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最后一面

事发的日期是在二十年前。

同样是她父母的忌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她那个时候也在现场?

可她……怎么会在现场呢?

阳光的暖意均匀的铺在后背上,可文昭却感觉一股冷意从脚下涌出。

又是迅速蔓延。

文昭突然感觉自已的喉咙干得发涩,她强咬着颤抖的牙关。

心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抖着手指给岑寂拨去了几个电话。

长久的等待后是一阵熟悉的忙音。

没有接应。

文昭突然觉得头顶的太阳很烫,照在她漆黑的发上,就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炖化了。

手机在太阳底下反光,让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咬着牙又是给周司白拨去了几个电话。

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

文昭深吸了一口气,握成拳的手指抬起又放下。

她定了最快的航班飞回了杭市,飞机落地就打车去了岑寂的公司。

公司楼下,前台的员工看着手机里的新闻,议论纷纷。

“岑总已经很久有回来了。”

“听人说他的身体最近不是很好,都没有露面……之前网上就在传,说二十年前的这个新闻是我们岑总叫人压下去的。”

“那现在东窗事发,他能不能受得住?”

职员的话语里带着浓重的担忧,听得另一个职员也叹了一口气。

“苏总肯定也不好受……”

文昭突然有些站不住脚。

她很快的转身,打车回了檀湖雅苑,这是他们前世的婚房。

重生以后,这是文昭第一次来。

分明在凉爽的春日,可脊背的冒出的细汗几乎是要将她浸湿了。

她站在熟悉的门前按响门铃,可是没有人应。

于是文昭试探性的按下了前世的密码。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瞬间涌进鼻腔的是独属于岑寂身上的雪松香。

一切的陈设都像是前世的样子,家里有她的蓝色拖鞋,有她精心挑选的沙发和茶几,甚至还有她最喜欢的蓝花楹,枯萎的摆放在玄关。

客厅里没有人,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窗外的阳光很透,照得室内是白茫茫的一片。

随即,一只白色的毛绒团子在瞬间扑了过来。

圆圆的身后是满地散落画纸,画纸上有小小的猫的齿痕。

圆圆兴奋的仰头,在她的脚边绕着圈。

文昭缓慢的蹲下身子,一张张的捡起了地上的画纸。

看见的就是属于自已的照片。

五岁、六岁、七岁……

小小的人局促又不安的站在画面的正中间,笑容略微有些讨好。

照片背后是一张张精美的素描画。

男孩是岑寂,女孩是她。

两个小小的人并排站在一起,眼角带笑。

共同参与了对方一切至关重要的人生节点。

自信又勇敢。

这就是岑寂想要的一切吗?

原来这就是岑寂不顾一切想要研制时光机的原因吗?

文昭感觉自已的胃痉挛了起来。

那种感觉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带着锈迹的钝针缓慢搅动的酸痛。

她最后看见了岑寂精心设计的婚纱,还有婚礼现场的布局图。

她站在缀满蓝花楹的拱门下,圣洁的白纱轻柔的覆在她的身上。

她抬眸,含笑着和岑寂互换戒指。

着眼前的一切。

指尖缓慢的划过素描画上的人脸,那是文昭第一次看见自已父母的年老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她父母的样子。

文昭看着看着就笑了。

比笑声先一步溢散出来的,是滚烫的泪。

熟悉的手机铃声骤然在此刻响起,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尖锐又刺耳。

是周司白打来的电话。

文昭一顿,她缓慢的抬手,将手机放在耳边,动作有些僵硬:

“岑寂在哪里?”

文昭轻轻的又重复了一遍:“岑寂在哪里?”

手机对面停顿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昭昭,岑寂说想要见你一面。”

文昭的心在一瞬间被揪紧了,她立刻追问:“在哪里见?”

“在和兰医院。”

她的心在一瞬间冷却了下去。

等文昭按照周司白给出的地址,站在病房前时。

浓烈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惨白的白炽灯从头顶照下来。

安静的走廊带着死亡的沉寂,让她莫名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文昭抬起手,轻轻的推开病房的门。

缓慢的走到病床边上,第一眼看见就是那张骨相分明的脸。

岑寂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

仪器屏幕冷光下勾勒着他深邃而脆弱的轮廓,把他浅色的眼眸照得透明。

就像是烈日下缓慢融化的冰山。

文昭突然有些腿软。

病榻上的岑寂突然叫了她一声:“昭昭。”

他看见文昭扁扁的嘴唇,眼底浮现几分笑意:“我就知道,你看见了今天的新闻,一定会回杭市的。”

他想得没错。

昭昭可以轻而易举的发现真相。

那么聪明的昭昭,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岑寂举起那双消瘦又苍白的手,把她往病床边上牵。

宽大的手掌缓慢将她包裹。

文昭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手为什么可以那么冰,那么硬。

她的手止不住的抖。

然后她就听见岑寂颤抖的声线像是轻轻叹息:“对不起,猫猫侠的承诺最终食言了。”

文昭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终于绷不住了。

眼泪变成了珍珠,一连串的滚落。

一滴滴的滴到岑寂的脸上,又从他的鼻梁处滚落,她的脊背止不住的发抖:

“岑寂,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岑寂看她这样,琥珀色的眼眸隐约闪着水光。

他伸手抚上文昭的脸颊,用指腹轻轻的蹭着她眼底的水痕,最终笑了笑:

“一切都是应该的。是我欲壑难填,是我的欲望太多、太过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