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莲烙
剧痛。这是商洛雪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觉。
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血管中游走,每一次心跳都将痛楚推向新的高峰。她试图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烙铁烫过般发不出声音。
"别动。"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你心脉里的锁心蛊正在发作。"
冰凉的手指按在商洛雪锁骨之间。某种草药苦涩的气息涌入鼻腔,让灼痛稍减。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约莫四十岁年纪,凤眼凌厉如刀,左腕内侧有个青色莲花刺青。
"顾...顾九娘?"商洛雪嘶声问道。她记得父亲日志边缘曾潦草地写过这个名字,旁边标注"青莲卫"三字。
女人眉毛微挑:"商明远跟你提过我?"她掀开盖在商洛雪身上的薄被,露出布满诡异红纹的躯体,"看来他料到有这一天。"
商洛雪低头看自己胸口。那些在溶洞中浮现的纹路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荆棘状的红色线条从心口辐射向四肢,像一张正在生长的网。最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这些纹路在随着脉搏微微蠕动。
"这是...什么?"
"龙骨认主。"顾九娘从药箱取出一把银针,"你父亲给你种锁心蛊,就是为了压制这种反应。"她突然将三根银针刺入商洛雪手腕,"可惜现在蛊虫快被龙骨之力杀死了。"
银针入肉的瞬间,商洛雪眼前炸开一片白光。她弓起身子,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胸前的红纹突然暴亮,将整个房间映得血红。
"忍住!"顾九娘按住她肩膀,"第一次觉醒最痛苦,熬过去就能控制它。"
商洛雪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的同时,一股奇异的热流突然从丹田涌向四肢。她无意识地挥动手臂,指尖划过床边的铜灯——灯柱像蜡一样融化了。
"老天..."顾九娘倒吸一口凉气,"才第一阶段就有这种威力?"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商洛雪瘫软在床单上,浑身被汗水浸透。但更让她恐惧的是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它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可能再次苏醒。
"燕横...在哪?"她哑声问道。
顾九娘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你昏迷时喊了十七次这个名字。"她递给商洛雪一面铜镜,"先看看自己吧。"
镜中的女人几乎认不出来。原本白皙的皮肤下隐约流动着红光,瞳孔边缘泛着诡异的金色。最触目惊心的是锁骨之间浮现的印记——与青铜棺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司空皓拿走的玉佩是赝品。"顾九娘突然说,"真品在你父亲留给你的断玉里,已经融入你的血脉。"
商洛雪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顾九娘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你本身就是启动龙骨的钥匙。"
信纸上的字迹商洛雪再熟悉不过——是父亲的笔迹。但内容让她如坠冰窟:
"九娘如晤:燕兄与我已查明真相,龙骨非治国神器,实乃上古邪物。司空皓勾结西厂欲以此物控制皇室,明日押运途中我二人将毁之。若事败,请护雪儿周全。断玉中藏有真图,需燕商两家血脉共启..."
信笺末尾被血迹污染。商洛雪的手不住颤抖,她终于明白父亲日志残缺的页面上写了什么——那是一场未遂的破坏行动,而司空皓才是真正的叛徒。
"老赵头...杜如晦...都是青莲卫?"
顾九娘卷起袖子,露出整条手臂上的莲花纹:"太宗皇帝设立青莲卫,专司监察百官。二十年前我们损失了七十六人,才保住这个秘密。"她指向窗外,"现在整个京城地下都是青蚨的人。"
商洛雪这才注意到窗外景致——她在一座高塔顶层,俯瞰下去,京城灯火如棋盘般铺展。但奇怪的是,某些区域完全漆黑,仿佛被刻意避开。
"那些黑暗处..."
"是青蚨控制的街区。"顾九娘冷笑,"司空皓用龙骨碎片造出了'血奴',普通兵器根本伤不了他们。"
商洛雪突然想起溶洞里燕横的血能克制血奴。她挣扎着要下床:"我必须找到燕横!"
一只铁钳般的手按住了她:"省省吧,丫头。"顾九娘从药箱取出一只青瓷瓶,"这是暂时压制锁心蛊的药,能让你多活半个月。"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足够你决定是逃还是战。"
瓷瓶里的液体像水银般沉重。商洛雪刚喝下一口,胸前的红纹就暗淡了几分。但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也被束缚住了,变得迟钝而遥远。
"燕横可能被关在刑部大牢。"顾九娘突然说,"杜如晦今早传出消息,说抓到了'朝廷钦犯'。"
商洛雪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药液在胃里翻腾,与龙骨之力对抗产生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负罪感——燕横是为救她才陷入险境。
"青莲卫有多少人?"
"够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顾九娘意味深长地说,"但救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窗外突然传来扑翅声。一只机械鸟落在窗棂上,眼中闪着红光。顾九娘脸色骤变,一把捏碎鸟头,但已经晚了——鸟喙中喷出的金粉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商姑娘,燕公子邀您刑部一叙。"
金粉飘散后,露出底下更小的字迹:"一个人来,否则他死。"
商洛雪胸前的红纹突然剧烈闪烁。她感到体内那头沉睡的野兽苏醒了,这次不是带来痛苦,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明。镜中的自己瞳孔已经完全变成金色,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热浪。
"备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可怕,"再给我一把剑。"
顾九娘却笑了:"这才像商明远的女儿。"她从墙上取下一柄细剑,"你父亲二十年前用的'听雨',剑身掺了克制龙骨的玄铁。"
剑入手沉得惊人。商洛雪挥动时,空气中留下淡蓝色的轨迹——那是与她父亲完全不同的剑路,融合了正在觉醒的龙骨之力。
"最后一个问题。"临出门前她转身问道,"为什么帮我?"
顾九娘解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莲花烙痕——与商洛雪胸前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因为我也是'钥匙',只不过失败了。"她眼中闪过痛楚,"锁心蛊发作时,是你父亲冒险给我送解药。"
月光将商洛雪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翻身上马时,听到顾九娘最后的话:
"记住,龙骨之力用一次,锁心蛊就深入一分。等它到达心脏,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马蹄声淹没在夜风中。商洛雪摸向颈间——那里本该有块断玉,现在只剩一片发烫的皮肤。不知为何,她想起燕横在溶洞里死死抓住她手腕的感觉,那种近乎固执的不肯放手。
胸前的红纹随着马背颠簸而微微发热。体内的力量与药液仍在交战,但商洛雪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燕横的血能封印龙骨,那么她的血或许能救他。
刑部大牢的黑影已在前方浮现。黑暗中,无数机械昆虫的复眼同时亮起,将她的行踪传向某座高阁。司空皓把玩着合二为一的玉佩,看着铜镜中商洛雪越来越近的身影,露出满意的微笑。
"快了..."他抚摸着玉面具上的裂痕,"就快集齐所有钥匙了。"
玉佩背面的裂痕深处,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在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