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曾经对局里的人，曾经的自己
李行天拍了拍苏林的胳膊，轻轻一笑：“好好练手吧，别玩坏了这年轻人，以老夫观之，他的天赋不弱于当年的青阳，值得精雕细琢。”
不弱于苏青阳？
若是以武道体系做比较，苏青阳在武道体系里已经算得上是未来剑圣级别了。
如果等比换算到修仙体系里，这年轻人的未来岂不是有成仙作祖的潜力？
嘶...琳琳这丫头，竟然给我搞来了这么极品的苗子！
苏林心中惊叹，刚要再问李行天，却发现师祖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无声无息，他毫无察觉。
“果然，师祖修为精进远胜于我，我还是要继续努力才对。”
苏林喃喃着，心中愈发警醒自身的弱小与不足。
他却不曾想到，刚刻意施展道法在徒孙面前成功炫技，正在心中感到满足的李行天以神念捕捉到苏林的这一句嘟囔，身形一顿。
下一刻，李行天捏紧拳头，本是走向酒坛的步伐又转向了闭关室。
“一刻不得闲！真是一刻不让老夫闲！”
......
此时，陆舟明已经带着王清越来到苏林面前。
“观主。”
“观主。”
陆舟明与王清越同时作揖，恭敬施礼。
“嗯。”
苏林点了点头，眼神并未去看王清越，反倒是落在陆舟明的身上。
根据萧琳琳呈上来的信息看，陆舟明目前担任的是王清越挚友身份，这也是让萧琳琳比较郁闷的一处。
她有意派出去那么多人接触，却并未能和王清越深交，倒是陆舟明能和王清越聊到一起去。
“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林看着陆舟明问道，陆舟明微微一笑，拱手恭敬答道：“回观主，王清越有极佳的修道资质，入道不足一载便有筑基大圆满之境，足以比肩仙宗天骄，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师祖也这么觉得，大家都这么觉得。”
苏林收回目光，与王清越对视：“你觉得万众瞩目的滋味，怎么样？”
“惶恐难安，时刻不敢怠慢修行，唯辜负宗门厚望。”
王清越不敢与苏林对视，低眉恭顺，说的话也是不卑不亢。
他承认自己知道宗门对自己的厚望，也切实的感到压力，不敢自满、不敢自喜、唯恐错失这一份能改变自己人生的良机。
“我当初的路，也是这么走来的，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有一些相似。”苏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注视着眼前的两人，远处有无数道目光遥遥注视，大都是其余弟子们的羡慕。
王清越即将拥有的，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
“能与观主有同样修道经历，是弟子之福分。”
王清越依旧低着头，不急不躁，言辞寡少，也没改口称师道父。
他很清楚规矩，守着这个界限，不让苏林反感。
很难想象一个年轻人能做得这么细节，但也能猜测出，这多半是陆舟明对他的提点，提前交代过观主待人处事的性格和喜好。
“那你知道，当初我是如何走通这条路吗？”
苏林笑着询问，王清越沉默片刻，试探的轻声道：“杀？”
苏林收敛笑意，目光扫向旁边一脸无辜的陆舟明。
这家伙，倒真成了人家的挚友，提前交代的事情还不少，连苏林的过往经历都有过提及。
“不。”
苏林淡淡道：“非杀，是战。”
“万众瞩目，厚望在身，前路不明，由武进仙。”
“我与此界凡人一般，知晓未来绝望，但又不甘沉沦，就只能奋力一搏。”
“杀人，是手段，非我本意；唯有秉持战意，有不屈之意，才能夺一线生机。”
“有此志在心，方能与人博弈，也与天博弈，更要与天外博弈。”
苏林说的很轻，声音里很浅的感叹，似乎是在回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过往经历。
王清越抬起头，第一次和苏林对视，片刻后摇了摇头：“弟子愚钝。”
他能听出观主声音里的淡淡冷酷，更蕴着一抹悲凉，这个从外表看上去不比自己多年长的男人，似乎藏着诸多秘密。
“以后会明白的，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
苏林突然一笑，王清越一怔，没料到苏林会突然提起自己最期待的这件事情。
他的表情有一抹激动之色闪过，忙的低头拱手：“弟子求而不得，日夜在祈观主教诲，甘为座下童子，侍奉一生。”
“抬起头来，看着我。”
“是。”
王清越抬起头，与苏林对视。
这双眼睛很干净，也很年轻，蕴着激动，更有独属于年轻人的火热，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和干劲的眼神，很是纯粹。
“拜吧。”
苏林微微抬起手，王清越终于忍不住浮现笑容，到底是年轻人，再绷不住这一份狂喜，连忙挽袍，双膝跪下，对苏林执叩首大礼。“徒儿王清越，叩拜师尊！”
这一声清亮的声音不大，却让附近喧闹的声音短暂一窒，越来越多的目光遥遥望来，在静默中注视着这一幕。
恍惚间，人们似乎能感觉到，霄云观在此刻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这新生的宗门里，似乎出现了独属于自己的传承。
旁边的陆舟明很机灵，忙得斟茶递到王清越手边，低声催促：“快奉茶。”
“师尊。”
王清越慌得将茶水奉上，毕恭毕敬。
苏林点头，接过，饮下。
而后起身，苏林示意王清越：“跟我来。”
“是，师尊。”
王清越连忙跟上，陆舟明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厚脸皮，也紧跟在旁边，远处的萧琳琳看得直瞪眼，警告这小子的不识趣，却被陆舟明选择性的忽视了。
苏林并不在意陆舟明的跟随，带新收的徒弟来到自己的闭关室内。
“老陆，这几日在这屋子隔壁开辟一个新的，我修行用度所需，皆给清越一份。”
“好。”
陆舟明点头记下，这确实也是他在观内的本职工作。
“你既拜我为师，日后在霄云观内，我们就是师徒，我该给的、能给的，自然不会小气。”
苏林背负双手，又指了指房间架子上的几本手抄功法：“这些是我所修的道法，你自行挑选，若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是，师尊。”
“去挑几本吧，没事就下去吧，我不久还要闭关。”
苏林独自坐在桌前，闭目推演功法。
依照萧琳琳的意思，他已经收下这个徒弟，他自身对王清越也算是满意，但也仅仅是到这一步了。
再深些的，就不必了，苏林也不想因为收徒而过于耽误自身，还是要加紧自身的修行。
王清越走至柜前，很快选中心仪的道法，翻开几页，那上面都是苏林的笔迹，都是师尊亲手所抄录，有道韵感悟藏在其中，字字如剑，刺得人眼眸生疼。
毫无疑问，这是最有价值的珍宝，是寻常弟子根本接触不到的真正修行宝藏。
王清越挑选几本在手，看了一眼闭目的苏林，站在门口的陆舟明在冲他招手，用手势比划示意他安静，要悄悄离开。
观主就是这脾气，办事利落的很，这事儿既然办完了，也不会搞什么收徒宴会庆贺，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这一步，该是要识趣点离开，别在打扰观主。
但王清越走了几步，来至门口时，却并未跟上转身的陆舟明，他犹豫片刻，突然转身走到苏林身前。“还有事？”
苏林睁开眼，淡淡扫了一眼王清越。
态度不算多热情，和对待外人一样的冷淡，这倒是绝不同于李行天的教徒路子，倒是和苏青阳很相似。
“师尊，您刚才说...在这观内，我们是师徒。”
“嗯，你想说什么。”
“弟子愚钝，没想明白这观内观外的区分，难道在宗门之外，我就不能再称师尊了吗？”
王清越恭顺求问，低眉顺眼，并未回应陆舟明在旁不断的暗示。
这小子真胆大，敢在主人面前说这些，真不怕连首徒的身份都保不住吗？
这问的，已经是涉及到机制层面的秘密了，这哪是本地修士有资格窥探的真相。
“你想知道区别？”
苏林笑了笑，王清越沉默未答，片刻后才老实开口：“弟子不知道该不该知道，但弟子知晓师父之重，师尊即父，霄云观赐我道法，师父也不嫌我曾是凡人之身。”
“这是我的机缘，也是我珍惜之所，我于凡间已无牵挂，霄云观便是我家，若师父准许，我想在观外也能做您的弟子。”
他不知晓机制，但天才的感知敏锐，听出苏林那句话的不同之处，更有对真相探寻的渴望。
这一点和苏林一般无二，有大才的生灵，都不甘困于混沌愚昧中。
“那可不是件好事。”
苏林笑意愈浓：“观外的世界太危险，远不如在观内踏实修行来的好，你这一身机缘来得不容易，可别走错了路，踏足万劫不复之地。”
“与师父走同一条路，怎么能说是错的。”
王清越答道：“即便是错的，这也是师父脚下的路，自然也是我要走的路；师父先前说要以战行路，为人弟子，自该为师父披荆斩棘。”
“这几句说的很动人，是陆舟明教你的？”
“陆兄有大才，指点弟子甚多，但并未说过这些，只警告弟子不能太深究师父的秘密。”
“他倒是识趣的很。”
苏林淡淡一笑，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陆舟明，突然开口：“王清越，她没打算给你留一个观外的名额，你这是在强求，明白吗？”
萧琳琳知道苏林有手段可以带走王清越离开对局，但萧琳琳并不打算让苏林这么做，否则就不会额外费精力在王清越的周遭布局。
小姑娘到底是心高气傲的，连王清越这样的妖孽天才都瞧不上，她还想在霄云观的后续发展中继续等待，等待更优秀的天才出现，才有资格成为苏林新的随从。
“我明白，弟子不配。”
王清越低头：“但弟子即便愚钝，也已拜师，我为人弟子，自该侍奉师父，便是做不到极好，也可以为师父咽苦吃难。”
他确实在强求，即便可能会因此得罪师尊。
但既然喊了那一声师父，就该同行共路，一直走到底。“好，给你这个机会。”
苏林并未多犹豫，这条路是王清越自己选的，他已经给足了警告，说清了这条路之难。
在对局里，王清越可以借着霄云观一飞冲天，甚至在苏林走后继承霄云观也未尝不可。
但在对局外，也就没那么容易了，既要选择站在苏林身边，那就注定要共同面对更艰难和绝望的未来困境。
明知道有更好的路却不走，那苏林也无话可说。
路是人自己选的，他不强求。
言罢。
苏林翻手取出强制招募令，将其在王清越面前一晃，确认了信息招募提示内容。
一抹彩光从招募令上浮现，钻入王清越的脑中，让他一怔，愣在原地。
大量的机制相关信息在源源不断涌入脑中，期间包括了逃生游戏、师尊的过往经历、当前世界对局详细与任务等等...信息过于繁杂，即便是修真者也需要一定时间消化与接受。
毕竟，这是远超小世界观的更大体制，是完全重塑自我认知的新过程。
苏林收起招募令，饮茶看了一眼在消化中的王清越，耐心等待。
他的强制招募令名额不多了，萧琳琳也不打算放弃纯血精灵们，自然会对每一个剩余的招募名额格外看重，不会轻易放出。
当然，如果是苏林主动要招募谁，萧琳琳也拦不住。
两人都知道，剩下的每一个招募名额之重要性，甚至可以牵扯到未来s区级的胜败天秤。
这是苏林小队里，每个人都知道的关键，也包括陆舟明。
苏林饮茶中，眼神一直在看站在门口的陆舟明。
陆舟明一脸的错愕，挠头看着王清越的背影，他似乎还在懵逼中，似乎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直到几分钟后，王清越彻底消化一切，眼神恢复清明，还蕴着惊叹与震撼。
片刻后，他才长长吐气，喃喃着：“原来如此，弟子都明白了。”
“明白就好，出去修炼吧。”
苏林放下茶盏，王清越深深作揖：“是，师尊。”
确实如师尊所说，这是一条更难的路，从理智角度来看，自己应该是选错了路。
但王清越不后悔，他本是凡人，注定要在百年凡尘中挣扎后死去。
是霄云观给了他新的机会，是苏林为他带来逆天改命的机会。
他百年之后的所有光阴，本来就该属于师尊，他不后悔。
行大礼后，王清越转身，与陆舟明并肩往外走，他还需要更多时间去消化这份惊人的秘密和消息，同时也要去认识一下新的伙伴们，真正的伙伴们。
他要好好斟酌，要以新的目光和态度去面对宗门内的许多高层和核心人员们了。“陆舟明。”
苏林突然开口，喊住了跟在王清越身后的陆舟明，陆舟明脚步一顿，回头疑惑看向苏林：“主人，怎么了？”
既然王清越已经成为新的随从，陆舟明自然也不需要再藏着称呼。
“你在跟她夺权吗？”
苏林淡淡问道：“这件事情，你不好向她解释。”
“主人，我没有这个想法，我一直很尊敬琳琳。”
“你不要向我解释，这没用。”
苏林摇头：“她比我聪明，她会看出来，是你在其中作梗，让我招募了王清越，让她之前做的事情都成了无用功。”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里一定有陆舟明的影响。
苏林笃定这一点，在整个队伍里除了萧琳琳之外，陆舟明是唯二能称得上智者身份的成员，只是他并未表现自己的能力，一直低调的处于萧琳琳地位之下。
这是陆舟明唯一一次，也是首次主动干扰萧琳琳的布局，这也意味着两个智者在王清越的事情上出现了分歧。
一个不想招募王清越进入队伍，一个希望王清越成为伙伴。
“主人，我没有作梗，也没有破坏她的计划。”
陆舟明摇了摇头，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王清越，又回头看向苏林，诚恳的轻声道：“这是王清越自己的决定，他不是个蠢人，也不是npC。”
“主人，他也是人类，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我们眼里可以被随便摆弄的玩具。”
陆舟明说的格外认真，他真的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
他只是，把这个年轻人带到了苏林的身边，看着他与苏林交流，再看着他亲自作出决定。
这条路，是人自己选的。
就像是他当初的主人，选择了自己的路；也亦如现在的苏林，选择了自己的路。
苏林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片刻后，苏林问道：“陆舟明，你曾经也是对局里的人，是吗？”
陆舟明愣了愣，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他最终还是回头了。
“主人，你其实比谁都聪明。”
“谢谢。”
“不客气，我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