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自我怀疑
密室之内，重归寂静。女娲的身影虽已消散，但那跨越万古的沉重使命与慈母般的目光，却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烙在沈诺心头。
他久久伫立，目光失焦地落在那静静悬浮、流淌着温润神光的绿珠与子母双剑上，脑海中思绪翻涌如沸，万千念头纠缠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从那密室细小的窗子中透入的月光已悄然偏移。
沈诺才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言的苦笑，低声自语：
“您老人家……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女娲予他新生，引他踏入这波澜壮阔的武道世界，更赋予他无上潜力。
然而，自始至终，她从未挟恩图报，给予他的只有浩瀚如海的善意与那足以融化万载寒冰的……母爱。
正是这份纯粹而厚重的馈赠，反而让沈诺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惶恐与无所适从。
“唉……”
又是一声带着浓浓自嘲的叹息响起，沈诺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无奈的继续低声说道：
“我这该死的心性……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真正长进些？”
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尽管已在此界生活近两年，手握权柄，身负神力，但灵魂深处，他依旧是那个蜷缩在冰冷的出租屋、最终葬身火海的瘸腿少年。
那份刻入骨髓的自卑与不确信，从未真正消散。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以女娲娘娘圣人之尊、洞悉万古之能，是否……也会看错人？
若没有这具流淌神圣血脉的躯壳，没有那神秘莫测的‘系统’相助，没有诸天万界汇聚而来的强横客卿……他沈诺，今日又会是何等模样？
一念及此，他心中竟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自己不过是一只侥幸站在风口、被飓风卷上云霄的猪。
那些泼天机缘，若落在旁人身上，或许……能做得比他更好百倍！
“为何……偏偏是我？”
“前路……又该如何抉择？”
所有开解他人的话语，说来总是轻易。
唯有当那千钧重担真正压在自己肩头时，方知其中滋味。
沈诺在空寂的密室中独自徘徊，如同困兽。
这两个问题如同沉重的枷锁，越是想挣脱，便勒得越紧。
时间流逝，心头的迷雾非但未散，反而愈发浓重。
窗外，月已西沉，东方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
沈诺猛地顿住脚步，眼中掠过一丝明悟般的决断。
再想下去，恐怕百年亦是徒劳！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抬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隔绝内外的沉重玄铁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分，显得格外清晰。
清冽的晨风裹挟着草木的芬芳扑面而来。
沈诺迈步而出，并未施展任何身法，只是信步走在后院幽静的石径上。
两旁是沾满晨露的花草，修竹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轻响。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很实，仿佛要将这庭院的气息、泥土的触感，都深深印入心底。
他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走着，穿过月洞门，踏上曲折的回廊。
当那扇分隔前后院的精致月洞门出现在视线尽头时，沈诺的脚步微微一顿。
门的那一侧，早已是人影幢幢！
将臣、萤勾、火哥闻人翊悬、旱魃、侯卿……所有天一门核心强者，竟不知何时已尽数归来，无声地聚集在此！
他们并未喧哗，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月洞门深处。
一向慵懒淡漠的将臣，此刻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竟罕见地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连平日最是冷僻、生人勿近的萤勾，也斜倚在门框边，鼻翼微微翕动，清冷的视线时不时投向幽深的后院，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就在沈诺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月洞门后的那一刹那！
就在他看到那一双双饱含担忧、期盼、守护的目光的瞬间！
沈诺心中那团纠缠不休、几乎将他吞噬的迷雾，如同被一道划破长夜的晨曦利剑，骤然劈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心底最深处轰然涌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那积压在心头的沉重、自我怀疑的阴霾，在这一刻，竟如冰雪般悄然消融！
沈诺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发自内心的、释然又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呵……”
他轻声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门外每一个屏息凝神的人耳中：
“看来……我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一无是处啊。”
嗡……
门外的众人，仿佛同时松了一口气。那无形的凝重气氛瞬间消散。
火哥咧嘴一笑，转身便走；旱魃挠了挠头，憨厚地跟了上去；侯卿优雅地掸了掸衣袖，身影悄然隐没；萤勾瞥了沈诺一眼，轻哼一声，也化作一道红影消失。
唯有将臣，依旧留在原地。
她眼中的忧虑虽已褪去大半，但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眸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沈诺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与疲惫。
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
将臣背着手，莲步轻移，如同踏着无声的韵律，朝着沈诺款款走去。
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上，此刻绽放出沈诺许久未曾见到的、明媚得如同春日暖阳的笑容，驱散了黎明前最后一丝寒意。
她一直走到沈诺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才停下脚步。
微微歪着头，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带着促狭又关切的笑意，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盘：
“哟，我的沈大门主……这是怎么了？”
“才进去一会儿功夫，怎么出来就变成个……唉声叹气、自哀自怨的小老头儿了？”
看着眼前这鲜活明媚的笑靥，感受着那份毫不掩饰的亲近与关切，沈诺心中最后那点阴郁也彻底烟消云散。
有些事情，一旦想通，再回头看自己之前的纠结，便显得格外……愚钝又可笑。
沈诺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声爽朗而畅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当然不会告诉将臣自己之前的“蠢念头”，否则……怕是要被她取笑到下个世纪去。
“没什么，”沈诺摆了摆手，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方才在里面，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将臣那张毫无岁月痕迹的绝美脸庞，拖长了语调，“一看到你呀……我这心里头，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将臣脸上的明媚笑容瞬间凝固！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以她对沈诺的了解，这狗男人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
沈诺的下一句话，带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真诚与恍然大悟，清晰地钻进将臣耳中：
“你想啊，你一二百岁的老前辈了，还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活得这么开心自在……”
“我这年纪轻轻的，大好年华，还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你说对吧？”
“沈！诺——！！！”
一声蕴含着滔天羞恼、足以震落檐上晨露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在天一门寂静的后院上空！将臣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此刻涨得通红，柳眉倒竖，周身煞气翻涌，一只纤纤玉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犹豫地朝着沈诺那张可恶的笑脸狠狠招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