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打不过就加入?不,我们钻进去

长安,崇仁坊,卢府。

以往门庭若市的豪门大院,此时却死寂得如同荒郊野岭。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卢承庆养病的院落里,挥之不去。

老管家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榻上那位形容枯槁的家主。

卢承庆半倚在榻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短短时日,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世家家主,已被接连的打击彻底抽干了精气神。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突然,一阵极其急促,近乎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撞破了院落的死寂!

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脸色惨白如鬼,连滚带爬地扑到内室门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家…家主!不…不好了!”

“河西…河西急报!”

卢承庆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枯槁的手指微微蜷缩。

那管事几乎是哭嚎出来:“我们…我们走沙州古道那批货…在…在快到高昌交河城的地方…被…被贼人给截了!”

“卢七他们在黄羊坡遇伏…驼队尽!”

“而接应的掮客沙蝎一直未曾出现…...”

“而且咱们留在半途上的人发现,有疑似并州薛万彻帐下的薛勇的匪盗,曾出现在附近…..."

“但是不管怎么样,咱们的货…全没了不说…”

“计划也彻底失败了!”

噗!

卢承庆身体猛地一弓,一口滚烫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溅满了锦被和床榻前的地板!

“呃…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口衣襟,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布满了血丝和滔天的怨毒不甘。

“李…世…民…,肯...定是他!”

“还有李…承…乾……!”卢成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如今他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尊名!

每一个字都淬着世间最深的恨意。

“老…老爷!”老管家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得粉碎,扑到床前,魂飞魄散。

卢承庆死死盯着房梁,眼球都恨得有些凸起了!

“父亲.....父亲你坚持住啊!”刚刚得到消息的卢平,连滚带爬的冲进了房间。

“嗬…呃…”卢承庆不甘的喘息卡在喉咙里,最终却只能将他那浑浊无神的目光,转向匆匆赶来的卢平身上。

卢平在榻前单膝跪地,凑近父亲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在枯草中潜行,吐出致命的气息:“父亲莫要着急.....”

“儿子刚同那几家叔伯那里回来!”

“我们已经商定了一个新的计划,一定能扳回这一局!”

“还请父亲宽心,莫要再怒火攻心了....”许是怕自己这最近才正眼瞧自己,且明显要扶持自己上位的父亲死了,卢平急忙将刚才他同其他几个世家商议好的计策拿了出来给眼看都快要被气死的卢承庆宽心.....“父亲。”

"太子不是高举科举大旗,要搞他标新立异的'新君子六艺'吗?"

"父亲,其实我们错了!"

"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举族之力去撞那朝廷的铁墙,想着硬碰硬毁掉科举!"

"这只会让我们被碾成齑粉!"

"东宫现在最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让我们撞个头破血流!"

"我们该做的,是钻进去!"

"钻进他这煌煌正道的骨头缝里!"

"钻…进去?"卢承庆听到这里,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喘息着发问,血沫却又溢出嘴角。

"对!"卢平赶紧亲自擦去了卢成庆嘴角的血,继续说道,"钻进去,而且钻得越深越好!"

“方才我们商量过了,这科举咱们世家子弟不仅要钻进去,还要把科举的骨头蛀空!"

卢平眼中闪烁着危险而疯狂的光芒:"比起我们世家子弟,寒门泥腿子能有多强?"

“而且父亲你别忘了,不管什么学问。”

“咱们世家都是站在最前列的!”

"判案审狱?"

"记账理税?"

"甚至农桑水利,经商货殖?"

“哪一项咱们手底下没有相应的人才?”

"哪怕是粗浅的工匠之术,咱们各府手中,也是有着无数能工巧匠,还怕跟寒门泥腿子比试?"

"好啊!"卢成庆听到这里,突然就跟回了魂似的!

“我儿....说的对啊!”

"我们世家......扎根中原数百年....."

“不论是人才,钱财,人脉,积淀....."

“哪一样....不是那些泥腿子.......拍马都追不上的?"

“对啊父亲!”卢平见父亲缓过了这一口气,赶紧再接再厉,继续说道,"您想想,那些泥腿子能请动县衙老吏当西席就沾沾自喜了?"

"可我们呢?”

“各家联手,刑部积年老吏,户部盘账能手,工部的营造大匠,顶尖的大商贾,甚至治水名臣后人,只要肯花重金,什么样的师傅请不来?"

"什么样的实务学不到?"他越说越快,语速如刀:"他们不是要考吗?"

"行!"

"族中适龄子弟,凡是有点脑子,能读点书的,给我立刻筛选!"

"年龄小的,集中资源。”

“以'新六艺'为主,经义为辅,全力培育!"

"年龄稍大,脑子灵活的,放下那些虚的,给我死磕实务!"

"各房各支设立'实学堂',开双倍束脩,把能找到的顶级实务名师都养起来!”

"学!"

"让他们玩命地学!"

"学着怎么断案钻律法空子,学着怎么在账目上做花活儿,学着怎么用农具水利知识去兼并田产操控水源!"

"学得比那些寒门更精通十倍!"

"考得比他们好百倍!"

卢承庆眼中死灰般的绝望,似乎被卢平话语中的烈火点燃,显露出一丝病态的光。

可随后却是有些犹豫道:“可是儿啊....."

“这样.....咱们世家的子弟,岂不是跟东宫完全站在一起了?”

“别忘了还有天子门生.....”

"所以说父亲,仅仅这样还不够狠!"卢平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阴森解释道:"父亲,这所谓的新科举,根基太新了。"

"它最大的死穴是什么?"

"是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