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范隐交给邓梓月重任
那天,距离朱各“因公殉职”的消息传遍监察院,不过才两天。
范隐带着范贤与王七年,站在了一处的大门前。
彼时,门楣两侧还光秃秃的,没有那副黑漆金字的对联。
“咱们马上就要动身去北奇了,来这儿干嘛?”
范贤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范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望向院内深处。
“没什么,为出使归来,提前做点准备。”
“为出使归来做准备?”
范贤更糊涂了。
“人都还没走呢,做什么准备?”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凑到范隐身边。
“你该不会是不想去,想来一处找个由头跑路吧?”
范隐反手一个手刀,不轻不重地敲在范贤的脑门上。
“跑路你个鬼。”
“我要真想跑路,也是去找三处那帮师兄,来一处有什么用。”
他收回手,下巴朝大门一扬。
“走,进去。”
三人迈步而入。
刚一踏进院子,一股嘈杂的人声便扑面而来。
各色服饰的闲杂人等进进出出,将这里衬得如同闹市。
院子里没有原剧中那夸张的云梦鱼,却也相差无几。
一堆堆包装精美的礼盒,几乎要将不大的院子占满。
范贤凑上前,看清了礼盒上贴着的纸条。
“缅怀朱各大人,因公殉职。兵部送。”
他转向另一堆,上面同样贴着一张纸。
“缅怀朱各大人,为国捐躯。吏部送。”
户部、工部、礼部……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衙门,几乎都送来了“奠仪”。
“老王,去,把邓梓月喊来。”
范隐的声音很平淡。
“是。”
王七年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朝侧院走去。
范贤看着这满院的礼物,咂了咂嘴。
“这位朱各大人,人缘倒是真不错。”
“京城上下,都来吊唁了。”
他随即又疑惑起来。
“不过,既然是殉职,不该送些挽联、花圈之类的吗?”
“怎么送的都是这些……”
范隐轻笑一声。
“你还真当这是来缅怀朱各的?”
范贤一愣。
“那是干什么?”
“一处,监察京城百官。”
范隐只说了这一句。
范贤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借着缅怀的名义,行贿赂之事?”
“还不算太笨。”
范隐说着,径直走向主屋。
还未等他靠近,右侧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里,就传出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嚯,这个厉害啊。”
“你再瞧瞧这个,比刚才那个还漂亮。”
“快看这个!内帑送来的!”
“啪”的一声。
范隐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的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动作凝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房间里,一处的几名官员正围着一堆被拆开的礼盒。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贪婪的喜悦与兴奋。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范隐时,那喜悦瞬间变成了惊恐。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想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塞回箱子里,藏起来。
结果却是越忙越乱,叮叮当当,名贵的器物摔了一地。
片刻后,他们总算放弃了挣扎,一个个垂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
范隐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果然没有发现邓梓月的身影。
范隐迈步走进屋子,弯腰捡起一个因慌乱而掉落在脚边的木盒。
盒盖上,清晰地贴着“内帑”二字。
“哟,内帑送的。”
他打开盒子。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副副牌面,通体深棕,质地温润,在光线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麻将啊。”
“就一处有?”
人群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官员,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回……回提刑司大人,不,不止我们一处,内帑……给八个处都送了一副。”
范隐抬起眼,目光落在那人脸上。
那人被他看得浑身一颤,立刻又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此时,王七年已经带着邓梓月出现在了门外。
屋里,范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
“别怕。”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
“我理解大家,都在京城这片地界上混饭吃。”
“这京城百官的关系,错综复杂,跟一张大网似的。”
“大到查案子,小到柴米油盐,谁能绕得开人情世故?”
“这礼要是不收,很多事就不好办了嘛。”
“我都懂。”
门外,邓梓月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但又迅速被他掩藏了起来。
屋内的众人,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刚回话的那名官员,再次抬起头,试探着问道。
“那……不知大人此次前来一处,所为何事?”
范隐笑了笑。
“哦,没什么大事。”
“这不是朱大人不幸因公殉职了嘛。”
“我这个监察院提刑司,就暂代一处主办之职。”
那人又问。
“可大人您……不是马上就要出使北奇了吗?”
“哟,你消息还挺灵通。”
范隐的语气依旧轻松。
那人闻言,又吓得低下了头。
“都说了,别紧张。”
“行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我暂代一处主办,但我不喜欢一处过去的行事风格。”
“所以,要改。”
“可就像你们知道的,我马上就要出使,没时间亲自盯着。”
“所以,我今天要在这里,选一个人,在我离京期间,代我主管一处。”
“帮我,把一处好好整改一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头。
他们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对权力的渴望与贪婪。
“别高兴得太早。”
范隐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要整改的方向是什么,你们恐怕还不知道。”
他朝范贤招了招手。
范贤会意,从袖中取出两卷卷好的宣纸,左右手各执一卷,猛地展开。
站在最前面的官员,下意识地念出了上面的字。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
“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两行黑字,笔锋凌厉,杀气腾腾。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新来的提刑司,不是要小打小闹,而是要将一处连根拔起,彻底换血。
让一处变回它原本的样子。
范隐看着他们煞白的脸,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很难。”
“以后,大家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
“甚至连衣食住行,都会成问题。”
“所以,我已经向院长提了建议,院长也同意了。”
“今后,院里会建宿舍,建食堂,建小卖部,还有一些其它基础设施,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我也不强求各位马上做出改变。”
“我希望大家,能趁着我出使的这段时间,早做打算。”
“想升官发财的,另谋高就。”
“贪生怕死的,赶紧滚蛋。”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范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议论声戛然而止。
“接下来,我就宣布,在我离京期间,暂代我主管一处的人选。”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邓梓月。”
范隐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屋内。
众人一片惊愕。
邓梓月自已也完全愣住了,还是王七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踉跄着走进屋来。
范隐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邓梓月,大家应该都很熟,都是一处的老同僚了。”
“从今天起,到我出使归来,就由他,代替我,主管一处。”
“大人!大人不可!”
邓梓月急得满脸通红。
“我……我只是个小小文书,一处的同僚里,比我资历深、能力强的人多的是,我……我不行啊。”
范隐却像是和他很熟稔一般,揽住他的肩膀,笑道。
“哎呀,老邓,别妄自菲薄嘛,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而且,我也不是单纯让你掌权,还有一件大事儿让你帮忙呢。”
“来,除了帮我咱管一处,还有个艰巨的任务。”
说着范隐就塞了张纸条给邓梓月。
他转向众人。
“诸位,你们可能很好奇,为何我为何选邓梓月来暂代我主管一处。”
听到范隐这么说,众人心中也嘀咕。
范隐接着说。
“邓梓月,定州寒门出身,当年边军有都尉假造账册,借买马料之名骗取官银,邓梓月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将罪证送到监察院,院长念及他孤勇刚直,特批他进入监察院。”
“我知道,你们之中,履历不输邓梓月的,大有人在。”
“那为何我还是选了邓梓月。”
“我可以告诉你们,理由很简单。”
“因为在一处,我只知道一个邓梓月。”
顿时众人有有些一抡。
范隐接着说。
“若你们也想像老邓一样担当大任,不要急。”
“等我出使回来,我会给你们一个机会。”
“而不想担什么大任的,有想离开的,在我出使期间,都可以向老邓提交申请。”
“老邓你呢,只要他们申请,你就批,我回来绝不过问。”
“诸位也趁着我还没把你们的脸都认全,该早做决断,就早做决断。”
他又转头对邓梓月说。
“老邓,你就辛苦点,帮我多担待着。”
范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沉沉的腰牌,在邓梓月眼前晃了晃,也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的提刑司腰牌,你先拿着。”
邓梓月受宠若惊,连连后退。
“万万不可,大人!这万万不可啊!”
“你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小人……小人担不起大人如此信任!”
范隐一把将腰牌塞进他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灼灼。
“老邓,虽然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却不是第一次见你。”
“虽然你以前对我一无所知,但我对你,却了解颇深。”
“我相信你。”
“去吧。”
范隐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邓,抬起头,去把一处,变成你所期望的样子。”
他对着邓梓月,郑重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说完,范隐转身便走,再没有看屋内众人一眼。
范贤上前,将那两卷写着对联的宣纸,郑重地交到邓梓月手中。
他也学着范隐的样子,竖起大拇指。
“加油。”
王七年走过邓梓月身边时,同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和一个大拇指。
“辛苦老邓了。”
三人就这么潇洒地离去,只留下邓梓月一个人,手握着提刑司的腰牌和那副对联,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后是整个一处错愕而复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