轻则挨骂,重则挨打。上次“猴子”不小心叫了声“老大”,被鬼子六罚着在院子里跪了一下午,膝盖都跪青了。

“六哥,我注意!我注意!一定改!”阿豹赶紧点头,头点得像拨浪鼓,手还揉着被踹的地方,疼得直抽气。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有点瘸,像只被打了的狗。

小豆子和铁蛋在门口看着,憋着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把头扭到一边,肩膀却忍不住抖。阿豹路过他们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两人赶紧收了笑,站直了身子,假装看天上的云。

没一会儿,阿豹就带着一个人回来了。那人走得慢,脚步有点晃,像是累着了——是田鸡。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胳膊细得能看见骨头,手腕上还缠着块破布,那是早上扛活时被麻袋磨破了皮,临时裹的。

“老…六哥,人带来了。”阿豹刚开口,就想起刚才的教训,赶紧把“老大”咽了回去,改成了“六哥”,说话都有点结巴。他站在田鸡旁边,还在揉着屁股,脸上带着点委屈。

鬼子六没看阿豹,他的目光落在田鸡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看田鸡的衣服,看田鸡的鞋子——鞋子破了个洞,脚趾露在外面,沾着泥;看田鸡的脸,脸色蜡黄,眼下青黑,一看就是日子过得紧巴。“嗯!你退一边去!”鬼子六指了指院子里那棵大松树,声音没刚才那么冲了。阿豹赶紧点头,走到松树底下,靠在树干上,不敢再说话。

鬼子六走到田鸡面前,离他两步远,开口问道:“你就是发现线索的人?”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试探——他见多了想骗钱的人,这些人要么眼神躲闪,要么说话颠三倒四,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个瘦小子,是不是真有线索。

田鸡闻言,没说话。他抬起头,看着鬼子六,眼神很平静,没有躲闪,也没有害怕。他的手攥着衣角,那是件旧衣服,衣角都磨起了毛。

鬼子六心里反倒有底了。他混道上这么多年,看人很准——要是没点真东西,见了他这阵仗,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眼前这小子,虽然瘦,但眼神稳,肯定知道点什么。鬼子六转头对着松树底下的阿豹喊:“阿豹,给这位兄弟送过去一百块。”

阿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是十张大团结,用一根橡皮筋捆着,钱的边角有点卷,还沾着点烟味——这是鬼子六让他随身带的,就怕有人来提供线索。阿豹走过来,把钱递到田鸡面前,脸上带着点不耐烦——他觉得这瘦小子肯定是来骗钱的,哪有这么容易就知道线索的。

田鸡却摇了摇头,没接那钱。他的目光落在钱上,眼里有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鬼子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田鸡会摇头——道上的人,谁不想要钱?他刚想开口问“你嫌少?”,就听见田鸡说话了。

“这钱麻烦你送给我的朋友刚子,没问题吧?”田鸡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楚,每个字都咬得很实。他看着鬼子六,眼神里带着点恳求,还有点决绝。

鬼子六挑了挑眉,心里更意外了。他上下又看了田鸡一眼,突然笑了,拍了拍田鸡的肩膀——他的手重,田鸡被拍得晃了一下,但没躲。“没问题,当然是你信得过我!”鬼子六的声音里带着点欣赏,他觉得这小子够意思,不像那些见钱眼开的人,“道上的人,最讲‘信’字,你既然信我,我肯定帮你送到。”

“对于六哥的话,我们自然相信。”田鸡也笑了,这笑比刚才在榕树下时轻松了点,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他知道鬼子六虽然脾气不好,但道上的人都说,鬼子六说话算话,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就不会食言。

鬼子六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又变回了刚才的严肃:“那可以说说了吗?”他往八仙桌那边走了两步,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等着田鸡说话。

田鸡也跟着走了两步,站在桌子旁边,开口说道:“出手的人叫老卢,真名叫卢国威,他是逃荒过来的,去年冬天到的三乡镇,在津北区那边租了个破院子。”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后来他跟几个逃荒的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团伙,平时靠偷鸡摸狗过日子,有时候也抢点东西。这次动手的人,正是卢国威——上周三晚上,我在码头扛活,看见他带着两个人,扛着几个麻袋往河东的供销社走过去,再说那帮人昨晚还出手了一辆自行车,这事估计你们也很快查到了。”

田鸡说得很细,每个细节都没落下。他怕鬼子六不信,所以把自己看见的都讲了出来——其实他不仅看见了,还偷偷跟了一段路,看见他们往古乡村的方向走去,只是他没敢靠太近,怕被发现。

鬼子六听完,眼睛亮得吓人。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壶都晃了晃,差点倒了:“好!”他站起身,对着院子里喊:“黑炭!猴子!都给我出来!”

很快,两个汉子跑了进来。一个皮肤黝黑,是“黑炭”;一个个子瘦小,动作灵活,是“猴子”。两人都是鬼子六的五大将,手里都拿着棍,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鉴于你的消息,麻烦你在这里多呆一会。”鬼子六对着田鸡说了句,然后转头对着黑炭和猴子安排:“黑炭,你带十个人,去津北区后山的破院子,把老卢的人都堵在里面,别让他们跑了!猴子,你带五个人,去码头茶摊报信,动作快点,别让他们察觉了!”

“好嘞,六哥!”黑炭和猴子齐声应道,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飞快。院子里很快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汉子们的吆喝声,显然是在召集人手。

“这是自然,你们随意!我就在原地等你们回来。”田鸡点了点头,他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院子里的人忙忙碌碌,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他知道,等鬼子六他们回来,不管能不能抓到老卢,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老卢要是没被抓到,肯定会来找他报仇;要是被抓到了,老卢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他。但他没办法,他得给妈抓药,得给小远读书报名,这些比他的命还重要。

鬼子六看了田鸡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就不再管他,转身跟着黑炭和猴子往外走。他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把短枪——那是他从外地买来的,平时不轻易用,只有遇到大事才会带在身上。院子里的人都跟在他后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手里拿着刀和棍子,脚步声震天响,朝着津北区的方向走去。

田鸡靠在柱子上,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股子泥土的味道。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药铺的方子,上面写着“药膏五块钱”,还有几味别的药,加起来要七块多。他摸了摸方子,手指有点抖,嘴里小声念叨着:“妈,小远,等我回去,就给你们抓药,给你报名读书。”

院子里只剩下田鸡和小豆子、铁蛋。小豆子凑了过来,有点好奇地问:“兄弟,你认识老卢?”

田鸡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很亮,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银子。他想起小时候,他和刚子在树下看星星,刚子说,星星是天上的人变的,好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看着自己的亲人。那时候他还信,现在却不信了——要是真有星星看着,为什么他的日子会这么难?

铁蛋也走了过来,他递给田鸡一根烟:“兄弟,抽根烟吧,等六哥他们回来,估计还得一会儿。”

田鸡接过烟,却没点燃。他把烟夹在指间,看着烟卷慢慢燃烧,烟灰落在地上,像碎掉的雪。他想起刚子,想起刚子在树下蹲着头的样子,心里有点疼——他没跟刚子说真相,没跟刚子说他不仅要提供线索,还要等鬼子六回来,跟他们一起去指认老卢。他怕刚子拦着他,怕刚子为他担心。

微风卷着榕树叶的味道,从破庙的门口吹进来。田鸡靠在柱子上,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报复的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但他不后悔,只要能给妈抓药,能给小远报名读书,他做什么都愿意。

院子里的铁丝网还在“叮当”响,像在唱一首没人听得懂的歌。田鸡的手指夹着烟,烟灰又落了一层,落在他破了洞的鞋子上,没留下一点痕迹。

刚子在榕树下蹲了很久,直到太阳当空,才慢慢站起来。他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脚步沉重。他路过药铺,药铺已经关了门,门板上贴着张纸,写着“明日进货,暂停营业”。刚子站在药铺门口,看了很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慌。

他想起田鸡刚才的背影,想起田鸡眼里的认真,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他转身就往镇郊外跑,脚步飞快,膝盖又“咔嗒”响了声,但他没管——他怕田鸡出事,怕田鸡真的去找鬼子六,怕田鸡再也回不来。

风吹在刚子的脸上,带着点凉意。他跑过稻田,跑过小桥,跑过乡间的小路,鞋子踩在泥里,沾满了泥巴。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像要跳出来一样。

快到破庙的时候,刚子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的吆喝声。他赶紧躲在路边的草丛里,探头往破庙的方向看——是鬼子六他们回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黑炭手里押着个汉子,那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正是老卢;猴子手里扛着几个麻袋,显然是把那群人都抓了回来。

刚子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在人群里找田鸡,却没看见。他心里一紧,难道田鸡出事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破庙的门口,有个瘦高的人影靠在柱子上——是田鸡!他还在,只是脸色更白了,像是有点害怕。

鬼子六走在最前面,他看起来很高兴,嘴里哼着小曲。他走到田鸡面前,拍了拍田鸡的肩膀:“兄弟,谢了!这次多亏了你,不仅抓到了老卢,还把他们一锅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田鸡:“这是给你的赏钱,除了之前的一百块,再给你五十,算是谢礼。”

田鸡摇了摇头,没接那五十块:“六哥,不用了,之前的一百块,你记得给刚子就行。”他的声音有点弱,显然是刚才等得太久,有点累了。

鬼子六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够意思!我肯定给刚子送到!”他把五十块塞回口袋里,对着田鸡说:“你要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道上的人,不会让兄弟吃亏的!”

田鸡点了点头,没说话。他看着鬼子六把老卢押进破庙,看着猴子把人推进进屋里,心里却有点慌——他怕老卢认出他,怕老卢突然喊他的名字。

刚子躲在草丛里,看着这一切,心里松了口气。他想冲出去,叫田鸡跟他一起走,但他不敢——鬼子六的人还在,他怕被发现。他只能等着,等着鬼子六的人散了,再去找田鸡。

过了一会儿,破庙里传来了老卢的惨叫声,还有鬼子六的怒骂声。田鸡靠在柱子上,脸色越来越白,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关节都发白了。他知道,老卢肯定在挨揍,以后那班人出来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破庙的门开了,黑炭和猴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点血污。他们对着鬼子六说了句“六哥,都问清楚了,老卢招了,那事是他抢的”,然后就去院子里收拾东西了。

鬼子六走了出来,他看了田鸡一眼,说:“兄弟,今天谢谢你了,你可以走了。”他顿了顿,又说:“刚子那边,我明天就让阿豹把钱送过去,你放心。”

田鸡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他的脚步有点快,像是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刚子在草丛里看着他的背影,赶紧跟了上去,保持着一段距离,怕被他发现。

田鸡走在乡间小路上,晚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飘了起来。他走得很快,心里却很踏实——他终于能给妈抓药了,能给小远报名读书了。他想起小远拿到新书包时的样子,想起妈喝了药后眼睛不模糊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

刚子跟在后面,看着田鸡的背影,心里也踏实了。他知道,田鸡虽然闯了祸,但至少现在是安全的。他想等田鸡到家了,再跟他好好聊聊,跟他说“以后有事别一个人扛着,我是你哥,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