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一纸蓝图传乡野 万人同心筑云州

望云院的晨露还挂在菊瓣上时,苏皖兮已将那叠三年计划的细目重新铺开。晨光透过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把水渠图、稻种培育法照得愈发清晰。君逸尘凑过来,指尖点在“西坡村需建过滤井三口”那行字上:“这字太小,村老们眼神不济,怕是看不清。”

苏皖兮笑了,取过剪刀将图纸裁成数十张单页:“我早想好了。”她转头对候在院外的陈木匠道,“陈师傅,劳烦您带人做些木牌,两尺见方,边框要牢实,能经得住风吹雨淋。”

陈木匠刚应下,君逸尘已唤来魏明远:“传我令,各州、县、乡三级官吏,今日卯时领任务后,必须在三日内下到各村,把三年计划逐条讲给百姓听。乡吏若讲不明白,便让村长来州府学,学会了再回去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外列队的亲兵,“带十名亲兵跟着督查,谁敢偷懒糊弄,同昨日那主簿一般处置。”

魏明远领命而去时,苏皖兮正往木牌上拓印图纸。她将周小宇画的龙骨水车分解成六步,每步用炭笔描出轮廓,旁边注上最浅白的字:“第一步,削竹为骨;第二步,穿绳为辐……”陈木匠在旁看着,忽然道:“王妃,不如让村里的画匠照着刻成木雕?木头比纸经用,日晒雨淋也不怕褪色。”

苏皖兮眼睛一亮:“好主意!再让他们给木牌刷层桐油,至少能管三五年。”

晌午的日头正烈时,州府门前已堆起二十多块木牌。君逸尘让人将木牌分发给各乡,每块木牌配两名识字的文书,细细嘱咐:“到了村里,先把木牌立在晒谷场最显眼的地方。百姓问一句,你们便答十句;百姓看不懂图,你们就用树枝在地上画,直到人人都明白‘这渠修起来能浇多少地’‘这水车省多少力气’为止。”

西坡村的晒谷场边,老槐树下很快围了半村人。乡吏王二柱站在新立的木牌旁,手里攥着张抄录的计划要点,嗓子喊得发哑:“大伙儿瞧这图!明年开春,咱村东头要修条渠,从月牙泉引水过来,往后咱这千亩旱地,就都能浇上水了!”

有个老汉拄着拐杖凑近,眯眼瞅着木牌上的水渠图:“王文书,这渠真能流到俺家地头?俺那三亩地,在坡底呢。”

王二柱赶紧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条弯弯曲曲的线:“李伯您看,渠从这儿拐个弯,顺着坡势往下走,正好过您家那三亩地,比您挑水近多了!”他指着图上的红点,“这儿还要建口过滤井,井水甜着呢,再也不用喝带沙的河泥水了。”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个系着蓝布头巾的妇人扯着嗓子问:“那纺纱织布是咋回事?俺家丫头手巧,能学不?”

“能!”王二柱拍着胸脯,“后年冬天,州府会派师傅来教,学会了能织布换钱,买花布给丫头做新袄!”他忽然想起君逸尘的嘱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苏皖兮让人用黏土捏的稻种模型——谷穗颗粒饱满,比寻常稻穗大出一圈,“大伙儿再看这个!安王妃说,新稻种一亩地能多打两石粮,明年先试种,后年就推广到全村!”

老汉伸手摸了摸黏土谷穗,粗糙的指腹蹭过饱满的“颗粒”,忽然红了眼:“要是真能这样……俺那早死的老婆子,当年就不用饿肚子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三日内飞遍了云州的村村寨寨。

偏远的北沟村,识字的教书先生被请到晒谷场,逐字逐句念着抄录的计划:“……第三年,建学堂三间,凡七岁以上孩童,皆可入学,不收束修……”底下的孩童们听得眼睛发亮,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娘的衣角:“娘,我也能认字了?就像先生那样,能读安王妃画的图?”

娘摸了摸她的头,望着木牌上“学堂”两个字,眼里落进了光。

州府的亲兵回来复命时,带了个意外消息:有个叫狗剩的放牛娃,把木牌上的龙骨水车图刻在了村口的石头上,说是“让过路人都瞧瞧”;还有个绣娘,将水渠的走向绣在了帕子上,分给村里的妇人,说“干活时揣着,心里踏实”。

苏皖兮听着,忽然对君逸尘道:“咱们得再做件事,让大伙儿知道,这计划不是嘴上说说,是真能让他们得实惠的。”

三日后,云州城里的铁匠铺、木匠铺都接到了新活计——打制一批一模一样的“云州令牌”。令牌是铜制的,正面刻着云州的州徽,背面刻着三行小字:“修渠一亩,记一功;献新策一条,记一功;教三人识字,记一功。”君逸尘规定,凭令牌上的功数,可到州府兑换粮食、布匹,甚至减免徭役。

分发令牌那天,苏皖兮站在西校场的高台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清亮如钟:“云州的好日子,不是官老爷们画出来的,是咱一锄头一镰刀干出来的!这令牌上的功,是给每一个想让日子过好的人的——不管你是种地的、织布的,还是放牛的、砍柴的,只要为云州添了力,就有功,就有奖!”

人群里的瘸腿老汉举着拐杖高喊:“俺要去修渠!俺有力气!”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挤到前面,仰着小脸喊:“俺要学认字,教给村里的娃!”

夕阳西下。君逸尘站在苏皖兮身边,看着木牌上的蓝图被百姓用树枝在地上反复描摹,看着“功令牌”被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没有纸笔时,土地就是纸,手脚就是笔;没有屏幕时,人心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望云院的灯亮起来时,苏皖兮正在整理今日的功薄。上面记着:“西坡村,李老汉,愿捐出老宅地基建过滤井,记三功;北沟村,王绣娘,绣制水渠图帕二十张,记两功……”字迹歪歪扭扭,却是云州最鲜活的心跳。

君逸尘端来碗热粥,见她指尖沾着墨,笑道:“这比治军难多了吧?”

“难,却更有意思。”苏皖兮舀了勺粥,刚要送到嘴边,忽然“嘶”地吸了口冷气,手猛地按住小腹。

“怎么了?”君逸尘立刻放下碗,伸手扶住她。

苏皖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脸色发白,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逸尘,我可能……可能累着了。”小腹传来一阵坠痛,比往日的胎动都要剧烈,她攥紧君逸尘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也……也许是我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