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我从不骂人,除非忍不住
呵。
又是一场闹剧。
我心想。
这场所谓的游园会、这场精心设计的相亲,如今进行到这,已然彻底成为了林校之的一言堂。
难道不是吗?
只要林校之说一句不喜欢,同为当事人的任苏宜就要被立刻踢出场子。
而只要他随便多看一眼林枝枝——
那身为局外人的林枝枝,就要被迫卷入这场纠纷。
这不公平。
甚至此事荒唐收场,最终被践踏、被羞辱、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竟然是两个……受害者?
没有五官的配角们叽叽喳喳,张口闭口全是指摘女子的话。
他们说:
“看来平南郡主这回也是碰上硬骨头了,不过也好,就该有个顶天立地的儿郎来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女子就该温婉恭顺!不然哪怕她出身名门,也比不过一个低贱的婢女!”
可笑。
要知道我的苏宜出身将门,性情刚烈,她来相亲,本是出于对大局的考虑,更是给两家父母一个面子。
怎的事到如今,那个人们口中“顶天立地”的人,却成了任性妄为的林校之?
不仅如此。
还有林枝枝。
林枝枝她分明什么也没做!
诚然,我与林枝枝、甚至是任苏宜与林枝枝之间,都藏有解不开的仇怨。
但这并不能否定林枝枝已经是在努力求生了。
刚才的她站在人群里,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就因为一张脸、就因为造物主为她精心编排的一个伏笔,她就要被林校之当场指认为“心上人”,成为众矢之的!
同样的。
那些讽刺任苏宜的人,也会不减半分恶毒的去讽刺林枝枝。
他们说她狐媚成精、淫乱勾引、不知廉耻……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对不起,我不该骂人的。
但我真的忍不住了。
我低下头,望着林校之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造物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制造这样的剧情冲突,看着两个无辜的女子互相倾轧、彼此伤害,这难道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吗?
看着女角色们在恶意中沉沦挣扎,你不会觉得十分得意吧?
造物主从来都没变过。
打从一开始,她想安排林宗耀强奸我不成便杀我泄愤开始,我就应该看透了。
林枝枝受到的羞辱和恶意,无论是来自林父林母和张员外也好,又或是来自银朱春杏和惠姑姑也罢,甚至是崔恕与任苏宜,都逃不开一个核心。
那就是荡妇羞辱。
林枝枝的柔弱与纯洁,会被扭曲成蓄意勾引。
然而,将她身上的这类品质彻底反过来,塑造一个如任苏宜这般强势泼辣的角色出来,则又会被人指责为女性中的下等品。
造物主不爱我们这些角色。
至少,她尤其不爱我们这些女子。
游园会不欢而散了。
回去宁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如同人被装进棺材。
我坐在任苏宜和崔恕中间,看着两人安静的身影。
只见任苏宜坐在一侧,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被羞辱后的愤怒,也没有被淘汰后的悲伤,只是平静的犹如一池春水,刚柔并济。
崔恕坐在另一侧,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眼神深不见底。
我不清楚崔恕心里是怎么想的。
今日之事,他可谓摘得十分干净。
我知道,这都是造物主的有意安排。
很多话本都爱这样写,书中男主的礼貌和气度通常只用于对待女主,至于别的女性角色——
工具人而已。
反正只是工具人嘛,哭就哭了、伤就伤了,和男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以前没多想过,只觉得男主这样是对女主专一深情、特别偏爱,总之好甜爱看,爱看多看。
殊不知,一个对他人悲惨遭遇视而不见的男主,本身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至少,这样的男主自私自利,不够仁慈。
他只是女主角的男主,而不是读者和其他角色的男主。
我于是在心中许愿,希望崔恕能为任苏宜和林枝枝的遭遇想想办法。
崔恕毕竟是亲王,他的话在外面总有几分权重,万一有人乱嚼这两人的舌根,他出面制止,定会有效。
比起让崔恕只做我一个人的男主角,我更希望他能做一个对他人也好的好人。
这么想着,我又把头伸出窗外。
林枝枝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头低得很低,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是害怕吗?
我猜是的。
任苏宜脾气大,今日这一出,再怎么说都有林枝枝的原因在里面,所以林枝枝生怕回府后任苏宜再拿自己开刀。
马车在所有人的沉默当中驶向宁王府。
到门口后,崔恕率先下车,径直走向书房。
任苏宜紧随其后,步履依旧平稳。
至于林枝枝……
我看着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紧咬下唇,默默的跟了上去。
只是林枝枝并不敢靠得离任苏宜太近,只是远远的追在后面。
崔恕很快走进书房。
他并未关门,任苏宜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林枝枝则是守在屋外长廊下,脊背靠着冰冷的廊柱,一声都不敢出。
室内传来崔恕与任苏宜的交谈声。
“任苏宜,明日上朝,我会向陛下提起此事,让林家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听到崔恕声音低沉道,心头就一喜。
太好了!
我的少年郎,果然不是一个单薄冰冷的纸片人!
至少他没有坐视不理、无动于衷!
谁知。
我刚想拉着小麻雀们拍拍手。
下一秒。
任苏宜却轻飘飘的打断了崔恕。
“表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
崔恕眉头皱紧,“不必?他已如此羞辱于你……”
“羞辱于我?”
突然,任苏宜嘴角勾起,带出一抹明媚的弧度。
“林校之羞辱我什么?羞辱我不够‘温婉恭顺’,羞辱我‘本事太大’?还是羞辱我不愿意像其他女子一样,做一个任人摆布、相夫教子的花瓶?”
任苏宜边说,边站起身踱步到书柜前。
她伸手拂过一本本书籍,最后抬起胳膊,指尖停驻在高阁之上一把装饰用的佩剑。
然后。
任苏宜夺剑、拔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银亮刀锋之上,映照出任苏宜锐利的眉眼。
“表兄,你是男子,自然是不明白的。”
“林校之今日所为,并非只针对我任苏宜这个人,而是针对‘我’这样的女子——一个不愿被驯服、想活出自我的女子!”
“在他以及像他这样的男人眼中,我这样的女子,对他来说本就是一种‘冒犯’和‘错误’,那他待我,自然也就不再有尊重可言了。”
听到此话,我心神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