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放心,就算你失败了也能留下

赵牧轻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指。

在她腰间某个穴位上不轻不重地一按。

"啊!"

绿萼猝不及防,痛呼出声,身体瞬间绷紧,眼泪差点飙出来。

那地方正是她刚才反复发力,酸胀难忍的肌肉节点。

"疼就是疼,装什么硬气。"

赵牧收回手,语气平淡,"记住这个疼。”

“舞要跳得好,不是靠忍痛,而是要知道怎么发力才不痛,怎么借力才省力,下次别这么拼命了。”

“就算你这丫头练不出来,出不了道,那也能留在爷的身边端茶倒水,不会把你们卖到别处的......”

说罢,他也不再去理会有些发愣的绿萼,转头吩咐道:“阿依娜,带她们去药泉泡泡,用我之前给你配的那个松筋散。"

"是,主人。"阿依娜应道,招呼着累瘫的少女们离开平台。

赵牧有些无奈的摇着头,“都说了多少遍了,叫公子叫小爷,甚至叫老板都行,可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没记性.....”

可是阿依娜却只是有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便带着几个小丫头们去泡温泉了......

轩榭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池水汩汩流动的声音,还有屏风后偶尔传来的,云袖调试琵琶的零星音符。

赵牧走到屏风前。

这是一面素雅的苏绣屏风,绣着疏朗的竹影。

云袖的身影在竹影后若隐若现。

"《鹿鸣》…改得如何了?"

赵牧靠在屏风框上,隔着朦胧的绣面问道。

屏风后,云袖拨弦的手指停了下来。

片刻寂静后,才传来她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疏离的声音:"…还在琢磨。'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那段,总觉…匠气了些,失了古意。"

"古意?"

赵牧轻笑,"《诗经》本就是歌。古人唱它时,难道也端着架子,想着千年后的人如何评判其'古意'?他们只是兴之所至,歌以咏志罢了。你太执着于'复原',反而把自己困住了。"

云袖沉默。

屏风上的竹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试着…把它当成你自己想说的话。"

赵牧的声音低缓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想想你第一次在月下独奏,无人聆听,唯有清风明月相伴时的心境。想想…你为何而歌?为取悦他人?为证明自己?还是…只为心头那一点不吐不快的意绪?"

他顿了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那是自然之声,是生灵相呼的喜悦。你的歌,也该是心泉流淌的自然之声。技法只是舟楫,渡的是心意。"

屏风后,长久的沉默。

只有云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赵牧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锁的角落。

她一直将自己包裹在清冷和技艺的茧中,追求着所谓的雅正与古意,却忘了最初触动琴弦时,那份纯粹不染尘埃的悸动.....

终于,琵琶声再次响起。

不再是零散的试音,也不再是拘谨的鹿鸣原调。

一个全新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旋律流淌出来。

它保留了《鹿鸣》的骨架,却注入了更自由的呼吸,更空灵的意境。

开始还有些生涩犹豫,渐渐地,如同挣脱了束缚的溪流,变得流畅而充满灵性。

那声音,仿佛带着月下松林的清寒,又带着山涧流水的活泼,一种矛盾而动人的和谐。

赵牧闭着眼,手指在屏风框上轻轻打着拍子,脸上露出了比看到金山银山还要满足的那种纯粹欣赏的笑容。

他知道,那个被技艺和心茧束缚的云袖,正在破茧。

一曲终了,余韵在轩榭内袅袅回荡。

"如何?"

云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从屏风后传来。

这主动的询问,对她而言已是破天荒。

"心泉初涌,清音已现。"

赵牧睁开眼,笑意直达眼底,"以后你的鹿鸣就按这个感觉来,曲子不必追求完美无瑕,心意到了,瑕疵也是真趣。"

屏风后,云袖似乎轻轻吁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悠长的余韵。

没有回应,但这无声的放松,已是最大的认可。

午后,温泉氤氲。

赵牧舒舒服服地泡在引来的活泉池中,背靠光滑的暖玉,只露出肩膀以上。

水温恰到好处,混合着兰芷和药泉石散发的独特草木清香,令人筋骨酥软,心神俱醉。

阿依娜换上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素纱浴衣,赤着玲珑的玉足,跪坐在池边,用一双柔荑力道适中地为他揉按着肩颈。

她的手法极好,显然是专门练过,指尖带着温热泉水的润泽,揉散着肌肉深处的疲惫。

"主人,绿萼那丫头,底子是真不错。”

“尤其是那股子倔劲儿.....还真有点像我当初刚来的时候呢。"阿依娜一边揉按,一边轻声说着,"就是性子太要强,练得太狠,刚才泡药泉时,她那小腿都抽筋了。"

"嗯,看到了。"

赵牧闭着眼,声音带着被温水泡软了的慵懒,"璞玉需琢,但也不能操之过急。”

“你回头记得跟她说,欲速则不达。”

“跳舞就像是文人作的诗词,需要优雅,又不是角力的战场,那么卖力做什么,搞得跟干苦力似的.....”

“让她多跟雪魄学学,那丫头虽然嗓子还在磨,但懂得张弛之道,练功时那股子专注又放松的劲儿,倒是难得。"

"是,奴婢记下了。"

阿依娜应道,手指滑到他太阳穴,力道轻柔地按压着。

"云袖…"赵牧忽然开口,却又停住了。

"云袖姐姐?"阿依娜手上动作不停。

"她今日…很好。"

赵牧只说了三个字,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阿依娜抿嘴笑了:"奴婢也听出来了。”

"云秀姐姐的曲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像…像精雕细琢的玉器,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隔着点什么,可奴婢又说不上来缺了什么。”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听着姐姐的曲子,就感觉好像活过来了似的。"

"活过来了…"赵牧重复着这三个字,笑意更深。

"是啊,她这也算是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