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城山剑冢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衫,萧断鸿背着昏迷的楚临风,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夜色如墨,林间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远处追兵的火把像鬼火般闪烁。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楚临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额头滚烫。萧断鸿摸黑找到一处山壁凹陷,勉强能挡风避雨。他小心翼翼地将楚临风放下,触手一片湿热——伤口又裂开了。
"坚持住..."萧断鸿撕下自己的衣襟,就着月光重新包扎伤口。楚临风在昏迷中皱眉呻吟,却没有醒来。
处理好伤口,萧断鸿收集了些枯枝,用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照下,楚临风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干裂。萧断鸿取出随身水囊,小心地滴了几滴在他唇上。
"冷..."楚临风无意识地呢喃。
萧断鸿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自己只着单衣坐在火堆旁警戒。夜风穿过林间,带着初秋的寒意。他紧握青霜剑,耳听八方,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肌肉紧绷。
火光摇曳中,楚临风胸前的衣物微微敞开,露出一个陈旧的伤疤。萧断鸿目光一滞——那伤疤形状奇特,像是被什么利器刻意划出的记号。他犹豫片刻,轻轻拨开衣襟查看。
伤疤下方,隐约可见一个暗红色的纹身——简略的家谱图!最上方是"楚狂歌"三个小字,下面分出两条线,一条连着"楚临风",另一条赫然写着"楚断鸿"!
萧断鸿如遭雷击。原来自己本名楚断鸿,被师父收养后改姓萧。这个发现让他胸口发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他颤抖的手指轻触那个名字,仿佛能透过时光触摸到父亲刻下这纹身时的心情。
"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火堆噼啪作响,萧断鸿添了些柴火。他取出摇光的令牌再次研究,借着火光发现内侧刻着几行极小的字:"天权主命,摇光引路,玉衡司杀,开阳掌刑..."这似乎是紫微宫七星使的职责划分。
令牌底部还有一个奇怪的凹槽,形状像是...萧断鸿猛然想起楚临风提到的七星玉佩!难道令牌和玉佩是一套的?
正当他沉思时,楚临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萧断鸿连忙扶起他,拍打后背。楚临风咳出一口淤血,呼吸反而顺畅了些,眼睛微微睁开。
"水..."他嘶哑地说。
萧断鸿赶紧递上水囊,小心地托着他的头喂水。楚临风喝了几口,眼神逐渐聚焦,看清了周围环境和弟弟担忧的面容。
"我们...逃出来了?"他虚弱地问。
"嗯。"萧断鸿简短回答,"摇光的人还在搜山,但暂时安全。"
楚临风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萧断鸿按住他:"别动,伤口刚止血。"
楚临风苦笑:"又拖累你了..."
萧断鸿没有接话,只是递给他一块干粮:"吃点东西。"
两人沉默地分食所剩无几的干粮。夜风渐强,火堆忽明忽暗。楚临风突然打了个寒战,萧断鸿立刻察觉:"冷?"
"有点。"楚临风勉强笑笑,"没想到九月天就这么凉了。"
萧断鸿犹豫片刻,挪到楚临风身边坐下,两人肩膀相抵。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谁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无言的亲近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你的伤..."萧断鸿打破沉默,"薛大夫说可能会发热。"
楚临风点头:"习惯了。这些年没少受伤。"他顿了顿,"倒是你...铁面判官把你教得很好。"
提到师父,萧断鸿眼神一暗:"师父从未告诉我身世。"
"他保护了你。"楚临风轻声道,"如果紫微宫早知道楚狂歌还有个儿子在六扇门..."话未说完,他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
萧断鸿早已听到动静,火堆瞬间被泥土掩埋。两人屏息凝神,隐入黑暗。不远处传来枝叶摩擦声和压低的人声:
"这边找过了吗?"
"没有踪迹,可能顺流而下了。"
"继续搜!摇光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渐渐远去。萧断鸿松了口气,却发现楚临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寒冷,而是伤痛。他摸黑找到先前收集的草药,嚼碎了敷在楚临风伤口上。
"忍着点。"他低声道。
楚临风咬牙不吭声,但萧断鸿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敷好药,两人背靠山壁休息,轮流守夜。天蒙蒙亮时,萧断鸿发现楚临风又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吓人。
"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萧断鸿环顾四周,发现山壁上似乎有个洞口。他小心地攀爬查看,果然是个浅洞,足够藏身。
他返回背起楚临风,后者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萧断鸿凑近才听清是"弟弟...快跑...",心头一酸。
山洞干燥通风,比露天好多了。萧断鸿安置好楚临风,出去寻了些水和野果,还幸运地抓到一只野兔。返回时,楚临风正挣扎着想站起来。
"不要命了?"萧断鸿一把将他按回去。
楚临风眼神涣散:"紫微宫...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萧断鸿心头一震,原来兄长昏迷中仍想着保护自己。他放柔声音:"他们找不到这里。躺好,我弄了些吃的。"
烤兔肉的香气让楚临风恢复了些神智。他勉强吃了些肉和野果,又喝下萧断鸿熬的草药汤,脸色好了些。
"你的手艺...不错。"楚临风虚弱地笑道。
萧断鸿轻哼一声:"六扇门野外追踪的基本功。"
三天过去,在萧断鸿的悉心照料下,楚临风的伤势逐渐稳定。高烧退了,伤口也开始结痂。这日清晨,萧断鸿外出查探归来,发现楚临风正坐在洞口,望着远处出神。
"能动了?"萧断鸿放下刚采的草药。
楚临风点头:"好多了。"他指向东南方向,"那边有炊烟,应该是个村子。紫微宫的人好像撤了。"
萧断鸿顺着望去,果然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去看看。"
楚临风突然问:"你查看过摇光的令牌了?"
萧断鸿取出令牌递给他:"内侧刻着七星使的职责,还有这个凹槽..."他指向那个奇特形状,"像不像你丢失的玉佩?"
楚临风仔细查看,眼睛一亮:"确实!这么说,七星玉佩是开启某物的钥匙...很可能就是天权星盘!"
"薛大夫说星盘藏在青城山剑冢。"萧断鸿沉吟道,"我们必须去一趟。"
楚临风却摇头:"太危险。摇光一定猜到我们会去剑冢。况且..."他犹豫片刻,"你没必要卷入这场恩怨。这是楚家与紫微宫的仇。"
萧断鸿眼神一凛:"我也是楚家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楚临风怔住了。他嘴唇微颤,最终化作一个释然的微笑:"是啊,你是我弟弟。"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洞口,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萧断鸿不自在地别过脸,转移话题:"你的血雨刀法...能教我几招吗?"
楚临风眼前一亮:"当然!"他挣扎着站起来,"现在就可以。"
"等你伤好再说。"萧断鸿按住他。
楚临风却已捡起一根树枝作刀:"血雨刀法讲究'刀出如雨,连绵不绝'。第一式'细雨绵绵',你看好了..."
尽管动作因伤势而迟缓,但楚临风的演示依然流畅优美,树枝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声响。萧断鸿专注观看,青霜剑出鞘,跟着比划。
"手腕再低三分。"楚临风纠正道,"对,就是这样...接下来'大雨倾盆',这是攻势最猛的一招..."
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日已西斜。萧断鸿天赋极高,很快掌握了基本招式。两人切磋几回合,竟有来有往。
"不愧是铁面判官的弟子。"楚临风赞道,额头已渗出冷汗,显然体力不支。
萧断鸿收剑入鞘:"够了,你需要休息。"
夜幕降临,两人围着小小的火堆分享烤鱼。楚临风突然问:"你恨吗?"
"恨什么?"
"恨命运...恨紫微宫...恨当年走失..."楚临风声音很轻,"我恨过。恨自己没能保护你和母亲,恨父亲树敌太多..."
萧断鸿沉默片刻:"师父教我,仇恨只会蒙蔽双眼。六扇门拿人,只问对错,不论恩怨。"
"铁面判官是个好师父。"楚临风点头,"但有些事...不是对错能说清的。"
萧断鸿没有反驳。他想起师父书房里那些关于紫微宫的密档,想起师父偶尔流露出的忧虑。现在想来,师父一直在暗中调查紫微宫,或许不仅为了公义,也为了他这个徒弟...
"睡吧。"萧断鸿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夜深人静,萧断鸿被噩梦惊醒。梦中他又回到六岁那年,在陌生的街头哭泣,被人群推搡...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萧断鸿本能地要反击,却见楚临风不知何时醒了,正关切地看着他。
"做噩梦了?"楚临风轻声问。
萧断鸿不习惯被人看穿脆弱,生硬地摇头。楚临风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一支精致的银发簪。
"母亲的。"他解释道,"唯一带出来的东西。每次我做噩梦,就握着它...好像母亲还在身边。"
萧断鸿怔怔地看着发簪,想碰又不敢碰。楚临风将发簪放在他手心:"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银簪冰凉,却仿佛有温度直达心底。萧断鸿小心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想象母亲的样子。这一刻,他不再是铁面判官冷静自持的弟子,只是一个渴望亲情的孩子。
"谢谢...哥哥。"这个称呼终于自然地说出口。
楚临风笑了,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两人并肩而坐,望着洞外的星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无形的隔阂已经消融。
次日清晨,两人收拾行装准备下山。楚临风的气色好了许多,已能自如行动。萧断鸿将令牌和地图仔细收好,确认周围安全后,两人悄然向远处的村庄行进。
"到了村里先打听消息,补充补给。"萧断鸿计划道,"然后绕道去青城山,避开官道。"
楚临风点头:"听风楼在青城山附近有个联络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获取最新情报。"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林间,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这对历经磨难的兄弟指引前路。
青城山剑冢等待着他们,而那里藏着的,不仅是天权星盘的秘密,更是十五年前血雨门惨案的真相,以及...紫微宫颠覆武林的惊天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