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智猎山林

二月初三的清晨,王谦蹲在自家仓房里,摆弄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几根木棍、绳子和一个废弃的猎枪扳机构成的组合。杜小荷挺着肚子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

"又捣鼓啥呢?一宿没睡。"杜小荷把碗递给他,好奇地看着地上那堆零件。

王谦接过碗,眼睛却没离开手中的活计:"地枪。七爷说老辈猎人用这个,比满山追猎物省劲多了。"

杜鹏从屋里钻出来,蹲在姐夫身边:"这东西真能打着猎物?"

"原理简单,"王谦比划着,"把枪固定在地上,扳机连上绊线。猎物一碰线,枪就响。"

正说着,于子明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谦哥!后山发现狼踪了!"

王谦立刻站起来:"多少?"

"至少五六只,"于子明喘着气,"昨儿夜里把老赵家的狗咬伤了。"

杜小荷闻言,不自觉地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王谦看出妻子的担忧,安慰道:"放心,这次不用正面硬拼。"

他转身从仓房拿出几个昨晚做好的装置:"走,带你看个新鲜的。"

后山坡上,狼群的脚印清晰可见,杂乱地延伸进一片桦树林。王谦选了几处兽径交汇的地方,开始布置地枪。

"这能行吗?"于子明半信半疑地看着王谦固定猎枪。

王谦调整着绊线的灵敏度:"单个可能不行,但咱们多下几个。狼群活动范围大,总有一个能碰上。"

除了地枪,他还布置了几处"吊炮"——用鞭炮和铁筒做的响器,连上绊线,能吓跑狼群却不伤它们。

"为啥不直接打死?"杜鹏不解地问。

王谦系好最后一个绳结:"狼是山神爷的看家狗,不能打绝了。吓跑就行。"

布置完毕,几人撤到远处的小坡上观望。老黑狗似乎明白主人的意图,安静地趴在雪地里,只有耳朵不时转动。

等待是猎人最考验耐心的时刻。二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杜鹏冻得直跺脚,被于子明一个眼神制止。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紧接着是狼群惊慌的嚎叫和更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中了!"于子明激动地跳起来。

几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见一头灰狼倒在雪地里,前胸中弹,已经断气。周围的雪地上满是杂乱的爪印,显然狼群被吓得不轻。

"只中了一个,"王谦检查了一下其他装置,"不过足够了。狼记性好,短时间内不敢再来。"

回屯的路上,杜鹏对姐夫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也太神了!不用人守着就能打猎!"

王谦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老辈人的智慧多着呢,够你学一辈子的。"

消息很快传遍了牙狗屯。当晚,七爷家挤满了来"取经"的猎户,王谦不得不把地枪的原理又讲了一遍。

"妙啊!"七爷拍着膝盖,"我年轻时见过老猎人用这法子打老虎。现在老虎少了,打狼也好使!"

老赵代表大队部表态:"需要啥材料尽管说,队里支持!"

王谦想了想:"需要些废枪管、弹簧,还有火药。鞭炮也行,做响器用。"

第二天一早,屯里的铁匠铺就忙活开了。老铁匠带着徒弟们按照王谦的图纸,加工各种零件。妇女们也没闲着,帮忙搓导火索、装火药。

杜小荷挺着肚子,和刘玉兰一起给猎人们准备干粮。两大锅贴饼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得路过的孩子直咽口水。

"嫂子,"刘玉兰小声问,"谦哥这些点子都是咋想出来的?"

杜小荷抿嘴一笑:"他呀,晚上躺炕上都在琢磨这些。说是现在猎物少了,得用巧劲。"

正说着,王谦和于子明带着几个年轻人进来了,个个冻得脸红鼻子粗。

"吃口热的!"杜小荷赶紧端上刚出锅的饼子和酸菜汤。

王谦狼吞虎咽地吃着,边吃边布置任务:"今天去野猪沟,设'连环套'。铁柱带人去挖坑,二嘎子准备尖桩,我和子明做机关。"

野猪沟比后山更远,积雪更深。众人踩着齐膝的雪,艰难地向目的地进发。杜鹏也跟来了,背着个小背篓,里面装满了工具。

"姐夫,为啥叫'连环套'啊?"杜鹏喘着气问。

王谦指了指地形:"你看这沟,两边高中间低,野猪只能从这儿过。咱们在这挖三个坑,呈'品'字形排列。第一个坑惊扰它们,慌乱中更容易掉进后面两个。"

到了预定地点,众人立刻分头行动。挖坑是个力气活,冻土硬得像石头,一镐下去只能凿出个小坑。但人多力量大,不到晌午,三个深坑就挖好了。

"尖桩要斜着插,"王谦示范着,"这样野猪掉下来时,会顺着斜面滑向中心,不容易爬出来。"

坑口用细树枝和草席伪装,再撒上一层新雪,看起来和周围毫无差别。最精妙的是诱饵的设置——王谦用七爷给的秘方,调制成野猪无法抗拒的香味。

"这味儿..."于子明捏着鼻子,"咋像臭豆腐拌蜂蜜?"

王谦笑了:"野猪就爱这口。七爷说,配方里有种草药,能让野猪闻到就忘乎所以。"

布置完毕,众人在远离陷阱的地方搭了个简易棚子,准备守夜。夜幕降临,寒风呼啸,但猎人们心里热乎乎的,围着火堆分享着各自的狩猎经验。

"我爹说,六十年代那会儿,山里野猪多得能撞见人。"铁柱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现在可好,跑断腿也见不着几头。"

二嘎子点点头:"兔子也少了。小时候下个套就能逮着,现在得翻几座山。"

王谦听着大家的议论,若有所思:"所以咱们得更聪明地打。老一辈常说,猎人要像山一样思考。"

夜深了,年轻人轮流守夜。王谦值最后一班,天蒙蒙亮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接着是野猪的嚎叫!

"中了!"王谦立刻叫醒众人。

大家抄起家伙奔向陷阱区。眼前的景象让人又惊又喜——三个坑里各有一头野猪!最大的那头足有三百斤,獠牙像两把弯刀,正在坑底暴躁地冲撞。

"好家伙!"于子明瞪大了眼睛,"一网打尽啊!"

王谦却皱起眉头:"不对劲。野猪很少成群活动,更别说同时掉进三个坑..."

话音未落,远处树林里传来一阵异响。老黑狗突然背毛竖起,发出警告的低吼!

"有情况!"王谦立刻举起猎枪。

树林里走出来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三人穿着破旧的皮袄,手里拿着猎枪,眼神闪烁不定。

"干啥的?"铁柱警惕地问。

中年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路过打猎的。听见动静过来看看。"

王谦打量着三人,注意到他们腰间挂着的猎物——几只保护鸟类,还有一头幼年狍子。他心头一紧,这伙人八成是偷猎的。

"这野猪是我们的,"于子明挡在陷阱前,"我们设的套。"

中年汉子眯起眼睛:"山里的东西,谁打着算谁的。"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三人慢慢散开,形成包围之势。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杜鹏吓得躲到王谦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姐夫的衣角。

"朋友,"王谦沉声道,"我们牙狗屯的猎户在这打猎,合理合法。你们要是缺肉,可以拿一头小的去。"

"呸!"中年汉子啐了一口,"老子全要!识相的就滚远点!"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王谦突然吹了声口哨。寂静的山林里顿时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提前布置的响器!

偷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本能地举枪四顾。王谦趁机一个箭步上前,用猎枪抵住了中年汉子的胸口!

"别动!"他厉声喝道,"我们人多,打起来你们讨不着好!"

于子明和铁柱也迅速控制了另外两人。二嘎子机灵,已经解下了他们的武装。

"好汉饶命!"中年汉子顿时怂了,"我们就是混口饭吃..."

王谦搜查了他们的背囊,除了保护动物,还有几件珍贵的貂皮和一副鹿茸——全是违禁品。

"送公社!"铁柱气愤地说,"这帮祸害山林的败类!"

偷猎者一听要送官,立刻跪地求饶。中年汉子甚至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放我们一马,这些钱都给你们..."

王谦冷笑一声:"收起你的脏钱。山里的规矩,偷猎者要交给山神爷发落。"

回屯的路上,三个偷猎者被捆得结结实实,由铁柱和二嘎子押送。杜鹏兴奋地跑在前面,逢人就喊:"姐夫抓了偷猎的!"

屯口,老赵已经带着民兵等候多时了。听说王谦他们不仅打了三头野猪,还抓了偷猎者,乐得合不拢嘴:"好样的!公社肯定给嘉奖!"

三头野猪按屯里的规矩分了,王谦特意把最好的里脊肉留给七爷和几位孤寡老人。至于那些偷猎者,则被五花大绑地关进了大队部的仓库,等着第二天送公社处理。

当晚,王家院子里又热闹起来。七爷被请到上座,一边喝酒一边夸王谦:"有勇有谋,这才是好猎人的料子!"

杜小荷和刘玉兰忙着给大家添菜倒酒。虽然身子越来越沉,但杜小荷脸上始终带着自豪的笑容。

"谦哥,"于子明举起酒杯,"你这'连环套'太神了!不光套野猪,连偷猎的都套住了!"

众人哄堂大笑。王谦却若有所思:"今天这事提醒了我,咱们的陷阱得做些标记,免得误伤路人。"

"这个简单,"老铁匠插话,"我打几个铁牌子,写上'危险'二字,插在陷阱周围。"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告辞。王谦扶着七爷回家,老人家在路上突然说:"谦儿啊,我那些老图纸你整理得咋样了?"

"正在弄,"王谦恭敬地回答,"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正想请教您呢。"

七爷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学。等开春,我带你去认几处老猎场,那里有更精巧的机关。"

二月十五的清晨,王谦在屯口的打谷场上支起了几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狩猎工具——地枪、吊炮、套索、陷阱模型...

今天是牙狗屯首届"狩猎技艺交流会",不光本屯的猎户来了,连附近几个屯子的猎人也闻讯赶来。场边甚至停着公社的吉普车,林业站的技术员专门来观摩。

"各位乡亲,"王谦站在桌前,声音洪亮,"老祖宗的智慧不能丢。现在猎物少了,咱们得更聪明地打猎。"

他拿起一个地枪模型,详细讲解构造和原理;又展示了几种不同陷阱的适用场景;最后还教大家辨认各种猎物的足迹和习性。

"猎人要像山一样思考,"王谦指着远处的山林,"知道啥时候该进,啥时候该退。打猎不是杀生,是跟山神爷讨饭吃,得有分寸。"

七爷坐在前排,听得频频点头。老人家时不时补充几句,把一些濒临失传的秘诀传授给大家。

中午时分,杜小荷带着屯里的妇女们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热烈得像过年。

"王谦啊,"公社来的技术员感慨地说,"你这套经验应该整理成册,让更多猎人学习。"

老赵立刻表态:"大队出钱,印它个几百本!"

下午是实操环节。王谦带着众人来到屯外的林子里,手把手教他们布置各种陷阱。杜鹏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姐夫身后,认真地记着每一个步骤。

"看,这是兔子的脚印,"王谦蹲下身指给杜鹏看,"前脚小,后脚大,跑起来一跳一跳的。"

杜鹏学着姐夫的样子,在兔子道上设了个简易套索:"这样行吗?"

王谦调整了一下高度:"再低点。兔子跑的时候头往前探,套环要刚好够它脑袋钻过去。"

夕阳西下,满载而归的队伍回到了屯里。打谷场上已经支起了大锅,炖着今天猎到的几只野兔和山鸡。香气飘散开来,引得孩子们围着锅台转。

"今天收获不小啊!"于子明清点着战利品,"不光打了猎物,还教会了这么多人。"

王谦看着热闹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七爷说过的话:一个好猎人,不仅要会打猎,更要会传艺。

晚上,王谦伏在炕桌上,认真地整理七爷的图纸和今天的笔记。杜小荷给他披了件棉袄,轻声问:"累了吧?"

王谦摇摇头,拉过妻子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我在想,等孩子出生了,要把这些都教给他们。"

杜小荷靠在他肩头:"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学?"

"都得学,"王谦坚定地说,"山里的孩子,得知道怎么跟山相处。"

窗外,二月的星空格外明亮。远处传来屯里老人哼唱的古调:

"二月里来雪未消,

猎人智慧比山高。

不靠蛮力靠巧劲,

子孙后代记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