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羌人逞威
马超自沔阳一败后,十分气恼。自率3万精骑去攻晋中,留张翼镇守沔阳。马超军先锋胡车儿,本是羌人,作战十分勇猛。
风像千万匹怒马,从西北大漠狂奔而至,卷着沙砾,卷着枯草,也卷着血腥,扑向晋中平原。太阳悬在头顶,惨白得像一只被戳瞎的眼,沙粒打在甲胄上叮当作响,仿佛细小的牙齿啃咬铁骨。
胡车儿一骑当先,赤裸的胸膛被烈日镀成古铜,肌肉块块隆起,像被战锤敲过的铁锭。旧疤纵横,新伤未敛,每一处刀痕都在诉说草原的法则:活下来的,才是狼。他腰畔悬着七颗魏卒首级,发辫穿过耳洞,在马颈旁甩来甩去,血已凝成黑色的壳,却仍散发出刺鼻的铁锈味。胯下黑马名唤“追风”,原是祁连山野马,性子烈得像火,此刻却被胡车儿勒得脖颈青筋暴起。
“儿郎们——!”
他用羌语长啸,声音像刀口滚过砂岩,粗粝、锋利。五千羌骑应声散开,黑压压铺成一张弯弓,又像狼群张开的弧阵。马蹄踏沙,飞尘遮天,远远看去,仿佛一条怒龙正昂起鳞甲,择人而噬。
对面,魏军旌旗猎猎。钟绅立于中军大纛之下,银甲映日,面庞却苍白。汗珠顺着鬓角滚进衣领,像一条条冰冷的蛇。他眯眼,看见羌骑阵形看似散乱,实则前轻后重、左右呼应,分明是草原猎杀的老把式。片刻之间,令旗翻飞,魏军两翼铁骑如鹤翼展开,重甲铿锵,弓弦拉成满月。
两支铁流轰然相撞!
没有试探、没有号角,只有钢铁与血肉的原始轰鸣。胡车儿弯刀划出弧月,第一名魏骑的头颅高高飞起,腔子里的血喷成红色雾幕,溅了他一脸。他舔了舔唇,尝到温热的咸腥,眸子瞬间亮得吓人。
“随我——撕开魏狗的心窝!”
他猛地一夹马腹,追风长嘶,人立而起,又似利箭离弦。羌人亲卫紧随,十三骑排成锋矢,像一柄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魏军腹地。箭矢呼啸,三名亲卫坠马,被乱蹄踏成肉泥。胡车儿连头也未回,只反手一刀,劈开侧面刺来的长槊,顺势削掉对方半张脸。
钟绅在高处看得分明,心头一沉:那羌将直奔自己而来!
他摘下铁胎弓,三箭连珠,却都被胡车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箭矢贴耳而过,割断几缕发辫,血珠在空中划出细线。钟绅弃弓,拔刀,刀背暗红,镶铜吞口,刃口却亮得像一泓秋水。
十步、五步、三步!
两马交错,刀光与刀光相撞,火星迸溅,竟比头顶烈日更刺眼。第一合,胡车儿虎口迸血;第二合,钟绅肩甲被削去一片,铜片飞旋如蝶;第三合,两人错镫,各自回身,战马喷着白沫,在原地转圈,铁蹄踏得黄沙如沸。
八十回合转瞬即过。
钟绅的虎口崩裂,血顺刀柄淌成红线,染红缰绳;胡车儿左肩旧伤再裂,血浸战袍,却越战越狂。每一次刀锋相击,都似雷霆劈山,震得周围士卒耳鼓出血,不由自主地让出十丈空地。
第一百零三回合,钟绅忽地拨马便走。
胡车儿眸中凶光大盛,怒吼如雷:“魏狗休逃!”
追风四蹄腾空,一跃丈余,直扑钟绅后心。十步、五步!钟绅猛地回身,雕弓已满,箭镞闪着幽蓝的毒光。
“嘣——!”
弓弦骤响,箭矢破空。胡车儿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毒箭贯入左肩,离心脏仅差寸许。剧痛如火烧,他却咧嘴笑了,露出染血的虎牙,反手攥住箭杆,生生拔出!箭镞倒钩带出一团血肉,他却看也不看,扬手将箭掷回。
箭矢擦过钟绅耳际,钉入身后亲卫咽喉。那一瞬,钟绅瞳孔骤缩——他看见胡车儿高举弯刀,刀身映出自己惊骇的脸。
“死——!”
弯刀划破长空,银光一闪。
钟绅的头颅高高飞起,在空中旋转,血珠甩成圆环。无头尸身犹自端坐马背,脖颈喷出的血柱冲起三尺,才缓缓栽落。
胡车儿单臂勒马,高举首级,仰天长啸。
啸声如狼嚎,穿云裂石,震得魏军魂飞魄散。主将既殁,魏阵轰然崩塌,士卒丢盔弃甲,潮水般溃散。羌骑乘势掩杀,刀光起落间,又添无数亡魂。
夕阳西坠,如血盆大口,吞噬整片平原。
胡车儿策马立于尸山之上,腰畔已悬第八颗首级——钟绅的头颅仍睁着眼,血珠顺着发梢滴落。胡车儿用羌语低声道:“草原的鹰,只吃活物。魏狗,这只是开胃菜。”
更远处,晋中城头,夏侯渊死死攥着堞口青砖,指节泛白。
他望着那片被血浸透的沙原,听见羌人苍凉粗犷的战歌随风而来,像无数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过心头。
“胡车儿……”夏侯渊咬牙,声音低沉得像地底涌出的岩浆,“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