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生只剩归途

“太神奇了!”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饭桌上。·0.0\小/说.网′ _无!错^内.容.

王云裳摇着陆沉舟的手臂,不知疲倦地询问。

“这个很难跟你解释。”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陆沉舟喝了口清汤暖着身子。

“这就是工业科技带来的发展。”

“蒸汽火车只是一个开始。”

“等搬到了长安,你就会见到各种各样的科技。”

白凤婉抬起脑袋。

“夫君,我们要搬去长安吗?”

“对啊!”

陆沉舟又给她碗里加了一块排骨。

“庆阳还是有些小了。”

“日后长安城的,可要容纳一千万人口。”

“那才是真正的繁华热闹之都。”

一千万!

八位娘子同时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这是何等庞大的人口数量。

洛阳作为大明的王都,也不过八十万人口。

“当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就交给时间来定。”

长安城在明年五月初竣工,但是仅仅完成内城的框架。

其余地方基建还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完工。

“启禀将军。”

“苏禾两位夫人,携带兵马三千人,已至扶风落脚。”

从洛阳掳走皇后。

陆沉舟就让人前往草原,把苏禾跟阿依努尔接过来。

草原的勇士,全是脂包肌的壮汉,谁看了不迷糊。

就连拥有现代武器碾压的他,都花了四年时间才完成一统。

现在朝廷在潼关吃了苦头,只能打起了僵持战。

陆沉舟没有急着推进战线。

而是选择步步蚕食,这也是王云裳的战略。

现在急的不是他们,而是小皇帝宋符。

攻打洛阳名不正言不顺,还会落得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虽然他不在乎。

但是王云裳还是极力劝解,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对外可以立下恶名,对内主要还是以怀柔为主。

如今朝廷暗流涌动。

没有了陆沉舟这个危险,世家就愈加肆无忌惮。

关陇的粮草只提供给了王昭文一家。

利益带来的冲突,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人选,还因为信念不合被踢出了朝堂。!鸿-特?小¢说_网¢ ~更/新′最.全*

王云裳想不到。

这天下还有谁能挡住黑甲的铁骑。

所以发展关陇的民生,打造成铁板一块,才是眼下的目标。

换句话说,陆沉舟现在就是关陇当之无愧的皇帝。

“爹爹的娘子好多哦。”

“以后小满也可以娶这么多娘子吗?”

喝茶的陆沉舟被呛了一口,望着童言无忌的小女儿。

这都是谁教你的。

“小满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小满已经不小啦!”

说着小肉团就爬上陆沉舟的怀抱,揪着老父亲的胡须。

“爹爹你看,小满也有胡须的,小满是大人了!”

陆沉舟有些好笑。

你那都是绒毛啊,算得什么胡须。

“那让爹爹分一点给你。”

小时候爷爷就喜欢拿胡茬扎人。

现在这个恶趣味被他学了起来。

这怎么不算一种薪火相传呢?

望着父女俩玩闹的场景,诸位娘子皆是勾起一抹笑容。

大雪封山,年关将至。

关陇地区都沉浸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氛围当中。

两年蝗灾,七年大旱。

好不容易不再受世家地主的压迫,过上了顿顿饱饭的日子。

纵观整个大明历史。

哪个朝代不是如此。

赋税徭役,压得百姓喘不过来气。

四百年吃饱饭的日子,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年。

唯且只有陆沉舟一位首领,能将他们放在心里。

关陇地区,人人平等的理念,深刻扎根。

别说,先前王豹的暗探,混迹其中,千方百计的赞美。

宋清秋负责的日报控制鱼论。

让百姓们都了解到了陆沉舟。

原住民本就对他有了一个近乎狂热的崇拜。

经过这几年的发酵与沉淀。

多种利民政策的颁布,疯狂者都在家里设了长生牌位。

口口相传的熏陶下。

就连很多外来者。

也感受到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将军,对他们的尊重和照顾。

劳工是苦了一点,再看看对于那些俘虏的待遇。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建元四年的关陇,又是大丰收的一年。

岁末的寒霜如粉。′s~o,u¢s,o.u_x*s\w*.

?c?o.m!

将军府门前那对威严石狮的鬃毛上,悄然凝了一层薄白。

天光初透。

门房呵着团团白气,正费力拂去阶前积雪。

抬头忽见府邸的檐角,第一盏红灯笼已悄然挂起。

石城里深处,两处凸起的山坡上。

檀香缭绕的祭案之上,陆沉舟跪于石碑最前。

一身整洁的墨色常服,衬得身姿魁梧如松。

长子陆迟、次子陆准、女儿陆凤芝......

连同十位妻子,皆屏息肃跪其后。

他倾酒于地,动作缓慢而充满虔敬。

我在看他们,却又不只是他们。

“爹,娘。”

他开口,声音不高,似乎被风揉碎了一样。

“孩儿来了。”

他伸出手,指尖触上冰冷的石碑。

“爹,娘。”

他又唤了一声,指尖停留在“陆公讳昌名”那凹陷的字上。

“孩儿......出息了。”

风雪陡然大了些,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记忆深处。

另一道声音挣扎着浮现出来,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是养父陆元的模样。

他躺在病榻上,那张被穷苦和劳作刻满沟壑的脸。

因为高烧而泛着不祥的潮红。

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枯枝般的手从破旧的棉被下伸出。

死死攥住了当时还是少年的陆沉舟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娃儿....”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

“爹爹要走了.....”

“以后的路,就要你一个人.....”

老人的眼神浑浊而涣散。

却又固执地聚焦在陆沉舟脸上,仿佛要把他的容颜刻在脑子里。

“爹走了以后.....就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

“这辈子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他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地松脱滑落。

最后无力地垂在硬邦邦的土炕沿上。

风雪带着初春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

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

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开了他心底那扇尘封最久的门。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多年的“梦境”。

不再是黄土炕。

不再是弥漫着苦涩和死亡气息的昏暗土屋。

而是一个四方小屋,两位老人倚靠在沙发上。

那是他的父母。

现代的,生身父母。

仅仅数年不见,他们却像被时光的刻刀狠狠剜过。

父亲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的厉害,几乎蜷缩在冰冷的塑料座椅里。

鬓角的白发不再是零星几点。

而是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像覆盖了厚厚的霜雪。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动作迟缓而机械。

父亲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玻璃窗内。

又仿佛穿透了那层玻璃。

茫然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没有任何焦点。

母亲的头靠在父亲瘦削的肩膀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落着。

她闭着眼,眼皮浮肿,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淤伤。

一只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

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攥着父亲同样枯瘦的手。

她似乎睡着了。

但即使在睡梦中,那紧蹙的眉头也未曾有片刻舒展。

母亲的手上,放着一个被摩挲得看不清人脸的全家福。

以前母亲总是唠叨。

“你不结婚,也没孩子,到老了看你怎么办!”

他总是满不在乎地说。

“我就坐在家门口等你们来接我,跟小时候一样。”

他猛地俯下身,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墓碑上。

“爹!娘!”

他喉头剧烈地滚动,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儿子.....不孝啊!”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一年、两年....

那种悲伤或许会变淡。

但它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生的潮湿。

生老病死,世间常态。

可生离死别的必修课,任其穷极一生也无法学会。

即便肉身湮灭,血缘缔结的羁绊依旧能穿透生死。

生命的终点,从来不是孤寂的句号。

而是那些带有体温的呢喃私语。

风雪渐渐停止。

昔日尚有人影的石城里,再也不见那些袅袅炊烟。

陆沉舟带着一家人搬到了长安城,每年的清明都会来此祭拜上香。

七月的关陇。

阳光慷慨得近乎奢侈,泼洒

在无边无际的麦田上。

沉甸甸的麦穗,饱满得几乎撑破外衣。

在热风里谦逊地低下金灿灿的头颅,汇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金色海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烈而醉人的甜香。

那是即将成熟的麦粒酝酿的淳厚气息。

暖烘烘地裹挟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

陆沉舟站在田埂高处。

布衣短衫,裤腿挽到膝盖,沾着新鲜的泥点。

他眯起眼,望向这浩荡的金色波澜。

三年前初抵此地的景象,恍如隔世般在眼前闪过。

龟裂的焦土,枯槁的树影。

风中裹挟着绝望的呜咽与刺鼻的腐臭。

“爹爹!”

一声嘹亮清脆的呼唤自身后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无忧无虑。

陆沉舟转过身。

八岁的陆迟光着脚丫,像只灵敏的兔子般沿着田埂跑来。

手里攥着一根新折的麦穗,金黄的麦粒簇拥在翠绿的穗轴上。

“爹爹!你看!”

陆迟跑到近前,兴奋地踮起脚,把麦穗高高举到他面前。

小脸仰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我种的,娘说这根最沉实。”

他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纯粹的喜悦和毫无保留的亲近。

陆沉舟笑了,伸手接过那根沉甸甸的麦穗。

顺手揉了揉大儿子汗湿的乱糟糟的头发。

“好小子,去玩吧,别踩坏了人家的田地。”

陆迟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

又像来时一样,一阵风似的沿着田埂跑远了。

小小的身影很快融入了远处金色的麦浪。

消失在田间忙碌的点点人影之中。

一群农人正围着一架巨大的、缓缓转动的水车忙碌着。

他们的吆喝声、欢笑声。

水流冲击水轮的哗哗声。

混合着夏日的蝉鸣,清晰地传了过来。

几个妇人提着竹篮,沿着田埂走来。

篮子里是刚蒸好热气腾腾的馒头,她们笑着招呼田里的男人歇息。

几个半大的孩子追逐打闹着跑过。

其中一个孩子不小心摔倒在松软的田埂上。

沾了一身泥,哭得很厉害,旁边的大人跟着哄笑。

陆沉舟走在麦田边缘。

看着眼前这喧闹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唇角的笑意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