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怕黑
下午的阳光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
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袖口还沾着今早换药时不小心蹭到的碘伏痕迹。工藤新一给她买的新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上还贴着卡通贴纸——那是小兰非要给她贴上的,说是能“辟邪”。
“真的不用回家吗?”小兰把一杯温热的茉莉果茶推到她面前,“晏梨说你至少得静养一个月。”
洛保吸了吸鼻子,指尖绕着杯口打转:“不想回去听外婆念叨……而且你们不是说要带我逛街吗?”她抬头看向洛溪和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狡黠的光,“姐夫不是说要给小安买新绘本吗?正好我也想去挑挑。”
赤井秀一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伤还没好就想着乱跑。”他顿了顿,看向洛溪,“要不我们先去附近的书店?离这里不远。”
洛溪点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洛保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自从洛保醒后,她就总觉得妹妹身上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那些关于黑衣组织的记忆仿佛被彻底封存,可偶尔在深夜,她还是会听到妹妹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
“我去下洗手间。”洛保突然站起来,拿起手机塞进口袋,“你们先聊,我很快回来。”
“要不要我陪你去?”小兰也想站起来,却被洛保按住肩膀。
“不用啦,”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就在前面街角,很快的!”
看着洛保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小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姐,你说保保她……真的没事吗?”
洛溪叹了口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医生说失忆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既然她现在过得开心,就别想太多了。”话虽如此,她心里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她太清楚琴酒的偏执,也太明白黑衣组织的阴影有多沉重。
洛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阳光很好,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车笛声混杂在一起,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她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喜欢这种被人群包裹的安全感。
洗手间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两旁是老旧的居民楼,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洛保刚拐进巷子,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她警惕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口。
“大概是错觉吧。”她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时,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嘘……”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别出声,不然……”
洛保拼命挣扎,却被对方牢牢禁锢在怀里。男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消毒水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乖一点,”男人轻笑一声,扳过她的脸。当洛保看清他的样子时,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他戴着一副黑色墨镜,镜片反射着巷口的阳光,看不清眼神。
“你是谁?放开我!”洛保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害怕。她不认识这个人,却本能地感到恐惧,仿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她逃离。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真没想到……”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痴迷,“失去记忆的你,居然这么……可爱。”
洛保猛地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爱?她和这个陌生男人之间,怎么会有这种对话?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问道,试图挣脱他的束缚,“我不认识你!”
男人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不认识?没关系,很快你就会认识了。”他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我叫琴酒,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是很喜欢你的人。”
琴酒?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洛保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她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却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不认识你!放开我!”她更加用力地挣扎,手肘狠狠撞向男人的腹部。
琴酒闷哼一声,却抱得更紧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仿佛在欣赏一件心爱的玩具,“不过没关系,我喜欢。”
就在这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颜色诡异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洛保嘴里。
“唔!”洛保拼命想吐出来,却被琴酒捏住下巴,强迫她咽了下去。药丸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滑入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洛保惊恐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琴酒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更加炽热:“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颗……能让你每天都想起我的药。”他顿了顿,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可怕,“这样,你就不会再忘了我了。”
洛保只觉得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内脏。她想尖叫,想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看你,”琴酒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眼神里却充满了迷恋,“连难受的样子都这么可爱……”他俯下身,温热的嘴唇贴上了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以前的你,总是冷冰冰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这样真好,有血有肉,会哭会闹,还会害怕……”
他的吻从额头慢慢向下,落在她的眼皮上,鼻尖上,最后,轻轻贴上了她的嘴唇。
洛保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受到他嘴唇的温度,带着烟草和苦涩药丸的味道,让她一阵恶心。她想推开他,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保保!”小兰的声音带着焦急,“你在这里吗?”
琴酒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最后看了一眼洛保苍白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记住我,雪莉……不,
现在该叫你洛保了。”
说完,他迅速松开手,转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像一只不祥的乌鸦。
洛保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噩梦,让她浑身发抖。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他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保保!”小兰和洛溪终于找到了巷子里,看到洛保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立刻冲了过来。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兰焦急地检查着她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洛保抬起头,看着小兰关切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猛地扑进小兰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小兰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警铃大作。她看向洛溪,只见姐姐的脸色也异常凝重。
洛溪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握住洛保冰凉的手:“保保,告诉姐姐,刚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洛保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疼得她蜷缩起身体,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小兰紧紧抱着不停颤抖的洛保,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后背传来的冷汗。
洛溪蹲下身想要查看妹妹的情况,却被洛保突然爆发的尖叫吓得僵在原地——赤井秀一黑色的外套衣角在阳光下晃动,
让洛保瞬间瞳孔地震,蜷缩着往墙角退去:“脱、脱掉!把黑色的衣服脱掉!”
赤井秀一浑身一震,立即扯开外套随手扔到巷口的垃圾桶。
洛保盯着那抹黑色消失的方向,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颤抖的手指试探性地抓住小兰的手腕:“兰……你不会不要我对吧?刚刚那个不认识的人,他把我按在那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强迫我吃了东西,还、还亲我……”
“保保别急,慢慢说”洛溪握住妹妹冰凉的手,余光瞥见巷子里凌乱的脚印和沾着泥土的黑色纽扣。
洛保突然指着远处街道上一个穿黑色短袖的路人,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喊。小兰立即伸手挡住她的视线,轻声哄道:“不怕不怕,那是普通的路人,姐姐这就带你去车里。”
“不是、不是这样的黑色!是全身都黑的!他从后面突然抱住我,说我是不是迷路了……”她突然剧烈喘息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有姐姐的照片!还说什么喜欢我,说我可爱……”
”洛保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恐惧和不安,“我不可能认识他,看到他的样子我浑身发抖,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些许血丝,“他强行喂我吃了颗药,说叫琴酒……”
“什么?吃药?!”赤井秀一猛地转身,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洛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是什么药,他说能让我每天都生活在害怕里……现在我知道了,只要看到黑色的东西,恐惧就会翻倍。”她突然抓住小兰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自己就是医生,却根本不知道这药的成分和作用,他说是新型研究的……”
洛溪的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是医院实验室的紧急来电。她按下接听键,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检测到保保血液里有未知毒素,初步判断会引发光敏性神经紊乱,尤其是对黑色光谱反应强烈……”
“所以只要不去全黑的地方就没事!”洛保突然坐直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中国大部分地方都有照明,我晚上回医院值班,避开停车场和昏暗的巷子就好。”她伸手擦掉小兰脸上的泪水,强挤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小川,”洛保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个事要拜托你。”
听筒里的动静突然停了,小川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您说,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过来,听我说就行。”洛保闭上眼,感受着墙壁传来的凉意,“老师的心理阴影复发了,现在……只要看到黑色就不行。什么衣服都好,就是不能有黑的。”她顿了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微微发飘,“以后我接诊的病人,但凡穿黑色的——不管是上衣、裤子还是鞋子,一概不接。”
“啊?”小川显然懵了,“可有的病人……”
“就说我小时候有阴影,害怕。”洛保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还有,把我的车开到医院大门口的停车位。我知道那边可能会有树影挡着,但总比地下车库忽明忽暗的强。”她想起刚才在车库感应灯熄灭的瞬间,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恐惧,声音忍不住发颤,“这个要求很难,但我一旦看到黑色就浑身发抖,你让我怎么去诊室?”
“我明白!您别急!”小川的声音里带着急切,“我这就去挪车!您放心,大门口的监控24小时亮着,灯也足得很!”
洛保对着听筒点了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才低声补充:“明天后天我再接诊,今天先缓一缓。身体没事,就是……有点熬不住。”她避开了被下药的事,那些关于琴酒的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子,稍微碰一下就刺得人生疼。
“那师兄师姐们那边……”
“帮我跟他们说声抱歉。”洛保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正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走过,“他们知道我对黑暗的恐惧,这次……只是更严重了些。”她想起明昊总穿的黑色皮鞋,想起夏宁常系的黑色丝巾,喉结忍不住滚动,“我知道这强人所难,尤其是那些专门来请我看病的人,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认真:“老师,您别这么说。上回您为了救那个心梗病人,在停电的楼梯间跪了半小时做心肺复苏,手都磨破了。现在您需要照顾,我们怎么可能不理解?”他顿了顿,“我这就去跟分诊台说,让他们提前跟病人打招呼,实在穿了黑衣服的,就先请去更衣室换件备用外套——咱们科室不是备了好多件应急的吗?”
洛保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白大褂的下摆沾满了灰尘也浑然不觉:“不用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呀!”小川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执拗,“您忘了上次王大爷带孙子来看病,特意把黑棉袄换成蓝布衫?大家都知道您不容易,这点事算什么!”
洛保吸了吸鼻子,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自己的手机被人轻轻抽走。她抬头,撞进洛溪担忧的眼眸里。姐姐正拿着她的手机,对着听筒轻声说:“小川,麻烦你把车停在门诊楼正门口的三号车位,那里离急诊科最近,灯也最亮。”
挂了电话,洛溪蹲下身,用袖口擦掉妹妹脸颊的泪痕:“傻丫头,这种事何必自己扛着?”
“姐,你们别跟着我了。”洛保突然站起身,动作太急牵扯到后腰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晚上别一个人出去,秀一姐夫也是,还有小兰……”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兰,眼神里带着恳求,“你们尽快回家,我先送你们回去。”
“我陪你去医院。”小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却被洛保轻轻推开。
“不用,”洛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医院的环境我熟,只有在那里我才能静下来。你们放心,现在天还没黑透,路上车多灯亮,我没事的。”她接过车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琴酒那双戴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打了个寒颤。
天色暗下来时,洛保的车正堵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仪表盘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手机支架里传来洛溪担忧的声音:
“保保,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姐,我真没事”洛保转动方向盘,打了个转向灯,“你看这一路灯红酒绿的,哪有全黑的地方?”她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洛溪,又通过后视镜扫过后座——小兰、赤井秀一和工藤新一正襟危坐,
那模样活像要去开什么严肃会议,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别这么紧绷着,我现在不抖了,车里有灯,音乐也放着,挺好的。”
车载音响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是小兰特意选的。洛保跟着旋律轻轻哼着,指尖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我打算先把你们送到我另一处房子,就是工藤老弟住过的那栋
”她转头冲后座的工藤新一眨眨眼,“优作爸爸和有希子妈妈不是也在那儿吗?正好顺路去打个招呼,小安也在吧?想让他帮我选点东西。”
工藤新一推了推眼镜:“你是说上次那套带画室的公寓?”
“对,离医院就绕三个路口。”洛保打了个哈欠,后腰的伤口在坐姿下隐隐作痛,却被她压了下去,“小安不是喜欢摆弄那些小零件吗?正好让他帮我挑几个钥匙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金属链上挂着个磨损的小熊挂件,“你看我这钥匙串都旧了,得添点新东西。”
后座的赤井秀一突然开口:“需要我们帮忙的话,直接说就好。”
“就是啊保保,”小兰凑上前,手肘搭在前排座椅上,“你别总自己扛着。”
洛保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真没事……你们这样盯着我,倒显得我像个易碎品了。”她数了数后座的人,“工藤、姐夫、小兰,加上副驾驶的姐姐,正好四位。放心,我这车结实着呢。”
红灯跳成绿灯,车子缓缓汇入车流。洛保打开车窗,晚风吹散了些许倦意,街边商铺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等会儿路过文具店停一下,我想买些小扣件,给保洁阿姨们的钥匙串加点装饰。”
工藤新一突然轻笑:“你倒是还记得这些细节。”
“那当然,”洛保挑眉,“上次查房看到保洁阿姨们把水杯都塞在洗手间杂物柜,连个正经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心里一直惦记着。”她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院长已经批了宿舍,就在医院后街那栋小楼,我垫钱买了空调和微波炉,被褥都是新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在文具店门口。洛保拉上手刹,回头冲后座的小安招手——小家伙不知何时在后座睡着了,此刻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小安,帮姨姨选几个钥匙扣好不好?要可爱点的,给医院的阿姨们用。”
小安立刻来了精神,趴在椅背上点头:“要小熊的!”
“行,就听你的。”洛保揉了揉他的头发,推门下车时特意看了眼四周的路灯,确认光线充足才快步走进店里。
等她拎着一袋子彩色扣件出来时,小兰正站在车边等她,手里拿着件折叠整齐的米色外套:“晚上风大,披上吧。”
洛保接过外套穿上,指尖触到小兰掌心的温度,心里暖融融的:“谢啦。”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小安选的小熊款,每个都不一样,这样保洁阿姨们就不会弄混钥匙了。”
回到车上,洛保把袋子递给后座的小安:“帮姨姨分一下,每个小熊都要系在钥匙上哦。”她发动车子,“宿舍钥匙在这里面,等会儿到了公寓,姐你记得交给张阿姨,她是保洁组的组长,人特别好。”
洛溪接过钥匙串,看着上面挂着的粉色小熊,眼眶微微发热:“你总是这样,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惦记着别人。”
“她们也很辛苦啊。”洛保轻声说,“整个医院的干净整洁,都是她们一点点擦出来的。杂物间又潮又暗,哪能住人?”她想起那些凌晨就开始拖地的身影,“宿舍里有饮水机,没水了可以打电话让后勤送,医院报销。我还买了几个保温杯,让她们冬天能喝上热水。”
车子很快抵达公寓楼下。洛保把车停在路灯正下方,看着众人下车,特意叮嘱:“晚上锁好门窗,小安早点睡。我去医院了,明天查房顺路来看你们。”
“我陪你去。”小兰立刻说。
“不用,”洛保笑着推她,“你陪小安玩会儿,我一个人真没事。医院走廊的灯24小时亮着,诊室也一直开着灯,放心吧。”她顿了顿,看向赤井秀一,“姐夫,麻烦你明天早上把宿舍钥匙给张阿姨,就说是医院安排的福利。”
赤井秀一点头:“放心。”
洛保坐进车里,摇下车窗冲他们挥手:“走啦,晚上早点休息!”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里,公寓的灯光温暖明亮,像一颗安稳的星辰。
开回医院的路上,洛保打开车载电台,里面正播放着本地新闻:“本市加强夜间照明建设,主次干道亮灯率达100%……”她跟着哼了两声,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停好车走进门诊楼时,保洁阿姨张婶正拿着拖把拖地。看到洛保,她憨厚地笑了:“洛医生回来啦?您诊室的灯我们一直开着呢。”
“张婶,”洛保走过去,把一串挂着蓝色小熊的钥匙递给她,“医院在后街安排了宿舍,这是钥匙,您和其他阿姨们今晚就搬过去吧,有空调有热水。”
张婶愣住了,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洛医生,这……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洛保帮她捡起拖把,“你们值得的。”她指了指远处的走廊,“那里有微波炉,晚上饿了可以热饭。记得锁好门窗,有什么需要就找护士长。”
张婶抹了把眼泪,连连道谢。洛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走进诊室,她把新买的小熊扣件一个个系在自己的钥匙串上,灯光下,五颜六色的小熊晃来晃去,像一串小小的太阳。
洛保蹲下身帮张婶把拖把靠在墙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杆时,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里小安攥着小熊钥匙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小熊是我姐姐的女儿选的,她今年四岁,说这样你们拿钥匙的时候就能分清啦。”她抬头看向张婶泛红的眼眶,又补充道,“这宿舍是我跟院长磨了半个月才申请下来的,你们别觉得不好意思。院长说了,医院的干净离不开你们,早就该给你们安排像样的住处了。”
张婶用袖口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哽咽:“我们在杂物间住了快三年,总觉得能遮风挡雨就够了……洛医生,你这孩子怎么总替我们操心啊?”
“杂物间连窗户都没有,白天都得开灯,哪能长住?”洛保起身时后腰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她不动声色地扶了下墙,“里面潮气重,久了要得关节炎的。新宿舍有阳台,晒被子方便,厨房还能自己做点热乎饭,总比啃冷馒头强。”
正说着,走廊那头传来扫地的声音,另外两个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过来。看到洛保手里的钥匙串,其中一个穿蓝色工装的阿姨好奇地问:“张姐,这是……”
“是洛医生给咱们找的宿舍!”张婶把钥匙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在后街那栋楼,有空调有热水!”
两个阿姨瞬间愣住了,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洛保把另外两串钥匙递过去,一串挂着黄色小熊,一串挂着绿色小熊:“这是给李姨和王姨的,你们今晚就搬过去吧。我让后勤的师傅把你们放在杂物间的东西都收拾过去了,被褥都是新的,不够再跟我说。”
穿蓝色工装的李姨突然抓住洛保的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洛医生,我们听说了……你是不是不敢看黑色的东西?”她往清洁车里瞥了眼,那里堆着几个黑色垃圾袋,声音瞬间低了下去,“这垃圾袋都是黑的,以后……要不我们避开你再收拾?”
洛保心里一暖,摇摇头笑了:“没事,我闭着眼不看就行。再说你们收拾垃圾的时候我一般在诊室,碰不上的。”她想起早上换药时不小心蹭到袖口的碘伏,又补充道,“真不行我就让小川帮我递东西,他眼疾手快的。”
王姨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那电梯扶手是黑的,你平时查房怎么上楼啊?还有那些来看病的,总不能都不穿黑衣服吧?前几天还有个大爷穿黑棉袄来复查呢。”
“电梯我尽量走员工通道的货梯,”洛保望向那边亮着指示灯的员工电梯,“就是那种站着上的,扶手是不锈钢的,不黑。至于病人……”她想起跟小川说的话,“我让分诊台提前打招呼了,实在穿黑衣服的就先换件备用外套,咱们科室备了好多件呢,红的蓝的都有,不碍事。”
李姨突然一拍大腿:“那电视呢?查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都是黑屏,你进去不就看着黑的了?还有监护仪的屏幕,有时候也是黑的!”
“电视我进去前让护士打开,哪怕放着静音呢,亮着就行。”洛保想起昨天查302病房时,特意让护士把新闻频道打开,“监护仪有绿色的指示灯,黑屏的时候少,真碰上了我就盯着仪表盘的数字,不看屏幕就行。”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要不是全黑的地方,有点光我就没事。”
张婶突然往清洁车里看了眼,那里卷着一卷黑色垃圾袋,她赶紧把袋子塞进最底下:“那这垃圾袋……以后我让后勤换成灰色的?”
“不用不用,”洛保连忙摆手,“黑色垃圾袋结实,换了可惜。
你们收拾的时候离我远点就行,我眼不见为净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你们赶紧去宿舍看看吧,缺什么跟护士长说,她会记下来让后勤添置的。”
三个阿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张婶把钥匙往兜里一揣,用力攥了攥:“洛医生,你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以后你诊室的卫生我们包了,保证连窗台缝都给你擦干净!”
洛保笑着挥手:“快去看看吧,晚了天该黑透了。”看着她们推着清洁车快步走向员工通道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刚才李姨的话,转身往护士站走——得跟药房说一声,把装中药的黑色药袋换成牛皮纸的,不然取药的时候准得吓一跳。
护士站的小周正在整理病历,看到洛保进来,立刻递过一杯温水:“洛医生,刚有个病人家属送了箱苹果,说谢谢您上次给他家老爷子加号,放你诊室了。”
“替我谢谢他”洛保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杯壁,“对了,帮我跟药房说下,以后我开的方子都用牛皮纸袋包装,不用黑色塑料袋。”
小周愣了下,随即想起下午小川的叮嘱,连忙点头:“好嘞,我这就去说。”她看着洛保走向诊室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的话,拿起对讲机:“各病房注意,洛医生查房时请提前打开电视,保持亮屏状态。”
洛保推开诊室门时,台灯的暖光正好落在桌面的钥匙串上,五颜六色的小熊在光线下晃来晃去
她拿起那串挂着蓝色小熊的钥匙——这是留给自己的,刚才给张婶她们分钥匙时特意留的。
第五天门诊的阳光格外好,透过诊室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药柜第三层的当归片上投下暖黄的光斑。洛保正低头给坐在对面的苏佩云写药方,老人的银镯子搭在脉枕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苏阿姨,您这肝气郁结得少生气,”洛保放下毛笔,将药方推过去,“这药渣记得泡脚,晚上睡前泡十五分钟就行。”
苏佩云刚要应声,诊室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带着一股穿堂风“砰”地撞在墙上。洛保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门口站着个金发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褶皱,领口的黑色领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皮鞋都是油亮的黑色。
“weristdr.Luo?(谁是洛医生?)”男人开口,德语的卷舌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突兀。他扫过满室候诊的人,蓝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病历。
洛保的手指猛地攥紧桌沿,指节泛白。药柜上铜制的捣药杵反射着光斑,她死死盯着那点光亮,喉头发紧得发不出声音。旁边的苏佩云立刻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到洛医生正在看病吗?”
候诊区的马振国“啪”地合上手里的搪瓷缸,退休前他是工厂的车间主任,嗓门洪亮:“护士站的小张没跟你说?洛医生不能见黑衣服!”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川普,手指戳向男人的西装,“穿成这样闯进来,安的什么心?”
男人皱眉,从内袋掏出一张揉皱的挂号单,用生硬的中文重复:“我挂号了,37号。”他显然没听懂马振国的话,往前迈了两步,黑色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声响,“我从慕尼黑来,赶时间。”
“37号早着呢!”候诊区的刘桂英把手里的knittg(编织物)往包里一塞,她是中学退休的英语老师,勉强能听懂几个单词,“wehavetowaitturn!(我们得按顺序来!)”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向洛保的诊桌。洛保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前的黑色西装像一块巨大的阴影压过来,琴酒那双淬冰的眼睛突然在脑海里闪回,她猛地掀翻了手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白大褂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渍痕。
“洛医生!”苏佩云惊呼着扶住她发抖的胳膊,“快,快拿水来!”
候诊区的人顿时炸开了锅。马振国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刘桂英拉住:“老马头别冲动,快去找小川医生!”
正在这时,诊室门被再次推开,洛保的表哥陈承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刚在神经外科查完房,接到护士的求助电话就赶来了。看到穿黑西装的男人,
他立刻切换成流利的德语:“herrschidt,siesolltendieregelbefolgen.dr.Luohateespeziellesensibilit?tgegenuberschwarzerkleidung.(施密特先生,您该遵守规定。洛医生对黑色衣物有特殊敏感。)”
被称作施密特的男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里有人能说德语:“warugibtessoeeregel?ichhabenievoneekrankenhageh?rt,daspatientennachihrerkleidungunterscheidet.(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我从没听说过医院会按衣服颜色区别对待病人。)”
陈承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缩在椅背上的洛保——她正死死闭着眼,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指缝泛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药柜旁的温度计显示室温26度,她的额头上却覆着一层冷汗。
“siehateirauata.schwarzefarbel?stbeiihrschwereAngstanf?llea.(她有心理创伤,黑色会引发严重的恐慌发作。)”陈承轩的声音沉下来,侧身挡住施密特的视线,“k?nezuerstdieukleidekabegehenundeenanderenantelanziehen?daskrankenhabietetersatzjaan.(您能先去更衣室换件外套吗?医院有备用外套。)”
这时小川和明昊一前一后冲进来
小川看到洛保的样子,立刻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薄荷精油,往她鼻下递了递:“老师,深呼吸。”明昊则转身对着施密特比划,却用肢体语言示意他出去。
候诊区的马振国扒着门缝往里看:“丫头缓过来没?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明天再来。”
“没事,”洛保含着薄荷糖,声音轻快了些,“让他换了衣服再来吧,毕竟是特意找来的。”她看向小川,“去库房拿件备用的灰色大褂,给他放更衣室。”
洛保大叔却不乐意了:“给他脸了?差点把你吓出个好歹,还接啥接?”
“大叔,他也是不知情”洛保笑了笑,指尖的颤抖已经停了,
“医者仁心嘛,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把人拒之门外。”
正说着,诊室门被轻轻敲响,小川探进头来:“老师,那老外换好衣服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洛保大叔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进来吧,再敢吓着我家丫头,看我不把你扔出去!”虽然知道对方听不懂,气势却不能输。
“马大叔,好多了。”洛保含着薄荷糖,声音里带着点清凉的甜味,她抬眼看向扒着门缝的马振国,笑了笑,“接着来吧,下一个是您吗?头还疼不疼?”
马振国搓着手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病历本:“不疼了不疼了,看你缓过来我就放心了。”他在诊桌前坐下,瞅了眼洛保白大褂上没擦干净的药渍,“刚才那洋小子真是不懂事,回头我让我那在旅行社上班的儿子,给医院翻译点德语警示牌去。”
洛保一边给他搭脉,一边轻声叹气:“其实我也觉得这要求挺过分的。”她收回手,在药方上写下几味药,“怎么能要求病人不能穿黑衣服呢?我这里不能穿,其他医生的病人该穿还是穿,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迁就我。”
候诊区的刘桂英探进头来接话:“丫头这话说的,你那是特殊情况!我们这些老街坊都懂,新来的不知道罢了。”
“就是啊,”苏佩云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菊花茶,“你是为了给我们看病才落下这毛病的,我们多等会儿、多注意点算啥?”
洛保接过菊花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烘烘的:“可我总不能一直躲着。”她望着窗外阳光下走动的人影,“医院这么大,就算不出诊室,也可能碰到穿黑衣服的人;出门更别说了,总不能让全街上的人都不穿黑衣服。”她轻轻转动着茶杯,“是我自己的问题,得学会自己面对。”
她顿了顿,抬眼时眼里闪着点坚定的光:“我是学中医的,讲究的是‘治人先治己’。要是连自己的心理关都过不了,怎么给你们调理身体?”
正说着,小川在门口轻声禀报:“老师,那个老外换好衣服了,穿的白色衬衫。”
洛保点点头:“让他等等。”她看向候诊区的方向,扬声说道,“后面还有13个号,大家按顺序来,叫到号的再进来。”
马振国凑过来小声问:“那洋小子……真要给他看啊?”
“嗯,”洛保在药方上盖好章递给他,“他也是来求医的,换了衣服就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让他再等等,等这13个号看完了再说。”她看向小川,“跟他说清楚,不是故意刁难,是我需要时间平复,让他多担待。”
小川刚要转身,洛保又叫住他:“等等,让他别穿灰色的,就穿白色的。其他颜色也别太杂,素净点好。”
小川笑着点头:“明白!”
洛保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马振国拿起药方起身,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说得对,慢慢来,咱们不着急。你给我们看了这么多年病,也该轮到我们陪着你慢慢好起来了。”
候诊区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就是!”“我们都等着!”
洛保望着诊室门口透进来的阳光,那里有苏佩云帮着整理病历的身影,有刘桂英给其他病人分发薄荷糖的声音,还有马振国跟周建民讨论养生的絮叨……心里那点因黑色而起的阴霾,渐渐被这些暖乎乎的人声驱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下一本病历:“下一位,周大爷。”
诊室里重新响起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药柜上的铜制药臼在阳光下泛着光,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有序。洛保知道,面对黑色的路还很长,但身边这些陪着她的人,还有手里这杆能救人也能自救的笔,会陪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洛保看着眼前穿白色衬衫的德国男人,指尖在脉枕上微微收紧,改用德语开口:“wasfehltihnen?siesagten,siebrauehilfe.konsie,ubehazuwerden?(你怎么了?你说需要我帮忙,是来就诊的吗?)”
男人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双手在膝上轻轻交握:“esistnichtfurich.fureenfreund.(不是为我,是为一个朋友。)”
“werepfahlihnenich?wiehei?tdieserfreund?(是谁推荐我的?这位朋友叫什么?)”洛保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药柜上的铜铃突然被风撞得轻响,让她莫名心头一跳。
男人摇头:“ichkannseennannichtsagen.erbatich,siezufden.(我不能说他的名字,是他让我来找您的。)”
洛保皱起眉,钢笔尖在处方纸上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wennesnichtusiegeht,solltensieihndochselbstitbrgen?(如果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该带他过来吗?)”她抬眼直视对方,“ensie,ichsollpers?nlichhgehen?(你是说让我亲自去一趟?)”
“eristArika.(他在美国。)”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洛保的心湖。
“Arika?(美国?)”洛保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突然发冷——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碎片在翻涌,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和玻璃破碎的声响。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德语冷冷反问,“worandenkensie,dassichuberdeenpazifikfliegenwurde,uihrefreundzuhelfen?(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跨越太平洋去帮你朋友?)”
男人的蓝眼睛突然亮起来,语气带着近乎偏执的笃定:“weilnursieihnheilenk?nnen.(因为只有您能救他。)”他顿了顿,吐出一个词,“weilsies...(因为您是s……)”
“wassagstdu?(你说什么?)”洛保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药柜上的药瓶被震得轻晃,她死死盯着男人的嘴,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wiederholensiedas!(再说一遍!)”
男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坚持说完:“weilnursieihnheilenk?nnen.daals,alssieihrged?isverlorenhaben,habensieihnadeAusieraugerettet.jetztkannnursieihen.(因为只有您能救他。当初您失去记忆时,是您从解剖室救了他。现在也只有您能回去救他。)”
“Ausierau?(解剖室?)”洛保的呼吸骤然急促,脑海里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仿佛顺着记忆的裂缝涌了出来。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药柜,玻璃瓶滚落的声音在诊室里格外刺耳,“washatdasitirzutun?wasfureunsnistdas?(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放软了些:“ichwei?nicht,assiertist.(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想碰她,却被洛保猛地打开。
“Aberichwei?,dasssieeengelsd.(但我知道您是天使。)”男人的德语带着恳切的颤音,“siehabensovieleet.ichwei?,dasssiediesesged?isverlorenhaben,unddasssieesjetztnicht面对enwollen.ichh?ttesienichtstiulierensollen,aberichs,dasssiezuruckgehen.(您救过很多人。我知道您失去了这段记忆,现在不想面对,我不该刺激您,但我必须让您回去。)”
“那你没病为什么要来?!”洛保突然改用中文怒吼,声音冲破诊室的门,传到候诊区,“你不觉得浪费医疗资源吗?!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去美国救你朋友?!凭什么?!”
诊室门被猛地推开,明昊和夏宁冲了进来,看到瘫在地上的洛保,两人脸色骤变。“师妹!”明昊快步上前蹲下,刚想扶她,就被洛保用力推开。
“外面的人……”洛保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门口,那个穿白衬衫的德国男人正站在候诊区,背对着诊室的方向,“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夏宁咬着牙转向门口:“我们问他是不是来看病的,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走过去一把攥住男人的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向诊室的方向。洛保盯着那个信封,胃里的痉挛稍稍缓和,她扶着药柜慢慢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强硬:“把你朋友的照片给我!”
男人这才转过身,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隔着半米递过来。明昊接过来转交给洛保——照片上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站在一栋破旧的红砖楼前,眉眼间有种熟悉的倔强。
“他是中国人?还是华人?”洛保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那里已经磨出了毛边。
“eeseohaatsangeh?rigkeit.(一个没有国籍的华人。)”男人用德语回答,蓝眼睛里带着复杂的情绪,“erleidetandeselbenLeidenwiedaals,alssieihethaben.(他得了和您当年救他时一样的病。)”
“什么病?”洛保追问,“他现在在哪个位置?为什么偏偏找到我?”
男人沉默片刻,从信封里又抽出一张照片——这张是彩色的,背景是间明亮的实验室,照片中央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试管,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洛保看到照片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是12岁到14岁的自己,在美国的那所“天才学校”里。
“erwarihrkssenkaradderhighschool.(他是您高中时的同学。)”男人的德语带着沉重的回忆感,“undsiewarenbeidejene'geisterha'.(你们都待过那个‘鬼屋’。)”
“鬼屋?”洛保的指尖开始发抖,照片从掌心滑落,“那地方到底叫什么?”
“keerwei?denrichtigennan.(没人知道真名。)”男人弯腰捡起照片,轻轻放在诊桌上,“nurdasseskeortfurnsist.(只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他看着洛保苍白的脸,继续用德语说道,“daalswarensiedort,weilihrebegabung.zukg,alsdassaerbenssenwollte.Abersiewarenzugutherzig,allegerettetzuhaben.daalshabensienichtgecht,nichtealgewet.(那时候您在那里,因为您的天赋。聪明到没人愿意看着您死,但您又太善良,救了所有人。那时候的您不会笑,甚至不会哭。)”
洛保的后背抵着冰冷的药柜,那些被强行压入深海的记忆碎片疯狂上浮——消毒水的味道,深夜实验室的绿光,还有少年递过来的半块黑面包。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siehatteneekaltehaltung,abereweicheresherzalsjederandere.(您摆出冷漠的态度,却比谁都心软。)”男人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撬开了记忆的锁,“vielegenieswarendort,aberkeerwiesie.weilsiewsten,dasstr?nenodereotionennurihregedankeen.nieandkonnteerkennen,wassietunwollten,sokonntensievieleretten.(那里有很多天才,却没一个像您这样。因为您知道,一旦哭或有情绪波动,只会暴露心事。没人能察觉您的意图,所以您救了很多人。)”
“spensie!(别说了!)”洛保猛地睁开眼,泪水终于冲破眼眶,“ichwei?nicht,wassiesagen!(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却没有停,德语的词句像密集的雨点砸过来:“ichwei?,dasssienachihre14.Lebensjahrnachazuruckgekehrtsd,uanderu?tzustudieren.undnachihre17.Lebensjahrsdsiewiederzujeneegangen.(我知道您14岁后回到中国读大学,17岁又回到那个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siesagten,siewolltewasaufhalten,giftheingverwandeln,utun.siesagten,ihreschwesterseidort,siesteten.undsiestendiebastardegubenssen!(您说要阻止一些事,把毒药变成救命的药,不动声色地做。您说姐姐在那里,必须把她救出来,还得让那群混蛋相信您!)”
“姐姐……”洛保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洛溪小时候的笑脸,又突然被一张沾满血的脸取代。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明昊赶紧递过温水,却被她挥手打翻在地。
“出来!”洛保突然转向门口,用中文嘶吼,“你给我出来对峙!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德语轻声说:“ichwei?,dasssiedieseernerungenverlorenhaben.Abererwartetaufsie.(我知道您失去了这些记忆,但他在等您。)”
“我不会去。”洛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她指着门口,“你走吧,带着你的照片,永远别再出现。”
男人看着她决绝的眼神,慢慢把信封放在桌上:“erwirdwarten.(他会等的。)”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诊室。
诊室里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夏宁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水渍,明昊看着洛保紧握的拳头,轻声说:“师妹,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现在有我们。”
洛保扶着药柜慢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上的纽扣,那里还沾着上午药汁的痕迹。她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阳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没事,他只是想让我去趟美国,见个故人。”
明昊递过来一杯新的温水,这次她没有推开,只是握在掌心焐着:“他没逼我,只是说那人是我12到14岁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没回中国,待在一个全是天才的地方,没有国籍,像被圈养的实验品。”她自嘲地笑了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17岁又回去过,好像是为了……”话到嘴边突然卡住,脑海里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像被手术刀划开的记忆。
“17到18岁,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日子。”洛保低头看着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总记得那天姐姐死了,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她忽然抬头看向夏宁,眼神里带着孩童般的困惑,“我甚至记得在日本装成小学生,给自己起名叫‘小哀’。那时候总在实验室熬着,试各种解药,好像是给工藤弟弟做的——他吃了和我一样的东西,变成了小孩。”
夏宁的手猛地顿住,她想起洛保偶尔在深夜诊室里写的化学式,那些奇怪的符号当时只当是中医的偏方,现在想来却透着诡异:“你说的这些……是梦?”
“更像噩梦。”洛保把温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带着疲惫,“梦里姐夫用枪指着我,逼我做解药。可现在的姐夫,会在下雨天给姐姐送伞,会帮小兰搬书,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她看向明昊,“还有工藤老弟,现在是书店老板,每天守着他的漫画书,哪像梦里那个总追着案子跑的愣头青?”
夏宁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洛保跪在停电的楼梯间给心梗病人做心肺复苏,手磨破了也没停。那时候她就想,这个师妹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韧。
“需要帮忙就说。”明昊把诊室钥匙递给她,“诊室的灯给你留着,查累了就回来歇着,洛保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档案室的窗户对着医院后街,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她合上手里的旧档案册,指尖在“19xx年实验项目备案”几个字上停顿片刻,才抬头对小川说:“这么晚了,我先走了。”
小川连忙站起来:“老师,我帮您取车吧?您的车不是停在地下停车场吗?”
洛保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她把档案册放回架子上,声音有些发紧:“我不是让你把车开到地面停车场吗?”
“对不起老师,”小川的声音低了下去,“下午您在诊室忙,后勤说地面车位满了,我想着先停去地下……”
“算了。”洛保打断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地下停车场我不敢去,这点我不是跟你交代过吗?”她深吸一口气,拉链在指尖滑过,“算了,我自己去吧。”
小川立刻摆手:“我跟您一起去!”他往门口看了眼,走廊的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我给您壮胆。现在这个点,停车场估计没什么人了,但多个人总好。”
洛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两人走出档案室,走廊里空无一人,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出回音。快到电梯口时,洛保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小川,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小川,你先别离开,我跟你说句实话吧。”
小川愣了愣:“老师您说。”
“前几天老师为什么突然怕黑……”洛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人听见,“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攥紧了外套口袋里的钥匙,金属小熊硌着掌心,“前几天在外面的洗手间,白天中午,我遇到了一个人。”
“外面的洗手间?”小川皱起眉,“是医院附近那家便利店吗?”
“嗯。”洛保点头,喉结轻轻滚动,“他全身穿着黑衣服,捂住了我,把我按在隔间里。”她的指尖开始发冷,那天的窒息感仿佛又缠了上来,“他说他喜欢我,还说认识我。让我别一个人待着,不然……”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不然他不会放我走。”
小川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那人是谁?您报警了吗?”
“没看清脸,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洛保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疲惫,“他跟今天那个德国人说了类似的话,但更过分。德国人是求我救人,他是想……得到我。”她想起那人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力气大得像铁钳,“他还说,为了我吃了一种药。从那之后,我看到黑色就怕,一到暗的地方就浑身发抖。”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里面的顶灯忽明忽暗。洛保往后缩了缩,小川立刻挡在她身前:“老师,要不别去地下了,我帮您把车开上来?”
“不用,”洛保定了定神,跟着他走进电梯,“按下b2。”她盯着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其实我也想过打车回去,就在医院门口打滴滴就行。但又怕碰到……”
“那我让赤井先生来接您吧?”小川拿出手机,“他住的公寓离医院近,过来也就十分钟。”
洛保连忙按住他的手:“别让你赤井姐夫来,更别告诉你洛溪师姐。”她看着电梯数字一点点往下跳,“她们知道了只会担心。我打滴滴就行,正规平台,应该没事。”
电梯门打开,地下停车场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机油和潮湿的味道。惨白的灯光沿着车道延伸,尽头隐在黑暗里。洛保的脚步顿住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老师?”小川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事。”洛保强迫自己往前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突兀。她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开滴滴软件,“你看,我叫车了,估计三分钟就到。”
小川没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停车场里果然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辆车停在车位上,车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洛保的车停在靠近消防通道的位置,她远远就看到了那辆白色的轿车,却在离车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消防通道的阴影里,似乎有个黑色的轮廓动了一下。
“老师,怎么了?”小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一紧。
洛保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猛地后退,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滴滴司机的实时位置,还有一分钟到达。“我们出去,去地面等。”她的声音发颤,拉起小川的手就往电梯口跑。
跑到电梯口时,洛保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小川捡起地上的手机,刚想按电梯,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大叔拿着手电筒走过来,嘴里念叨着:“刚才是谁在喊?消防通道的门没关紧……”
洛保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站不住。小川赶紧扶住她:“老师,没事了,是保安师傅。”
保安大叔晃了晃手电筒:“是洛医生啊?这么晚还没走?地下停车场晚上是有点瘆人,我送你们上去吧。”
“谢谢您张师傅。”洛保的声音还有些抖,“不用送了,我们叫了车,在地面等就行。”
电梯再次上升时,洛保靠在轿厢壁上,闭着眼没说话。小川看着她发白的侧脸,突然说:“老师,我还是给赤井先生打个电话吧?就说您车钥匙落在诊室了,让他过来取一下,顺便送您回去。”
洛保沉默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别说是因为怕黑,就说我累了,不想开车。”
小川立刻拨通了赤井秀一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赤井先生说十分钟到,他正好在附近办事。”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的花坛边坐下,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洛保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那些流动的光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其实我也知道,总不能一直躲着。”她揪着衣角轻声说,“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还有美国的故人,还有爸妈的事……总有一天要面对。”
小川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赤井秀一从车上下来。他穿着浅色的风衣,手里拿着手机,看到洛保时,脚步顿了顿才走过来:“钥匙呢?”
洛保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声音有些低:“麻烦你了姐夫。”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赤井秀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自然地走到她身侧,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洛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向轿车。路过小川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你回去吧,明天早点到诊室。”
“老师注意安全。”小川看着轿车驶离,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住院部走。走廊的灯亮得很足,他想起洛保刚才的话,心里暗暗记下——明天得找后勤说说,把地下停车场的灯再换亮点,最好每个车位都装个感应灯。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洛保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说:“姐夫,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怕黑,却总在夜里想明白很多事。”
赤井秀一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需要帮忙的话,不用硬撑。”
洛保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有些坎得自己跨过去,但身边这些若有若无的支撑,就像黑夜里的路灯,至少能让她看清脚下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轿车在公寓楼下停下时,洛保抬头看了眼楼上的,“姐夫先去停车吧,我在这儿等着,有灯光,没事的。”洛保解开安全带,指尖在车门把手上停顿片刻,“小区有摄像头,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一下再上去。”
赤井秀一点头,接过车钥匙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触到一片冰凉。他没说话,转身走向地下车库入口,浅色风衣的衣角在夜风中轻轻扬起,与周围的暗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似乎总在刻意避开黑色,这点洛保很早就发现了。
洛保靠在车身上,抬头望着公寓楼的灯光。三楼的窗户亮着,小兰大概在给小安讲睡前故事,隐约能听到孩子气的笑声。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滴滴司机的界面,那条未完成的行程像个突兀的标记,提醒着刚才的慌乱。
几分钟后,赤井秀一的身影出现在车库出口。他走过来时,洛保突然抬头问:“姐夫,如果有人让我去一趟美国,我去还是不去?”
赤井秀一的脚步顿住了。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表情。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想知道原因?”
“你不问是谁让我去,也不问去做什么?”洛保有些意外。
“你想说自然会说。”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楼里的灯光,“就像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一样。”
洛保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认识他,今天在医院遇到的,一个穿黑西装的德国人——你知道我怕黑。”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鼓足勇气,“后来聊了才知道,他根本没病,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去见一个人,一个我已经忘掉的人。”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洛保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他说我不认识对方,但只有我能救他。还说我们都待过一个叫‘鬼屋’的地方,说那时候我用冰冷包裹自己,救了很多人。”她抬起头,眼里带着迷茫,“他叫我‘雪梨’,姐夫,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赤井秀一的指尖微微收紧,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什么。他没直接回答,只是问:“还有呢?”
“他说必须要我去,还提到一个人,叫‘银面’。”洛保的声音发颤,“他说银面会找上我,只有我能对付他。不去,就等着被找到;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她转向赤井秀一,眼里有挣扎,也有信任,“我为什么要告诉姐夫这些?因为我信任你。姐姐她们……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给我的感觉很可怕,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赤井秀一望着她苍白的脸,喉结轻轻滚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指尖刚碰到打火机,又突然停住,把烟盒塞了回去——他记得洛保闻不了烟味,尤其是在她情绪不稳的时候。
“你身体不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那个德国人穿黑衣服找你,是疯了吗?”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再遇到穿黑衣服的陌生人,不用听他们说话,直接报警。”
洛保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先提这个。她笑了笑,眼眶却有点热:“我不想瞒着姐姐,也不想瞒着小兰。但今天的事……她们知道了只会睡不着觉。”
“有些事,可以慢慢说。”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在三楼的窗户上,“但决定权在你自己。去不去美国,见不见那个人,都由你说了算。”他侧过头,视线与她平齐,“如果需要帮忙查那个‘银面’,或者‘鬼屋’,可以找我。”
洛保还想说什么,公寓楼的大门突然开了,洛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米色的居家服,手里拿着件披肩,看到楼下的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洛溪把披肩搭在妹妹肩上,语气里带着嗔怪,却更多是担心,“小川那孩子嘴快,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医院遇到点事,回来就蔫蔫的。你怎么回事?”
洛保低头揪着披肩的流苏,没说话。赤井秀一适时开口:“没什么,她今天门诊太累了,碰到个难缠的病人而已。”
“难缠的病人能让你吓得不敢开自己的车?”洛溪挑眉,显然不信,“小川说你连地下停车场都不敢进,还让秀一去接你。洛保,你跟姐姐说实话,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洛保的指尖猛地收紧。她抬起头,看到姐姐眼里的担忧,突然觉得刚才的犹豫很可笑。或许有些事,根本瞒不住,也不必瞒。
“姐,”她深吸一口气,“有人让我去美国,说那里有个人需要我救。”
洛溪的脸色变了变,拉着她往楼道走:“上去说。”她回头看了眼赤井秀一,眼神里有询问,也有了然,“秀一,你也上来,正好我煮了姜汤。”
三楼的客厅暖融融的,姜汤在锅里咕嘟作响,散发出辛辣的香气。小兰已经哄小安睡了,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洛保泛红的眼眶,赶紧拉她坐下:“保保,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拿体温计。”
“不用,兰,我没事。”洛保拉住她的手,“就是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赤井秀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围坐在一起的三个女人。洛溪把姜汤盛出来,递到妹妹手里时,轻声说:“不管是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你姐夫虽然话少,但能耐大着呢,实在不行,让他陪你去。”
赤井秀一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客厅的灯调亮了些。暖黄的光线洒满房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洛保捧着温热的姜汤,看着身边的人——姐姐眼里的坚定,小兰脸上的关切,还有姐夫看似疏离却始终在场的身影。
她突然觉得,去不去美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她做什么决定,身边都有这些人陪着。就像此刻手里的姜汤,再辛辣,也能暖透心底的寒凉。
“我再想想。”洛保喝了口姜汤,抬起头笑了笑,“但不管去不去,我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裹在冰里了。”
洛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像小时候一样温柔:“这就对了。咱们洛家人,从来不是靠硬撑着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