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法典辩难
605章:法典辩难(至元二十六年?忽里台大会堂)
和林忽里台大会堂的铸铁柱上,蒙汉双语的“议事则例”泛着青黑光泽。北侧列蒙古千户的狼皮座垫,每席距主位七步,合“七部宗亲”之制;南侧设汉人路府官的紫檀案,案头的《至元新格》用桑皮纸装订,与蒙古《脱卜赤颜》(秘史)形成对称。堂中央的铸铁案嵌着《双纹大扎撒》的鎏金拓片,拓片边缘的“国史院监造”印泥呈暗红色,与至元元年的颁行诏印色完全一致。
萧虎的皂靴踏过堂内的青砖,砖缝里的松烟墨痕迹是历年议事时滴落的。他将《双纹大扎撒》原件置于案上,法典封面的漠北铁矿与中原赤铜交织出缠枝纹,“监国篇”的朱砂圈注在烛火下格外醒目。“今日议题:《双纹大扎撒》是否合祖制,”他的声音与堂内的铜钟共振,钟体刻“至元二年造”,与法典的颁行年份相契,“请诸位依《忽里台议事律》,陈词需有据,辩驳需凭典。”
塔塔儿部千户脱里台猛地拍响狼皮座垫,腰间的弯刀鞘撞击案角,发出刺耳声响。他抽出弯刀,刀身的狼首纹在烛火下跳动,“此刀随成吉思汗西征时,”他的刀刃划过案面,火星溅在《双纹大扎撒》上,“从未见过什么‘双纹法典’!”他的手指戳向法典的汉文部分,“汉人文字怎配出现在祖制里?”座下的蒙古千户们发出低低的附和,其中三人腰间的狼首符与脱里台的弯刀产生共振——他们是乃马真后暗中联络的旧部。
脱里台忽然将一卷羊皮掷在案上,羊皮边缘的火漆印已模糊,“这是成吉思汗亲笔《大扎撒》,”他的声音因激动发颤,“通篇蒙古文,何来‘虎臣监国’?”他的目光扫过萧虎,“你父萧虎是汉人,你这混血儿懂什么祖制?”堂内的汉人路府官纷纷攥紧衣袖,他们的案头都摆着《双纹大扎撒》的抄本,抄本的蒙文部分与脱里台的羊皮卷字句重合。
萧虎的手指抚过案上的颁行诏,诏纸用楮树皮与狼毫混合制成,历经二十六年仍柔韧如初。“至元元年正月,”他展开诏书,诏首的八思巴文“奉天承运”与汉文并排,“世祖忽必烈亲颁此诏,”他的指尖点向诏尾的鎏金印,印文“国史院印”的龟纽纹路与和林档案馆的存根严合,“诏曰:‘为合蒙汉,制双纹法典,凡军国大事,依此而行’。”
脱里台突然冲上前,手指抠向印玺边缘:“必是伪造!”他的指甲在印泥上划出白痕,却未能撼动印纹的深刻,“成吉思汗的扎撒从不用汉文!”萧虎猛地按住诏书,诏纸下的铸铁案刻着“至元元年监造”,与诏书年份完全一致:“至元三年,忽里台大会曾修订此典,”他从怀中取出修订记录,记录上有十七位蒙古千户的画押,“包括你的叔父也速该,”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难道他也背叛了祖制?”脱里台的脸瞬间涨红,后退时撞翻了自己的座垫。
萧虎举起《双纹大扎撒》,法典的书脊嵌着三枚赤铜钉,钉帽分别刻蒙文“祖”、汉文“制”、八思巴文“合”。“每枚钉的含铜量不同,”他的验典镜照过铜钉,镜中显形不同的金属结晶——对应至元元年的铜料配比,“伪造者无法仿造,”他翻转法典,封底的铸铁凹槽与堂内的案台严合,“这是国史院的‘双纹验记法’,”凹槽内的蒙文“秘”字需特定角度的光线才能看见,“脱里台千户若不信,”他的目光扫过众千户,“可请宗正府的老吏核验。”
宗正府老吏颤巍巍地走上前,他的指甲划过铜钉,触感与二十年前验过的原件一致。“钉帽的‘祖’字第三笔有缺,”老吏的声音发颤,这是当年监造时的瑕疵,“与存档的拓片分毫不差。”脱里台的弯刀“当啷”落地,刀身的狼首纹与法典的铜钉形成诡异的共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成吉思汗扎撒”羊皮卷,边缘的磨损痕迹过于均匀,反而不像真品。
萧虎从法典夹层取出一卷黄绫,绫上是忽必烈幼年的朱批,字迹歪扭却力道分明。“至元元年,世祖七岁,”他的声音与堂内的烛火噼啪声交织,“在‘虎臣监国’条旁批‘可’,”他的验墨镜照过字迹,镜中显形墨中的漠北松烟——与成吉思汗陵的供墨同料,“这是宗正府封存的原件,”黄绫的骑缝章是“皇孙府印”,印泥含朱砂与金粉,符合元代皇家规制,“诸位可知,”他的目光扫过脱里台,“幼主的朱批,便是未来的皇权认证。”
脱里台的亲信突然喊道:“孩童笔迹算什么凭证!”话音未落,蒙古千户孛罗举起自己的族谱,谱上有忽必烈幼年的题字,笔迹与黄绫上的朱批完全一致。“至元二年,我儿与皇孙同读,”孛罗的声音带着怒意,“这字迹绝不会错!”堂内的蒙古千户们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人悄悄挪动座垫,与脱里台保持距离——他们看清了黄绫边角的“至元元年春”款,与《元史?世祖纪》“春,定双纹法典”的记载严合。
蒙古勋贵按陈突然起身,他的银狐皮帽上缀着玉饰,与成吉思汗的赏赐同制。“我祖父曾参与法典编纂,”他取出祖父的议事笔记,笔记的蒙文部分记着“汉人有监国传统,可补蒙古之短”,“至元元年的忽里台大会,”笔记的页码与国史院的存档完全对应,“六十三位千户中,四十六位同意加入汉文条款,”他的手指划过签名处,“包括脱里台千户的父亲,”签名的狼首画押与脱里台的弯刀纹如出一辙。
脱里台的脸瞬间惨白,他猛地扯下腰间的符牌,符牌的狼首鼻纹与笔记上的签名严合。“你……”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堂内的汉人路府官纷纷展开《元史?世祖纪》抄本,其中“至元元年,定双纹法典,忽里台大会多数通过”的记载格外醒目。萧虎适时补充:“法典的每一条,都经蒙古千户与汉地官员共同审定,”他的手指点过法典的蒙汉对照页,“这不是汉化,是合制。”
忽里台大会堂外,乃马真后的亲信正用狼首符传递信号,符牌的振动频率与堂内脱里台的弯刀形成呼应。“脱里台快撑不住了,”亲信的皮靴碾过积雪,“需派人搅乱局面。”他们试图冲入堂内,却被虎卫营拦住——那拉珠尔的虎符与营士的甲胄共振,形成密不透风的防线。“后令:若辩难失利,”亲信的密信藏在箭杆里,“便称法典被萧虎篡改,需焚典重议。”
堂内的脱里台瞥见帐外的信号,突然掀翻案台:“此典必是伪造!”他的手指指向萧虎,“你父萧虎久掌国史院,想改什么改不了?”蒙古千户们的目光瞬间分裂,支持乃马真后的五人纷纷起身,却被其余二十三人的沉默压制——他们中有人见过至元元年的法典原件,知道脱里台在说谎。
萧虎展开《双纹大扎撒》的“溯源篇”,篇首绘着成吉思汗的金帐议事图,图中蒙古千户与汉人谋士并坐。“太祖成吉思汗曾言,”他的声音沉稳如铸铁,“‘治天下如牧群,需知羊性,亦需识草情’,”他的手指划过图中谋士的衣袍,“这位便是耶律楚材,”元代名臣,曾助成吉思汗制定汉法,“当年的《大扎撒》已有汉法影子,”他取出至元元年的修订诏,诏中“承太祖遗志,合蒙汉之制”的字句被朱砂圈注。
脱里台的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身后的塔塔儿部千户突然跪地:“属下曾见太祖旧典,”他的声音带着悔意,“确有‘兼用汉法’的条款,是脱里台逼我们否认。”堂内的气氛陡然逆转,汉人路府官纷纷翻开《元史?耶律楚材传》,传中记载的“太祖纳楚材议,始立税制”与萧虎的话相互印证。
忽里台大会堂外,围观的牧民与工匠越聚越多。老牧民巴图曾参与至元元年的法典颁布仪式,他的羊皮袄上还别着当时的纪念木牌,牌上的双纹与堂内法典一致。“萧大人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开,“当年我亲眼见太祖的金印盖在汉文书上。”工匠们则指着和林城的汉人坊,“若非法典保护,”他们的工具上刻着蒙汉双语的坊名,“我们早被赶回中原了。”
帐外的声浪传入堂内,脱里台的脸彻底失去血色。萧虎适时道:“法典是否合法,”他的目光扫过帐外,“百姓心中自有秤。”蒙古千户们的犹豫渐渐消散,支持重新核验法典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们知道,若违背民意,即便乃马真后掌权,也难安天下。
日暮时分,忽里台大会暂时休会。《双纹大扎撒》被封存于宗正府的铁柜,柜锁的狼首与虎纹钥匙分别由脱里台与萧虎掌管,需两人同至方能开启。脱里台的弯刀被暂收,刀柄的狼首眼窝空荡,与他此刻的眼神如出一辙。萧虎望着堂外的夕阳,余晖透过窗棂在法典上投下双纹交错的光影——就像大元的命运,在蒙汉制度的拉扯中,暂时找到了平衡的支点。
乃马真后的密使在夜色中离开和林,快马加鞭赶往克鲁伦河——她知道,辩难虽暂歇,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而宗正府的铁柜里,《双纹大扎撒》的铜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