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单刀赴会
斡耳朵宫的毡帐用白驼毛织就,帐顶的鎏金狼首饰在烛火下投出晃动的阴影,与四壁悬挂的成吉思汗西征图形成诡异呼应。蒙古旧贵族按“千户等级”环坐,塔塔儿部千户脱里台的虎皮坐垫比常制宽三寸,他的狼首弯刀斜插在靴筒,刀鞘的银饰与乃马真后的令牌同出一炉。“萧虎不过汉地降臣,”他的手指敲击着案上的《大扎撒》羊皮卷,卷边因反复翻动而磨损,“凭什么在忽里台指手画脚?”帐内响起低低的附和,弘吉剌部的千户们摸着腰间的符牌,符面的验记还是“宪宗三年”的旧款。
帐外的风雪拍打着毡帘,怯薛军的甲叶碰撞声隐约可闻。脱里台突然扯开帐门,寒风卷着雪粒扑向烛火:“乃马真后已下换防令,”他的皮袍下摆沾着泥点,“今日就该定了这汉臣的罪!”帐内的铸铁火盆噼啪作响,火星溅在“成吉思汗二十代子孙”的盟誓碑上,碑上的蒙文已被香火熏得发黑——那是贵族们每次集会必拜的圣物。
萧虎的玄色袍服在雪地里几乎隐形,腰间的虎头刀用撒马尔罕镔铁锻造,刀鞘的红宝石取自波斯王陵,在暮色中泛着暗血般的光泽。“父亲说,”那拉珠尔牵着马缰,甲胄的虎纹与父亲的刀鞘形成共振,“脱里台在帐外设了五十刀斧手。”萧虎解下刀扔给儿子,刀身在空中划出弧线,显形“至元十六年西征造”的阴刻,含硫量二分一厘,与和林兵器库的验记完全吻合:“这刀斩过花剌子模的叛将,”他的手指抚过刀背的锯齿痕,“还差几个蒙古乱臣。”
他独自走向斡耳朵宫,雪地上的靴印深浅一致,每步间距三尺——这是西征时养成的军旅习惯。途经帐外的刀斧手时,他突然止步,刀斧手的甲胄狼首纹鼻端都是空的,与成吉思汗定下的“嵌绿松石”规制相违。“塔塔儿部的勇士,”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连符牌的规矩都忘了?”刀斧手们的斧刃在雪光中颤抖,没人敢与他对视——他们中有人曾随他西征,见过这把刀劈开阿姆河的冰层。
萧虎掀帘而入时,脱里台正将狼首刀拍在案上,刀身的银饰与帐顶的狼首饰形成呼应。“汉臣无召入帐,按《大扎撒》当斩!”脱里台的指甲划过刀背,那里的“塔塔儿部造”款识比常制大一分,“你以为娶了弘吉剌部的女人,”他的目光扫过萧虎腰间的蒙古式蹀躞带,“就成了蒙古人?”帐内的贵族们发出哄笑,笑声在毡帐内反弹,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萧虎的手按在腰间的空鞘上,那里原本挂着虎符,此刻却故意空置。“脱里台千户,”他的声音压过哄笑,“至元十六年你随我西征,”他的手指点向帐壁的西征图,图上花剌子模城堡的位置有个刀痕,“是这把刀救了你三次,”他突然从靴筒抽出另一把短刀,刀身刻“塔塔儿部脱里台”,“你当时说‘愿为萧将军牵马’,”短刀被扔在脱里台面前,刀柄的绿松石已脱落,“才过十年就忘了?”帐内的笑声戛然而止,脱里台的脸在烛火下由红转青。
萧虎从怀中取出羊皮地图,地图上的阿姆河河道用朱砂标注,与刀背的弧度严丝合缝。“这把刀造于撒马尔罕,”他的手指划过刀身的波斯文“胜利”,“那年我们围攻玉龙杰赤,”他的指甲在地图上戳出一个洞,“脱里台千户怯战,是这把刀逼着你登的城墙。”帐内的弘吉剌部千户突然开口:“萧大人说的是实情,”他的狼首符与萧虎的刀鞘产生共振,“我当时就在旁边。”脱里台的手猛地按住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萧虎将刀插在帐中央的铸铁柱上,刀身与柱体的碰撞声在帐内形成回音。“刀鞘的红宝石,”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取自波斯苏丹的王冠,”他的目光扫过每个贵族的脸,“成吉思汗的规矩,”他的手指叩击铁柱,“谁有功,谁就能坐在这里,”铁柱上的虎纹与刀鞘严合,“不管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帐外的风雪突然变大,毡帐的绳索发出咯吱声响,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帐内的沉默被一阵咳嗽打破,豁里部千户孛罗突然起身,他的甲胄肘部有块补丁,那是西征时被流矢击穿的痕迹。“我证明,”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玉龙杰赤之战,萧将军用这把刀劈开了三道城门。”他的手指指向刀背的第三个锯齿痕,“这个缺口,”他的声音,“是为救脱里台千户被城砖崩的。”帐内的西征旧部纷纷点头,他们的甲胄或多或少都带着战伤,与脱里台那身崭新的甲胄形成刺眼对比。
脱里台猛地拔出刀,刀光映出帐顶的狼首饰:“西征功劳岂能抵今日之罪!”他的刀尖指向萧虎的咽喉,“《大扎撒》规定,汉人不得干预蒙古政务!”萧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力量让刀身弯曲,显形内里的“和林兵器库验”暗记:“你忘了后面还有一句,”他的声音贴着脱里台的耳朵,“‘有功者可破常例’,”他猛地推开脱里台,刀身撞在铁柱上,迸出的火星落在《大扎撒》上,“这是你父亲当年亲手加的注。”
脱里台的堂弟突然举起《大扎撒》喊道:“法典上根本没有!”他手中的版本是“蒙古文单语本”,比萧虎编的《双纹大扎撒》薄一半。“你拿的是阉割版,”萧虎从怀中取出另一本法典,封面的蒙汉双文用赤铜镶嵌,“至元二十年忽里台大会通过的增补篇,”他翻开“功过篇”,那里有成吉思汗的金印,“明确写着‘异族人有功者,同蒙古人’。”帐内的贵族们伸长脖子,有人认出这是真本——去年忽必烈生辰时,曾在太庙展出。
脱里台的刀突然砍向法典,萧虎用手臂格挡,刀身与臂甲碰撞出火花,显形臂甲内的虎纹衬里。“你敢毁先帝金印的法典!”萧虎的声音震得烛火熄灭大半,“脱里台,你帐外的刀斧手,”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甲胄的狼首纹都缺绿松石,”他的手指指向帐门,“这是乃马真后私造的伪符,”黑暗中响起甲胄碰撞声,西征旧部已悄悄站到萧虎身后,“你以为能瞒多久?
孛罗突然点亮火折子,火光映出帐内的分裂:西征旧部站在萧虎周围,他们的甲胄带着实战痕迹;新贵们护在脱里台身后,甲胄的狼首纹都是批量铸造的。“至元十八年,”孛罗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在波斯缺水,是萧将军带头喝马血,”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喉结,“他比某些只知抢女人的千户更像蒙古人!”脱里台的脸在火光中扭曲,他突然想起西征时,自己确实因抢了波斯贵族的女儿被萧虎鞭打——那道疤痕至今还在背上。
萧虎的手按在虎头刀上,刀鞘的红宝石在火光中如同一只眼睛。“我今天不是来争对错,”他的声音缓和下来,“是来提醒诸位,”他的手指点向帐外的风雪,“乃马真后换防宫门用的是伪符,”他的目光扫过每个贵族的符牌,“塔塔儿部的人守宫门,”他的声音,“就像让花剌子模的人守阿姆河,”西征旧部发出会心的笑声,“诸位觉得安稳吗?”
脱里台的刀突然落地,刀身的银饰与铁柱碰撞出哀鸣。“你想怎样?”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帐外的刀斧手已被西征旧部控制,甲胄的碰撞声越来越远。萧虎弯腰捡起刀,用布擦拭干净递还给他,刀柄的绿松石空位对着脱里台的脸:“按《双纹大扎撒》,”他的手指划过帐内的盟誓碑,“宫门守御需蒙古、汉人、西域人各占三分之一,”他的目光扫过脱里台,“你若愿联名上书乃马真后,”他的声音,“今日之事,我可以忘了。”
帐内的烛火被重新点亮,脱里台的手指在刀柄上空悬停,最终接过刀插回靴筒。“我信你一次,”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轻,“但你若骗我——”萧虎突然拔出虎头刀,刀身与脱里台的狼首刀并排插在铁柱上,两刀的验记在火光中严合:“西征袍泽的刀,”他的声音,“从不会互砍。”孛罗立即取来羊皮纸,贵族们按“千户等级”依次画押,蒙古文的狼首押与汉文的“诺”字在纸上形成奇妙的和谐。
萧虎走出斡耳朵宫时,雪已经停了,帐外的刀斧手被捆成一排,他们的甲胄狼首纹果然都没有绿松石。“给他们换上真符,”他对那拉珠尔道,儿子手中的虎符与他的刀鞘产生共振,“送回塔塔儿部交给他们的父亲,”他的手指划过一个年轻刀斧手的脸,“告诉他们,成吉思汗的规矩,”他的声音,“比后令重。”
那拉珠尔突然指向宫门方向,那里的烛火比往常亮三倍——这是虎卫营的“安全信号”。“乃马真后好像知道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怯薛军在调动。”萧虎望着斡耳朵宫的毡帐,脱里台的影子在帐内晃动,正在与其他贵族密谈。“他会去告密,”萧虎的手指握紧刀柄,红宝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我们需要时间,”他的声音,“让忽里台的联名信先到。”
回到虎卫营时,萧虎的刀鞘沾着雪粒,红宝石的倒影在帐内的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和林的钟楼位置。“明日一早,”他对那拉珠尔道,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弧线,“你带五十人护着联名信去东宫,”他的声音,“我去钟楼敲响‘忽里台召集钟’,”钟上的虎纹与他的刀鞘严合,“只要钟声响起,”他的目光望向斡耳朵宫的方向,“脱里台就算告密,”他的声音,“也没人敢动我们。”
帐外的风雪彻底停了,月光照亮和林的街道,东宫的灯火与斡耳朵宫的烛火遥相对峙,中间的钟楼沉默地矗立着,仿佛在等待黎明的钟声。萧虎的虎头刀被重新挂回腰间,刀鞘的红宝石映着地图上的河流,那些西征时趟过的水,此刻仿佛都在帐内流淌——就像权力的博弈,永远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