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恨如水，爱如风
鬼墟，负海城图书馆。
仿佛鬼墟斩妖除魔之旅的阶段性终点已然抵达。这次上货充足的大善人，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欣赏片刻鬼墟中的奇观。
哪怕见多识广如纪宁，依旧能感受到此刻面前景象的壮丽恢弘：
倒不是说，这座和人间海城图书馆一模一样的建筑，修建出了天宫般的气势。
实在是扎根于其内、以其本体充盈建筑中心位置、突破图书馆穹顶的百米余高的巨树，以其丰茂树冠遮蔽了血海的猩红。
幽蓝色光潮荡漾在枝头，将周围废墟中的漆黑所驱散。溢彩流光中尽是梦幻般的绚烂。
当然，如果不是那“质地一眼看过去就不是木质部、反而有些类似人类上皮组织”的树干上，镶嵌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齿轮的话，画面可能会更具自然美感，而不会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齿轮彼此咬合旋转。每转一周都会有大量的黑色液体喷涌而出，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如此，连空气里弥散的，都是清醒中的痛苦和疯狂……
……
“前代鬼王，也就是此方世界的第二代鬼王，本体便跻身于这座图书馆了。
祂以身躯融合人道意识，构筑【人理】维护秩序……”
高杭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睛，叹息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只可惜啊，祂的木头脑袋以为：
自己已经阅遍群书，穷尽世间道理，定能不辜负初代鬼王翻转阴阳两界、血染苍穹前的托付了。
呵呵……可污染与失控的欲望同源。人性的复杂，又岂是规则写死的机器所能穷举的？”
遥遥指了指同样突破图书馆穹顶、拔地而起，支撑着遮天巨树的三根壮观、却早已布满斑驳裂痕的庞大支柱，高杭眼中幽蓝色光芒大盛，笑容里尽是嘲弄：
“污染之于人性，仿佛跗骨之蛆。
单纯靠【人理】规则的约束和压制，不过是给它们试探、伪装并侵蚀【人理】支柱和根基的机会罢了。
如您所见，如今的【人理】连正常运行，都会带来极大的痛苦。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浑然天成……？
以如此荒唐造物，就想取代天心意识维护世界平衡，甚至妄图驱逐污染……您说，这个第二代鬼王，是不是非常幼稚，非常愚蠢？”
纪宁转身看着高杭，目光严肃中带着几分柔和。
在展露出血肉烈阳真身时、连天地都会瞬间暗淡的大善人，将手轻轻搭在了高杭肩头，语气温和：
“过度的苛责自己，也并非智者所为啊！
现在，就先如你所愿，叫你高杭好么？”
待高杭点头应允，纪宁继续：
“高先生，我曾经见证过和这个世界类似这种程度的污染……那里，是字面意义的‘举世皆疯’！
你竟然独自背负起整个世界的疯狂和痛苦，如此魄力和勇气，无论成败……
此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予你非议！”
“是么？哈哈，收获来自于您的认可，是我诞生意识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
高杭被纪宁的安慰说得一愣，随即笑了。
当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同巨树一般无二的光晕：
“纪宁先生，咱们继续前进吧，此行的终点近在咫尺了！”
“嗯，好的……李同学，跟紧我们啊。这里很危险的！”
纪宁善意提醒。
“嗯嗯，我来啦！”
纪宁和高杭二人并肩走入图书馆内，而懵逼又烧脑的少女则紧随其后。
一路走来，信息密度太大，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
…………
……
此刻的鬼墟图书馆，因为一场关乎未来王者因果，而强行启动了【人理】。
而人间所对应的审判也即将迎来尾声！
“诶！？有人！！
救，救命啊！！！太好了，是官方的人，我有救了！”
浓雾已然快要将别墅区完全吞没，池竞澄和宋欣妍的追爱小游戏却依旧烂戏委台，拒绝落幕。
宋欣妍血条厚，池竞澄机制野，背德情侣的你追我赶，仿佛能持续到天荒地老。
……
无视了回荡在迷雾中的隐现回旋的哭声，池竞澄跌跌撞撞。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发接近【沉沦】，他非但没有因为两腿间淋漓的番茄汁流失过多而休克，反而越跑越精神了。
当激动得小奶狗依稀看到雾霾中晃动的人影，只觉得救命稻草就在眼前。赶忙不顾一切逃了过去。
反正情况再坏，总比被身后的疯子宋欣妍抓住的要好。
……
更往前时，发现出现在雾中的竟然是荷枪实弹、扮相极为正规的武装人员。他们一手持枪，一手握着一把泛着幽蓝光泽的长刃，浑身尽是肃杀之气。
“呜呜呜，长官，救命，我被一个疯婆子追杀！我……”
砰——！
池竞澄狂喜着就要求助，却只收获了眉心一枚冒血的弹孔。随即便颓然倒下，意识消散前尽是不甘：
又得努力一番，才能再爬回来了……
可恶，这些人，怎么就一点都不怜惜他这朵一次次穿梭于人鬼两界的可怜娇花呢？一点都不大度……！
……
“……小澄！！！”
刚刚还不断追杀池竞澄的宋欣妍，刚一赶上小奶狗，就见到武装人员将其击毙的画面。
仿若看到了小白花在狂暴风雨的摧残下弯折，宋欣妍本能般痛呼出声来。
说来也怪，刚刚还“因为纪宁惨死而对池竞澄心怀滔天恨意”的宋欣妍，在看他颓然倒下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心疼。
眼前闪回的，是他初来集团时、帮她整理文件的笨笨模样；是他帮自己打咖啡、揉肩膀的温柔；是自己带他去圈子里酒会时他的喜悦；自己半推半就和他在一起的偷腥快乐；故作信任不去检查他绝症真相，当场拍板要给他生孩子时，那种自我牺牲宿命感的陶醉……
……
恨如水，好似爱如风。
宋欣妍看着池竞澄的尸体，竟比得知纪宁死讯时还要心痛。
下一刻，精神分裂一般的她，竟目露凶光，挥舞着水果刀向着武装人员冲去：
“可恶，你们竟敢伤害小澄，我要你们赔命！！！”
那副嘴脸，就仿佛刚刚追杀池竞澄的不是她一般！
“去死啊！！！你们这群……！”
砰——！
武装人员果断开枪。随着彼岸花在额头盛放，宋欣妍终究没有能够兑现“爱纪宁如命”的承诺，颓然倒在池竞澄身旁。
……
直至濒死，她才从刚刚的脑热中恢复，临终前对自己只剩下了充满黑色幽默的悲愤——自己这次，竟然脑袋一热，为池竞澄那个害死挚爱阿宁的男小三殉情了……
自己，真的好贱啊……
……
带着无尽的自我厌弃，宋欣妍失去了意识。
只是，濒死的宋、池二人的手，竟然滑稽地叠在了一起，仿若践行了“同生共死”真爱誓言的情侣。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存在的终点。
随着这个【人理崩坏点】的坍缩，这对相爱相杀情侣的灵魂，将和之前在方景隆别墅里的死难者灵魂一起，稍后随崩坏点坠入鬼墟图书馆……
……
“报告林老大，发现两个幸存者，已被击毙！”
透过防毒面具，武装人员向身后隐藏在风衣和骷髅防毒面具中的长官汇报战果。
“很好，继续前进。这个崩坏点很特殊，不符合拯救任务，所以不要留活口！”
特战队林老大，林承业，接到的上峰委派任务，本是“全力营救方少等幸存者”。可他眼中只有【悲泣者】和【刀锋】。
……
正如很多事情的蛛丝马迹，再小心也隐瞒不过老搭档李军一般，他也是老调查员了。被熟悉手法隐瞒的儿子死讯，又怎么可能骗过他林承业？
作为特战队的分队长，他本该严格遵守命令；但作为父亲，他只想来一场不分对错的清洗！
“毕竟，我儿已死，凭什么这些涉事之人有资格苟活？”
骷髅防毒面具下，中年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
“摧毁崩坏点前，所有生物，全部灭杀！”
“遵命——！【人理】永存！特战队，一往无前！”
随着整齐划一的口号，众人逼进已被猩红辉光笼罩的方景隆别墅。
而哀婉的哭声，正从其中飘出。
歌哭泣中尽是哀伤和痛苦，听得人心中负面感情疯狂蔓延，似是催人自绝于世的索命梵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