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黑日
踏上光明天的星槎港口，怀炎派来迎接使节团的匠人已等候多时。
“怀炎将军派我等在此接候诸位。朱明工造司匠人鸦九，见过使团各位大人。请各位大人随我来。”
鸦九介绍完，便带领几人来到铸炼宫正厅。怀炎特意抽出时间，迎接罗浮使团。
两方互相见过，寒暄……没有寒暄。罗浮使团是镜流与应星带队，剑首是武痴，百冶是怀炎弟子，商业互吹根本用不上。
双方没说几句，怀炎就借口大人间叙旧，孩子们不一定感兴趣，让鸦九带兄弟二人与巧巧在宫中参观一番。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要把人打发走，好商量正事。景云不情愿，但被景元一拉，就乖乖跟着走了。
支开景云，镜流与怀炎终于开始谈正事。此次到访朱明，应星探亲与铸造武器都是幌子，让景云毫无保留说出梦卜才是最终目的。
“事情腾骁都与我说了。在开始前，老朽有一事，要告知诸位。诸位，请。”
怀炎领着镜流与应星向后殿走去，存放‘黑日’的宝库终于向外人开放。
穿过重重机巧，几人步入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屋内除安置于中央圆桌上的透明匣子外，再无一物。
镜流走近，才发现盒中装着一黑球，小小一团，悬于正中，形似黑阳。
“此物便是‘黑日’，由纯粹量子能组成，”怀炎介绍，“它处于惰性状态，但仍在向外缓慢蚕食。”
专业人士应星提出疑问：“量子能？以现今技术，它不是只能应用于通讯领域吗？”
“常理确实如此。量子能无法大量聚集，将其浓缩武器化，其中技术朱明至今仍未复现。
在特质的匣中，它绝对安全。一旦破匣而出，便会无差别吞噬万物。操纵方式仅云知晓，为此元帅三令五申，不可轻易动用。”
随时可能失去掌控的量子武器，景云知道它的操作方法吗？
应星俯身仔细察看透明匣，他对从未见过的机巧兴致盎然，更何况匣子构造一目了然，又暂时看不出材质。
剑首担忧开口：“元帅命令我们带其至罗浮，可它与定时炸弹无异……”
镜流的担忧未表述完，刺耳的警报声响彻铸炼宫。同时怀炎的玉兆自动接通，负责监视燧皇情况的策士语气急促。
“将军，燧皇能量刚出现异常增强，现毫无波动。罗浮的客人们还没出来，应急预案已启动，请将军回正厅坐镇。”
……
稍早些时候，关押燧皇的无形囚牢
环形的殿壁不断分离、收缩，渐渐只剩下景云脚下的基座，不知何方射入的光芒照的满室生辉。殿堂漂浮在看不见的轨道上，众人脚下是一团犹如恒星般耀眼的光体。
这团光芒不停律动着，变化着，仿佛一颗会说话的心脏。
“景元骁卫，不可直视燧皇。”
鸦九提醒少年注意，虽他已开启屏蔽，但小心总不会错。
“多谢。
真同白珩姐说得一样，如太阳般……帝弓大人竟能将其擒获！”
景元的话语满是崇敬，但身旁的弟弟显然不赞同。
“我倒是宁愿它没被抓住，否则也不会牵出一堆麻烦事。”景云摘下墨镜，眯眼直视燧皇真容。
“电影呢？”少年皱眉，“我还特意准备了爆米花。”
“让景云大人失望了，”鸦九解释道，“燧皇擅长蛊惑人心，与之接触者须居于隔离静室。”
“诶？！”
景云满脸掩不住的失落，他原指望能从燧皇的小电影里面寻点与岚升格有关的线索。
“我记得这是声控的，你能不能……把隔离关掉？”
他期期艾艾，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鸦九果断拒绝：“大人说笑。”
巧巧见主人不甘的神情，出言告知：“你想关闭屏障，只要自己说就行了。”
景云瞧小龙这样，就知对方还是在把自己当成云。
“巧巧，我不是云，所以是没用的。
你瞧，”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出，“关闭屏障！”
似乎无事发生，但景元却觉一阵头晕。他听到下方太阳发出阵阵哀嚎。一瞬间，无数景象如同被风打翻在地的书页，疯狂卷过，涌入他的识海。
黑雾逼近，身着华服的贵胄们惊慌失措，他们挤作一团，试图远离弥漫黑雾。已经没有后退的空间了，再往后走一步，就会跌下基座，被幽蓝的太阳吞噬。
“跳下去。”站在雾中的男人下令。
熟悉的容貌让景元心颤，那白色的头发与眼角泪痣，对方赫然是青年版的景云！
“跳下去。”男人再次重复。
黑雾向前，笼罩跌坐在外围的贵胄。那个倒霉蛋起初还在挣扎尖叫，可他拍不散雾气，反而被彻底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蚕食殆尽。
人群因此情此景发出尖叫，他们求饶，他们哭嚎，他们咒骂。
“不，你不能杀我们。云，我们可以把他放出来。”
“你需要我们！”
“燧皇而已，幺儿能做到，你们也可以。这是生路，我已足够仁慈。”
‘云’，景元抓住关键字。那就是云，一直困扰景云的人。他在为帝弓复仇，用英雄降伏燧皇的方式，杀死背弃英雄的耆老。
景元还欲再看，却发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好似有双无形的手捂住眼睛，云的声音再次传来，只这次，好似在耳边幽幽叹息。
“别看。”
“哥！”
相似的声音，两句话同时落下，嘈杂的哭喊声远去，景元的视线渐渐恢复。
入目所见，便是系着红绳的金铃，还有自家弟弟写满担忧的脸。
“感觉怎么样？我应该早点……不，我不应该逗巧巧玩的。”
少年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他真没想到，朱明的运行系统会听自己的命令。
“还行，”景元晃了晃脑袋，“你们呢？”
“我和巧巧未受影响，但现在有个小问题，燧皇好像有点……心律不齐。刚猛跳几下，现在又不动了。”
景云示意兄长向下看，太阳不再律动，它维持着诡异的静止，但每一缕光都似在诉说刻入骨髓的恐惧。
“要不要叫人来给它心肺复苏啊？”
确认景元无碍后，少年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情开玩笑，和手忙脚乱与外界联系的鸦九形成鲜明对比。
“待会你一问三不知，事情我来扛，”景云嘱咐兄长，“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无法选中。”
“我的剑可以选中吗？”
透着寒意的声音在大殿上方响起，白发的剑首跟在铸炼宫的主人身后，踏着不断凌空显形的阶梯，缓缓踱到三人面前。
不可一世的魔王瞬间怂了，躲到兄长背后指着巧巧撇清关系。
“它叫我说的，谁想到真有用。”
“骗人，”小龙甩了甩尾巴，“你亲自设定的最高权限，还写在朱明控制系统最底层。”
消息太劲爆，景云想装没听见，但镜流不给他机会。她单手将问题从弟子身后拉出，下令：“升起屏障。”
“升起屏障。”
少年有气无力地复述，超乎他预料，朱明再次回应了他的命令。金属嗡鸣作响，看不见的屏障升起，迅速隔绝大殿再次被幻觉侵入的可能。
在屏障闭合的瞬间，脚下的太阳重新开始跳动。时刻关注燧皇的怀炎揪着胡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师父，”景元悄声道，“似是闲露天君所为。”
时间停止与流动，福图纳果真在暗中关注景云的一举一动，并提供帮助。
剑首点头表示知晓，她看向手中的天纵，观光都能惹出事，不知该说倒霉还是幸运。
“原来如此，不是机巧出问题，而是小友的优先级高于老朽。”
怀炎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可他如今越友善，景云心中便越没底。
“小友既有如此神通，又何需派人来朱明盗宝，意图窃走黑日？”
时机比刻意准备的更好，怀炎随机应变，当即发难。他语气未变，正因如此，更让人捉摸不透。
东西真在朱明？
为什么自己没有收到丝毫消息？
景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哦，因为夜光是元帅的人，‘间谍’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派间谍，你竟然不命人来抓？！
如果我没走星神的路子，是不是就要和你干耗着？！
小爷我都准备好要在幽囚狱里坦白从宽了，你还等犯人自己找上门！
因计划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掉链子，他恶劣地将两件事混为一谈，并夸大了下，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未来。
“因为你徒弟要死啦。罗浮云骑也得几乎全军覆没，或许不能算死，倏忽好像会吸收他们的意识？
算啦，没差，反正罗浮要没一半。
朱明幽囚狱在哪，我待会自己去报道。哦，哥，这几十年我不回家吃饭了，你帮我和腾骁将军讲下。
还有，好歹师徒一场，他出殡我没法送了，你代替我哭灵可以嘛？顺手帮你师父和白珩姐也哭哭。丹枫那自有龙师操持，持明的事我们也不懂。”
他坦然认罪，探头去瞧怀炎的表情，可惜，白眉与长胡盖住了将军大半张的脸，什么都看不清。
“幽囚狱先别去，把事情都说清楚。”
景元声音发颤，如果他没理解错，景云的意思是……倏忽入侵罗浮，五骁加腾骁将军就活自己一个！ 更别提普通士卒！
“哎呀，吓到哥哥啦？
我既知此事，怎么可能不提前布局。
活体星球‘计都蜃楼’将围困玉阙，倏忽可能同往。我和帝弓说好了，它露面就射箭。
嗯哼~”
少年骄傲叉腰，等待兄长的夸赞。
景云真得是宝藏男孩，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会蹦出什么惊天消息。
“景云，”景元沉下声，“先前为何不说？”
“说了有人信吗？再者，倏忽老招了，联盟上次就没拦住。我既然有更好的选择，当然用星神啊。”
说起苍城，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镜流忍无可忍，直接一拳捶在景云脑袋上。
“写报告去，”剑首脸色阴沉得能滴水，“我亲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