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凉州来援
河东大营,夜色如墨,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中军帐内,牛油巨烛熊熊燃烧,火焰在风中摇曳,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映照着铜甲和刀环,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红。
案几上,铺开的军报还带着驿马的体温,但那上面的墨迹却透露出一股森冷的杀机——“汉中急!蜀军两路并进,夏侯渊、夏侯惇被围晋中、南郑,粮道断绝,旦夕将溃!”
曹洪身披重甲,笔直地站在案前,他的拳头紧紧握着,由于过度用力,指节都泛出了白色。突然,他像是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和焦虑,猛地将拳头砸向案几。
“砰!”这一声巨响,如同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案几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洒落在地上。
整张梨木案几应声跳起,杯盏倾倒,琥珀色的葡萄酒溅在羊皮地图上,宛如一道新鲜的伤口。曹洪的虎口震裂,血珠顺着铜甲缝隙滴落,与酒液混成诡异的紫红。他豹眼环睁,须髯如戟:“汉中若失,蜀人饮马渭水,长安门户洞开!诸军即刻拔营——”
“将军!”
帐帘陡地被寒风掀起,许攸踉跄而入,鬓发上结着夜露。灯火在他细长的眸子里跳动,像两粒狡黠的磷火。他一把按住曹洪的腕甲,声音压得极低:“若倾巢而南,北境千里空虚。张辽屯武威,虎视安定、北地两郡;北汉铁骑若自河西呼啸南下,河东四郡旦夕化为齑粉!”
张辽二字一出,帐中诸将皆色变。
曹洪咬得牙根渗血,腮边刀疤抽搐:“进亦不可,退亦不可!公有何两全之策?”
许攸眯眼,指尖在汉中与河东之间来回一划,忽然一点安阳:“留大军屯安定、北地二郡,虚张旌旗,使张辽不敢妄动;再遣一上将,率三万精骑星夜驰援,十日可抵汉中。夏侯得援,蜀军自退。”
“谁可当之?”
帐外寒风卷雪,铁甲铿锵。乐进掀帘而入,玄甲上凝着霜花,面庞瘦削如刀削斧凿。他单膝顿地,声音冷得似冰碴:“末将愿往。”
曹洪凝视他良久,忽地拔剑割掌,血滴入酒樽:“此去山高水险,若十日不至,吾当提头见君候!”
次日凌晨三至五时,夜色仍浓,安阳城头的残月宛如一弯银钩,悬挂在天边。乐进站在城垛口,身披玄色战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手中的长槊斜指天空,仿佛要刺破那无尽的黑暗。
三万精锐骑兵整齐地排列在城外的旷野上,密密麻麻的马头攒动,铁蹄不停地刨着地面,发出阵阵声响。战马呼出的白色雾气交织在一起,宛如一片翻滚的云海。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枪缨与马鬃一同飞舞,仿佛无数柄即将出鞘的利刃,寒气逼人。
这时,一名副将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的河曲战马,这匹马高大威猛,额头上有一点雪白,宛如夜空中的一弯残月,与城头的残月相互映衬,更显其神骏。乐进见状,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如飞。
他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手中的长槊猛地一挥,槊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瞬间划破了清晨的薄雾,发出清脆悦耳的龙吟之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能够穿透铠甲,直抵人心。
乐进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重锤,透甲而出:“三日之内,必须通过弘农;五日之内,要越过潼关;七日之内,抵达陈仓!若有谁敢延误一刻——军法处置!”
“诺!”三万铁骑齐声怒吼,声如洪钟,震耳欲聋。这声浪如同惊涛拍岸,不仅震碎了城头的积雪,更让人感受到了他们的决心和勇气。
城门轰然洞开,铁流倾泻。马蹄击地,似千万面战鼓齐擂;旌旗翻卷,遮得东方鱼肚白都失了颜色。乐进纵马当先,玄甲如墨,长槊如银,背影在尘烟中渐渐化为一粒锋锐的寒星。
曹洪立于城头,望着远去的铁骑,雪落满肩。许攸不知何时已至身侧,轻声道:“将军可知,乐文谦此去,带的不仅是三万精骑。”
“嗯?”
“还有魏国千万父老的重托。”许攸抬手接住一片雪,看着它在掌心化为一滴冷泪,“若汉中得保,则魏国西北就有重要粮草倚重,夏侯兄弟亦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曹洪沉默良久,忽地握拳,指节噼啪作响:“好一个乐文谦……但愿他此去,真能十日破围!”
风更烈了。远处,三万铁骑踏起的尘龙,在晨曦中如一条咆哮的苍龙,直扑西南。马蹄声渐远,却似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汉中,等着血与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