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倾诉
夜幕低垂，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在昏黄的灯光下冒着腾腾热气。
朱明晨穿过熙攘的人群，远远就看见陈浩独自坐在最角落的塑料凳上。
面前的小方桌上，整齐地摆着三瓶已经开了盖的啤酒。
“朱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陈浩抬头，眼神闪烁，手指不安地转动着酒杯。
“什么意思？你想倒反天罡，叫我朱弟不成？”
朱明晨故意用肩膀撞了撞陈浩，顺势在他对面坐下，塑料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陈浩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哪里哪里！”
他抬手抹了把脸，眼中的阴霾似乎被这一撞驱散了些许。
“你现在身份毕竟不一样了……”陈浩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有什么不一样？”朱明晨笑着跟他碰杯。
陈浩是他前世唯一一位真正交心的朋友，他很重视和他的友情。
前世他在京城发展，而陈浩在老家发展。
陈浩帮了他很多。
家里很多事他都是拜托陈浩帮忙，两人的朋友情经历十多年依然没变。
“我到现在还感觉像是一场梦！”陈浩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曾经的好友，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摇身一变就成亿万富豪了！”
“那你换个角度想，”朱明晨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语气轻松，“就算我是所谓的亿万富豪，可你不还是亿万富豪的好兄弟？”
他特意在“好兄弟”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朱明晨最好的朋友跟很多人都说过。
但好兄弟，还真就陈浩一人。
“可能吧。”陈浩突然闷闷地自己干了一杯，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搞毛啊，突然那么丧！”朱明晨给了他一拳。
陈浩抬头看向朱明晨，嘴唇蠕动了几下，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是不是因为我没带你做事？”朱明晨直视他的眼睛。
“没有！”陈浩突然提高音量，眼神变得异常认真，“你信不信，不管你有没有钱，我都……”
这些话有些矫情，他本不应该说。
可他怕唯一的好兄弟误会。
“信！”朱明晨直接出声打断他的话，他拿起酒瓶给两人都满上，“别关说话，喝！”
朱明晨替他满上。
“爽！”陈浩一饮而尽后，忽然神经质的喊了一句，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朱哥，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陈浩顿了顿，又急忙补充，“当然，我指的不是钱。”
朱明晨点点头，目光落在陈浩通红的脸颊上——看来他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
“不怕你笑话，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
“小时候，我爸就叫我少惹事。只要我跟人打架，他只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先给我一巴掌，让我道歉！”
朱明晨听到这，已经知道，陈浩今天肯定是跟他父亲闹矛盾了。
他要做的，就是倾听。
因为家庭原因和自卑，陈浩长大后渐渐学会了他爸的那一套左右逢源。
高中和大学时，陈浩的朋友其实很多。
很多人觉得他靠谱，对胃口。
但他唯一认可的朋友却只有朱明晨。
他只有在朱明晨的面前，才能真正做自己。
朱明晨安静地听着，记忆中的画面逐渐清晰。
他和陈浩是小学同学，但那时候交情尚浅，直到高中同桌才真正熟络起来。
陈浩的父亲很典型，从小对陈浩实行的便是打压式的教育。
偏偏他父亲对外又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
这种矛盾的教育方式让陈浩从小就活在自卑中。
陈浩做一件事情也会很努力，因为他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如果得到认可他就会很开心，从而更加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
可如果努力没有得到预期的赞许，又会因此颓废……
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遇到别人主动示好，他也会自我怀疑觉得配不上。
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世间的美好。
这种情况直到渐渐长大才能一点一点的消除。
而朱明晨就不一样了。
从小，他的父亲就表现的很强势。
他小学是在家里附近的小学读的。
学校师资力量很差，但胜在方便。
因为时间久远，那时候小学甚至连个保安都没。
这就导致，傍晚时，偶尔有附近的青年翻墙跑进学校打篮球。
有一天。
小朱明晨跟一个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回去。
结果他被篮球落地的声音吸引就转头往球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能是因为他的笑容被人误会成嘲笑。
那青年跑过来对着他飞起就是一脚！
那一脚把小朱明晨踢飞了整整一米！
当时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默默看了小青年一眼，
在他的一句：“再看就他妈打死你！”的威胁声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往校门口赶。
回到家张婉君看到他这模样吓了一跳，红着眼问他怎么回事。
他本来不打算说，因为那几个青年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他不想张婉君去出这个头。
后来还是张婉君非拉着她去学校，他才老实交代了。
可等到朱建军怒气冲冲赶去学校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当时的朱明晨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三天后。
朱建军拉着当时踢他的小青年以及他的家人来向他道歉！
哪怕只是道歉，朱明晨就已经觉得自己的爸爸真的好帅！
可直到有一次，他放学无意中听老人说起这件事的具体经过。
原来，朱建军找到人之后，召集村里的人把那户人家的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甚至，半夜还招呼人朝着他们家的房顶和窗户丢石头！
因为人多，加之那时候没有监控，报警警察也没办法。
警察反而还劝他们不要跟朱建军过不去。
这才有了那小青年一家人向他道歉的事。
这件事朱明晨真的是能记一辈子！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什么原因传开了，他当时被学校里的男同学羡慕了好久。
就连校霸看到他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如果当时朱建军当着他的面做了殴打青年的举动，让人哭着点头哈腰求饶，或许现在的朱明晨就变得好勇斗狠了……
家庭环境以及教育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太大了……
这也是前世的朱明晨经历过当舔狗，高考失利等等困难。
却从没自卑和放弃过自己……
……
此时的陈浩猛地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剧烈滚动着，酒液顺着嘴角溢出，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我只不过跟堂哥闹了矛盾，
我只不过把他的嘴唇打破了，
难道我就没受伤？
难道我就任由他侮辱？
他知道我堂哥说了什么难听话吗？
他知道我受了多大委屈吗？
我堂哥说我爸像条狗一样，只会趋炎附势讨好他们家！
就这，他还准备给我一巴掌？
我好不容易从童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他还想让我走回去吗？”
陈浩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指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
“朱哥，你知道当时我抓着他打向我的手，他当时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吗？”
说着，陈浩学着他父亲的语气和神态。
只见他闭上眼睛，缓缓摇头：“呵呵，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啊！”
陈浩忽然睁开眼，捏紧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如果养儿只是为了防老，那就别特么强调他的爱有多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