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多谢居士
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带上了几分慌乱，远不如刚才那般行云流水。
禅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只有窗外的风声，和炉上沸水“咕嘟咕嘟”的声响。
这种安静，让妙玉觉得有些煎熬。
贾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居士在这山中修行，倒是清净。”
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妙玉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轻声道：“自小多病，为求安康，方入空门。”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道尽了身不由己的辛酸。
贾珺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出身官宦之家，若非如此，又怎会沦落至此。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他没有点破。
有些伤疤，不说，比说了要好。
妙玉见他不语，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他觉得沉重了，心中愈发局促不安。
她素来不喜与人言说自己的身世，今日不知为何，对着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静心师太端着一盘斋菜走了进来，看到房内这有些古怪的气氛，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她将斋菜放在桌上，双手合十，对着贾珺微微躬身。
“侯爷，山中清苦，只有些素斋野味，还望侯爷不要嫌弃。”
贾珺站起身，淡笑道：“师太客气了，本侯倒是许久没尝过这山野之味了。”
静心师太的目光在贾珺和自己那徒儿之间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笑道。
“龙入凡尘，自有仙缘相迎，侯爷此行，非是偶然。”
这话说的，玄之又玄。
贾珺听了，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妙玉却是听得心头一跳。
一顿素斋，吃得倒是颇为安静。
贾珺胃口不错，山间的野菜自有其独特的清香，比之那些山珍海味，也别有一番风味。
饭后，贾珺便起身告辞。
“今日多谢师太与居士款待，本侯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做叨扰了。”
静心师太点了点头，道：“侯爷慢走。”
妙玉站在一旁，看着即将离去的贾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她知道，今日一别，或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他是天上的神龙，是执掌权柄的冠军侯，而自己，不过是这山中寺庙里一个带发修行的孤女。
云泥之别。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酸楚。
就在贾珺转身即将踏出禅房的那一刻，妙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开口。
“恩公，请留步！”
贾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只见妙玉快步走到自己的蒲团边，从
她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卷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经文，和一个用红绳穿着的，色泽温润的玉符。
她捧着这两样东西，走到贾珺面前，微微垂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恩公救命之恩，妙玉无以为报。”
“这卷《金刚经》，是妙玉亲手以金粉抄录，日夜诵读，或许能为恩公增添几分福报。”
“这枚玉符，是妙玉自幼留在身边的，在佛前供奉多年，日夜受香火洗礼，可……可辟邪护身。”
妙玉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越低。
贾珺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目光微凝。
那卷经文，做工精美，锦缎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而那枚玉符，通体洁白，质地细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份礼，太重了。
重得不仅仅是物品的价值，更是其中蕴含的那份心意。
静心师太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徒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痴儿，痴儿啊。
贾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这两样东西。
“多谢居士。”
他没有拒绝。
……
贾珺与周彦走出栖霞寺的山门。
山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吹散了禅院中那最后一丝旖旎。
贾珺将那卷经文和玉符小心地放入怀中。
“主上。”
周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说。”
贾珺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彦躬身禀报道：“侯爷，金陵薛家薛蟠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
贾珺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他说，有要事相求，恳请侯爷一见。”
......
半个时辰前，金陵，薛家府邸。
薛姨妈坐立不安，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那张往日里还算富态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焦虑和惶恐。
“怎么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大爷回来了！”
薛姨妈精神一振，连忙迎了出去。
只见薛蟠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脸色煞白，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样。
他一进门，就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也顾不上烫，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
“哎呦！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见到那位侯爷了吗？事情怎么样了？”薛姨妈急得团团转，连声追问。
“噗通！”
薛蟠手里的茶壶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娘……我见到了……”
“但我……宁愿没见到！”
“那哪是人啊！”
薛蟠猛地一拍大腿道：“那就是个活阎王！不！阎王爷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声‘爷’！”
薛姨妈被薛蟠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呢！到底怎么了？”
“胡说？”薛蟠惨笑一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妈，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啊！”
“金陵城里那些个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大老爷们，应天知府贾雨村、那金陵贾家族长......一个个都去了！”
薛蟠说得唾沫横飞。
“还有那个甄宝玉！就因为在山道上骑马快了点，惊扰了那位爷……”
薛蟠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他爹，甄应嘉！当着所有人的面，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薛蟠自己比划了一下。
“我亲眼看见的！然后呢？甄应嘉还不解气，对着他那个宝贝儿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往死里打！甄宝玉哭得跟杀猪一样，满地打滚！”
薛姨妈听得目瞪口呆，捂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