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乐见其成
今年最后一个季度,大明联邦的政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松弛。
这种松弛并非源于矛盾的消解,而是源于各国统治阶层对虞国动向的重新判断,当朱昭熙在不其城接连召开劳动国际会议与虞国劳动党二中全会后,那些曾惶惶不可终日的皇帝、资本家和封建庄园主们,终于慢慢回过味来。
最初的恐慌几乎席卷了所有非社会主义国家。明国松京皇宫的御前会议上,朱祁钧曾连续三天追问"虞国是否在策划跨国革命",户部呈上的密报显示,全国有十七个州的工厂主自发提高了工人工资,理由是"防患于未然"。
宁国的议事会甚至通过了《外资企业保护法案》,规定"任何国家不得干涉宁国在联邦各国的产业",其针对的正是虞国推动的国有化浪潮。越国议会则紧急修订了《集会法》,将"未经批准的工人聚集"量刑提高至三年监禁。
连肃、辽、秦、晋等小国的统治者也如临大敌。肃国的庄园主们连夜销毁与雇工签订的不平等契约,辽国王室则突击"恩赐"工人们每周增加半天休息,秦、晋两国的边境关卡甚至开始盘查往来商人携带的书籍,凡印有"劳动集体"等字样的一律没收。
他们恐惧的逻辑很简单:虞国既然能在自己国内清理"投机分子",就必然会鼓动他国的无产阶级效仿,而一旦革命之火燃起,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
这种恐慌的消解,始于对虞国两份核心文件的解读。当《不其城共识》与《关于社会主义理论的若干决议》通过各国间谍网络流传开来后,明国的内阁大臣们发现,文件中反复强调的"初级阶段自愿合作不干涉他国内政",与他们预想中的"革命输出"相去甚远。
让朱祁钧等人松了口气,至少在明面上,虞国并未挑战联邦宪章规定的"宗室统治权",他的这个姐姐总喜欢搞出一些大事来,让整个世界都惶惶不安,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当中,他的姐姐朱昭熙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宁国的资本家们则从技术共享清单里看出了门道。虞国与韩国、代国合作的纺织技术标准化、农业育种交流等项目,均局限于社会主义阵营内部,对宁国在联邦各国的产业并未采取直接冲击。
更重要的是,虞国在劳动国际中明确"不强制资本主义国家建立党组织",这意味着宁国的工厂暂时无需担心内部被渗透。一位参与起草《外资保护法案》的议员在私下坦言:"他们现在忙着清理自己阵营的门户,暂时顾不上我们。"
越国的朱祁锂在议会辩论中,将这份判断转化为政策调整。他撤回了《集会法》的修订案,转而要求各省"提高工人福利,消除明显剥削"。
统计部门的调研报告显示,越国纺织工人的工资仅为虞国同岗位的六成,且没有医疗保障,这种差距才是工人向往虞国的根源。
"与其严防死守,不如让他们觉得'我们这里也不差'",这条思路很快被其他资本主义国家效仿,洪州共和国的工厂开始实行"每周一天休息制",扬国的矿主们为井下工人配备了安全灯,连最保守的辽国也规定"工人们每周至少能获得两斤口粮"。
当恐慌褪去,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开始在非社会主义国家蔓延。他们冷眼旁观着社会主义阵营内部的变化:越系十国的皇室成员在清理"投机分子"时互相攻讦,南武洲六国的劳动党"总裁"们不得不公开财产清单。
韩国的朱征钊为平息基层不满,被迫将皇室成员的"技术分红"从15%降至5%。这些乱象让明国的大臣们在朝堂上嘲讽:"想扯社会主义的虎皮做大旗,就得先尝尝被虎皮勒住脖子的滋味。"
宁国的商业报纸更是直白地评论:"越系十国以为投靠虞国就能捞好处,却不知朱昭熙要的是纯粹的社会主义,容不得半点封建残余。他们那些皇室持股、特权配给,在虞国的标准下全是该清理的'投机行为',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这种评论背后的逻辑很清晰:社会主义阵营的内部分化,对资本主义国家而言是乐见其成的事。
更让他们安心的是,虞国的清理行动非但没有引发"革命浪潮",反而让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对"真正的社会主义"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韩国纺织厂的工人开始对比自己与虞国同行的工资单,代国的农民要求按"劳动积分"重新分配粮食,楚吴国的矿工们举着《不其城共识》,要求罢免那些把集体矿山承包给亲戚的党员干部。
这些诉求不再指向"推翻朱氏统治",而是聚焦于"落实社会主义原则",这意味着矛盾被限制在了社会主义阵营内部。
"他们给自己树起了更高的标杆,现在轮到他们自己够不着了。"明国的一位老臣在给朱祁钧的奏折中写道,"虞国越是强调'纯洁性',那些挂着社会主义招牌的国家就越难自圆其说,其内部的矛盾只会越尖锐。"
这种判断得到了事实印证,南武洲六国的劳动党代表在劳动国际会议后,回国就发起了"反特权运动",与坚持皇室掌控权的总统府形成对峙,楚吴国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罢工,要求按虞国标准修改党章。
在确认虞国暂时"无暇外顾"后,资本主义国家的统治者们开始暗中串联。明国、宁国、越国、扬国的秘密代表在洪州共和国的港口城市召开了三次会议,核心议题是"如何抵制社会主义思想渗透"。他们达成的共识远比劳动国际的合作清单具体:
在舆论层面,各国报纸统一将社会主义描述为"适合虞国国情的特殊制度",强调其"与联邦传统不符",同时宣传"资本主义的灵活性与多样性",尤其突出"保护私有财产"与"个人自由"。
在经济层面,他们决定"适度提高无产阶级待遇",但严格限制在"不触动剥削本质"的范围内。明国规定"工人最高工资不得超过资本家利润的十分之一"。
宁国的工厂主们发明了"绩效奖金",表面上工资涨了三成,实则通过提高考核标准让多数人拿不到足额奖金。这些措施的目的很明确:让工人"过得下去",但绝不能"过得好到想改变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