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十日后

靳明宇这边打定了主意按兵不动,固守国门,为尹丰那边争取更多的时间。

楚帝则起了依附的心思,重点是依附,而不是归附。

楚国愿对九黎公主称臣纳贡,但楚国内政不接受九黎公主干涉。天盛王朝之前对各国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各国内政懒得管时便不管,想管时可随意管。

楚帝觉得九黎公主虽占据绝对优势,但鼎湖郡北周军必会顽抗,北周国都那边靳明宇没有称臣的迹象,各国虽表面臣服但私下未必没有心思,当惯了帝王谁甘心受他人管辖。

即便是对九黎公主最为忠心的宣宁端三国怕也各藏小心思。

楚帝打定主意,便派遣勇国公吴正纲赴鼎湖郡与温九谈判。这勇国公还有一重特殊身份,他是已故楚国皇后的亲哥哥,太子司承礼的亲舅舅。

若周辰与司承礼当初真的被调换了身份,勇国公就是周辰的亲舅舅。楚帝觉得有这么一重身份,在温九那里多少会好说话一些。

楚国的信使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往鼎湖郡,温九带着夜北渊和各国主事人一同见了信使,这种事她不会避着他们,不值得避,这个世道凭实力说话。

信使奉上楚帝的信后退下,众人传递着看了一遍。

言羡初问询温九的意见,“公主,此人并不安分,可要接受议和?”

她私下会叫温九作阿九,议事时则会叫公主。

温九答得随意,“议和要接受,鼎湖郡这些楚军也得杀。”

能消灭的有生力量要灭了,以免日后楚帝再起异心寻个契机便来反扑。野心不会熄灭,唯有实力不足以支撑之时那份火种才会埋进心里。

言羡初:“正是如此,绝不可放虎归山。”

齐兆卫等国话事人听着这俩女人的对话只觉额头冒汗,亦庆幸,庆幸如今被困在鼎湖郡的没有自家将士。否则,呵,议和都救不了他们的命。

众人又交流了一下战况,温九问道,“全歼剩余敌军,还需多久。”

夜北渊:“二十日。”

段啸阳等将领也点头,认同夜北渊给出的结果。

温九晃了晃手中这封信,“加上这封信和那个信使呢?”

夜北渊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十日。”

温九又对端帝道,“楚使之事都交给郑明德负责。”

端帝应道,“是。”

郑明德是大端鸿胪寺卿人,负责处理大端的外交事务。之前其女郑依璇言语中对温九不敬惹怒了夜北渊,郑明德得了端帝的暗示将郑依璇嫁了个主母温和的人家做妾,夜北渊总算揭过此事。

郑家懂得弃卒保车的道理,温九自然不会再为难他。她也不担心郑家报复,这种小角色还翻不出什么波浪。

和谈之事必然会发生,端帝一出京便带上了郑明德,是个思虑周详的。

段啸阳和郑明德带着信使立于高岗之上。

段啸阳大声道,“司承礼,你家乡来信了。”

司承礼:“......\"

这话说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接。楚国信使本就级别不高,郑明德这位大端鸿胪寺卿的热情招待和美酒款待早已让他受宠若惊。此刻终于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刻,信使表现的颇为出色。

他手持代表身份的信物,扯着嗓门喊道,“太子殿下,陛下欲与九黎公主议和,勇国公和一众使臣正在路上。为了楚国与九黎公主早日止戈于鼎湖郡,卑职先行一步。”

这话不假,使臣团文官居多,爬山涉水日夜奔波身体遭不住。楚帝为了提前让温九知晓他求和的心思以解司承礼等楚军的困境才派遣信使先行。

司承礼:“勇国公何时抵达?”

信使:“预计十日后。”

司承礼还要再说话已被段啸阳打断,“你们商量商量降不降,怎么降,想好了拿个章程出来我再禀告公主。”

然后郑明德就很有眼力见的把信使请下去了。

信使还没威风够,不太愿意走,“郑大人,我国太子殿下好像有话要问。”

郑明德将身体靠近信使小声提点道,“楚太子这会灰头土脸的,你再呆下去合适吗?你短暂露面是为了公务,一直磨磨唧唧不走定会招未来储君不喜。”

信使恍然大悟,对着郑明德行了个大礼,“多谢郑大人提点。”

“行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赶紧走。”

司承礼确实还有话想问信使,比如说九黎公主何时放他们出谷之类的一些细节,但一来这些话不好启齿,二来信使跑的太快,没等他问人已经被郑明德带走了。

司承礼这叫一个气,原本的灰头土脸直接成了黑脸。

楚国求和之事快速传遍全军,这于温九这边是绝对的利好。

一可鼓舞己方士气。

二可瓦解楚军的对抗之心。

人若身处绝境会想着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可一旦看到希望这口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就会泄下去,再无殊死搏斗之心。

第三,直击北周心理防线。

原本北周与楚国互为掎角、并肩作战,如今楚国单独求和,等于将北周彻底推向孤立无援的境地。

无论是主帅靳泽,还是麾下将领,都会因失去盟友支撑而心生焦灼,更会动摇“等待支援”的信念——连楚国都已妥协,北周的坚持还能撑多久?

这种心理上的动摇,远比兵力损耗更具杀伤力。

为了给北周和楚军泄气的时间,夜北渊还下令停战一日,看似给了北周和楚军机会,其实是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尤其楚国已经着手商议按照什么样的顺序撤离出谷,要不要缴械,如果温九方不讲信用中途绞杀他们怎么办等等事项,众人商讨的重点是如何【和】,而不是如何【战】,这仗还打个屁。

后面这句话是楚军将领朱光的原话,他觉得求和之事一日未定准,楚军就不能自乱阵脚失了战意,奈何他一人的意见不重要,孤掌难鸣之下他被气出了营帐。

而营地之外很多楚国士兵都在诉说回楚国要做的事,有的想媳妇儿了,有的想娶媳妇儿了,有的惦记老娘亲手蒸的饼子,有的惦记回去给孩子添一件新衣。

朱光听着心口那股子愤懑又增加了几分,愤懑之余是释然。

罢了,固有一死。

作为将军他想顽抗至死的那一刻,作为将领他忽然觉得让士兵们生出些好的念想也行,算是死前的最后一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