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贼眉鼠眼

第九百七十五章 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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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在一个即将除夕,大雪纷飞的日子,官差从大理寺监牢里提出了上千名人犯。

人犯们戴着重枷脚镣,穿着单薄的囚衣,出了监牢被外面的风雪冻得瑟瑟发抖。

天气的寒冷,却抵不住心中的恐惧,这群人犯有老有少,他们在官差的押解下,缓缓朝城外的法场走去。

为首的人犯正是李淮,张熙然等人,他们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朝囚犯中白发苍苍的老者忏悔,悔不该为官不仁,害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赵孝骞终究还是下旨,南京留守李淮,通判张熙然,下邑知县陈素等涉案的六名首犯夷三族,其余的从犯斩首。

不仅是犯官,同时也处决了百余名应天府辖下的豪强地主。

不是皇帝残忍嗜杀,而是大宋律法已有明文,谋逆者大恶不赦,这些人官商勾结,暗中挑起民变,性质十分严重,如若不杀,天下人不会记住这个教训。

迎着漫天的风雪,官差们将人犯押到了城外法场上。

今日由三法司亲自监斩,每一名人犯被验明正身后,五花大绑跪在法场上,屈身伸向前,在极度的恐惧中努力亮出了脖颈。

法场四周早已密密麻麻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百姓们却丝毫不觉得冷,看着这些即将被处斩的人犯,众人的咒骂声唾弃声不绝于耳。

人犯们的罪行早已明告天下,百姓们知道这些干了什么事,对他们自然是痛恨至极。

当不了一个好官儿也就罢了,还贪墨数百万贯钱财,勾结豪强地主侵占可怜农民的田地,非但如此,为了掩盖罪迹,竟丧心病狂不惜暗中挑起民变,整个应天府被这些祸害得民不聊生。

他们自然是该死的,哪怕看似无辜的三族宗亲,他们在世时谁没享受到来自贪官恶官的不义之财?他们谁没干过仗势欺人的事?

所以,他们真的无辜吗?

一次杀上千人,委实是大手笔。

为了今日的行刑,刑部和大理寺紧急从京畿各地官府借调了许多刽子手,也打造了许多柄开了锋的崭新大环刀,刀口若卷了刃,那就换一柄,为的就是不耽误砍头。

午时一刻,法场上骤然擂响了鼓声,鼓声隆隆,仿若阎王的催命符咒,跪在法场上的人犯们浑身一震,神情愈发绝望,他们知道自己的人生只能走到这里了。

许多人犯嚎啕大哭起来,他们有的大声咒骂犯官亲人,有的力竭声嘶地喊冤,也有的哀哀哭诉自己舍不得死,自己并未得犯官半文好处,凭什么被他连累而死……

所有的哭诉求饶和喊冤,都无法博得官员和刽子手的同情怜悯。

刑部尚书邢恕是监斩官,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已至。

于是邢恕站起来,朝法场上用力掷下一根令箭,冷冷道:“时辰已到,人犯已验明正身,开斩!”

刽子手们动作划一,雪亮的大环刀高高举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犯的脖颈。

随着鼓声突然停下,刽子手的刀狠狠劈了下去。

血光迸现,头颅落地。

痛哉快哉。

…………

延福宫内,郑春和站在赵孝骞的面前,躬着身低声禀报。

“官家,应天府犯官及三族亲眷,共计一千二百一十二人,已全部处斩,刑部尚书邢恕已向朝廷复命。”

赵孝骞眉眼不抬,淡淡地道:“告诉开封府,处理好善后之事,法场拆了,地面也打扫干净,请道士作个道场驱邪镇祟。”

短短一天之内,斩首了一千多人,赵孝骞的表情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按照律法,谋逆当诛九族,赵孝骞只下旨夷三族,真的已经很仁慈了。

当然,真要诛九族的话,免不了又要跟朝臣们斗嘴皮子,互喷唾沫据理力争,太累。

别看影视剧里动不动就诛九族,常把这几个字挂嘴上,但真实的历史上,华夏上下数千年,史书明确记载的诛九族的例子少之又少,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诛九族,等于把整个家族全灭了,全族户口本注销,在古代这个处处沾亲带故的年代,诛九族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有些犯人是大姓,九族内的亲人遍布天下,很多地方的村庄名字就是单独的一个姓,比如陈家村,李家村什么的。

人家没招灾没惹祸,每天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清贫日子,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有一天朝廷差役过来,把全村的同姓人锁拿下狱。

然后告诉他们,你家亲戚犯事了,按律诛九族,很不幸,你们恰好在九族之列,所以,请你们自认倒霉地上路吧。

最后,整个村子的同姓全被押赴法场,稀里糊涂地被砍了头。全村团灭,相当于一次合法的屠村,而且很可能屠的还不止一个村子。

设身处地想想,你若是这位不幸的村民,你会怎么想?

这个犯事的亲戚,我特么根本就不认识,见都没见过,咋就要陪他一起死了呢?

他特么风光的时候我没沾到半点好处,他特么犯事了却要我陪葬,我做错了什么?除了投错了胎,还做错了什么?

所以,在这个处处沾亲带故,牵一发则动全身的年代,任何帝王都不会轻易做出诛九族的惩处,除非是真的犯的事太大,真的无法原谅,否则皇帝终究会留一线情面,不会下这种极端的决定。

赵孝骞也是如此。

他当然不是心软,自己上过战场,指挥过战役,将士们动辄斩首数万,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心性早已磨练出来了。

对于李淮等人罪行的处置,赵孝骞也是经过三思后,才决定夷三族的。

只斩首犯官,未免太轻了,犯官的家属都还好好活着,这样的惩处不会让天下的官员记住教训。

诛九族又太严重,会牵扯太多的无辜者,而且难免给自己留下残忍嗜杀的恶名。

左思右想,夷三族是最合适的,毕竟犯官们捞取的不义之财和权势方面的种种利益,三族之内的亲人是直接的受益者。

既然受益了,自然就不算无辜,夷三族更能给天下官员做出警示标杆,用三族亲人的鲜血和尸骸告诉他们,皇帝和朝廷的底线在哪里,千万不要碰,碰则必死,三族全死。

交代过善后事宜后,赵孝骞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一份厚厚的官员名册。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他们付出了代价。

但南京官场却被清洗一空,南京留守府及辖下七县的行政工作几乎陷入瘫痪,朝廷必须马上挑选一批官员补充到位,恢复官府的正常运转。

眼前的这批官员名单,是政事堂和吏部官员商议之后呈上来的,看着名单里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赵孝骞却摇了摇头。

这份名单不能说不合适,只是里面充斥着新旧两党的小心机。

很显然,这份名单是新旧两党暗中博弈后的结果,里面新旧两党官员皆俱,新党占大多数,旧党占少部分。

至于名单上官员的个人能力,他们的履历一个个都很漂亮,不过赵孝骞并不相信这些履历。

李淮的履历够漂亮了吧?四十来岁就当上南京留守了,可他最后干了啥?

仔细扫视了一遍,赵孝骞眉头深锁,突然一个名字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郑朝宗,曾经的寄禄官奉议郎,后来下放乡村,写下一份万言书,里面针砭时弊,处处一针见血,对新政的理解可谓独到,而且他不惧权贵,敢于直言。

后来赵孝骞欣赏他的能力,将他晋为资政殿学士,京畿路观察使留后,并入新政司参与新政的商讨和制定。

不可否认,郑朝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人才不能把他留在新政司,只知纸上谈兵,更应该让他直接置身于基层,亲身了解民间的疾苦和问题。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方田均税法已经颁行,各地官府仍然阳奉阴违。

正好南京官场被清洗一空,地方上阻碍新政的豪强地主也被杀了不少,南京处于一个权力和势力真空的时期,有利于方田均税法从此打开缺口,迅速推行。

而郑朝宗,是个合适的人选,任他为南京留守,可以忠实且彻底底地贯彻推行新政,不出一两年便可见成效,为天下的官员们立下标杆模范。

思及至此,赵孝骞不再犹豫,在名单的首位写下郑朝宗的名字。

“兹可任郑朝宗南京留守,任后清查田亩,公田归农,扼制圈占,勿负勿怠。”

搁下笔,赵孝骞长舒了口气。

南京的惊天巨案,至此终于告一段落,善后事宜也差不多处理完了。

头靠在椅背上,阖目小憩了一会儿,赵孝骞突然睁眼,仿佛想起了什么,大声道:“老郑,朕的犬子丧彪呢?好几日没见他了,他在忙啥大事呢?”

郑春和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丧彪是谁,老脸微微一抽,不好劝谏什么,只能老实地道:“禀官家,枢密使许将最近常进宫见小皇子,带他在宫闱里玩闹,小皇子渐渐与许将亲密,玩得乐不思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