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属于它的栖息之所
单灵灵一边说着,眼神飘忽不定的飘向了房间的另一端。
“还有啊,我的徒弟拜入师门时,我都会送个见面礼。”
她顿了顿,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地笑。
“但我真的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想来想去……就给你筑了个巢。”
说到最后一句时,单灵灵眼神里竟然带了点小小的得意。
“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还能改。”
“不过要提前告诉你哦,”单灵灵笑嘻嘻地举起食指,神情认真得像是在立规矩,“为师的手可不巧,要是做得丑,你可不能嫌弃我!”
她一说完,小九便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床榻一侧,一坨黑漆漆、毛茸茸的东西安安静静地窝在那里。
……那是巢?
小九一头雾水地扭过头,看向单灵灵,眼中写着三个大字。
你确定?
“哈哈哈……”单灵灵被它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是、是挺丑的……”
“我之前也没做过嘛……顶多给小鸟搭过窝,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她摸了摸鼻子,语气忽然慢了下来:“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钻洞钻巢,尤其喜欢有花瓣的那种。”
“后来我爹就专门为我用扶桑树枝和花瓣搭窝。”
“他知道我喜欢,就一个接一个的给我做,做得特别认真……”
单灵灵说着,轻轻低头,手指在桌边划着无意义的圆圈。
“他就是这样,一直护着、宠着我……从不责怪。”
“直到我能够变成人形那年,他们还给我做了最后一个,最大的一个巢……可我已经钻不进去了。”
语气到这里,单灵灵整个人忽然一顿,笑容有些牵强:“后来,他们就都走了。”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烛火轻跳的声音,小九红眸轻轻一闪,望向那团歪歪扭扭,勉强能被称作为巢穴的东西。
“小九,你的父母呢?”
单灵灵轻声问出口的那一刻,小九的身体猛地一震。
就在那一瞬间,它的呼吸骤然变得紊乱起来,原本松弛的躯体如遭雷击般僵直。
那一幕幕记忆,如洪水猛兽般席卷了它的心神。
躺在血泊中的母亲,双眼紧闭,脸上写满了痛苦。
在战场中央轰然倒下的父亲,身披血光,背影高大却决绝。
心口像是被人猛地攥紧,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腔深处翻涌而出,小九缓缓低下头,红眸暗淡,尾巴一圈圈紧紧缠绕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回应。
它的父母……和眼前这个女人的父母,不一样。
筑巢?宠爱?纵容?
从来没有。
在它的记忆里,父亲的脸仿佛永远不会笑,总是冷冷的,声如霜刃。
母亲虽偶尔温柔,却更擅长沉默。
在小九年幼的时候,当它犯错时,父亲的责骂如同雷霆,母亲只是远远看着,一言不发。
它也曾哭着跑出去,跪在族地边缘的冰冷石台上,小小的心里涌着委屈和不甘。
那时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发誓。
长大后,一定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它以为那种压抑的爱,自己不会再在意,可当他们一个倒在它眼前,一个冰冷得没有呼吸,小九才真正明白……
原来再多的责备与冷漠,也藏着它想要用命守护的牵挂。
见小九半晌没有反应,单灵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急促而愧疚的对它道歉。
“啊,对不起,小九,对不起啊……”
“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我……”
她的话语哽在喉间,说不下去了。
眼前这条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小蛇,它身上的每一道伤,可能都在诉说着一个族群的覆灭与孤独。
单灵灵顿了顿,没再追问,只是轻声呢喃。
“……不过,咱俩也算是一样了。”
她望着小九,语气平静,诉说着某种命运的契合。
“都没有了父母。”
“但也……都还活着。”
说罢,单灵灵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将小九温柔地捧进掌心。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扰了怀中这只仍带着伤的小蛇一般抱着它,朝着床榻一侧那个“巢穴”走了过去。
“咱们不说这些了。”
单灵灵故意让语气轻快些,眉眼里带出一点孩子气的骄傲:“试试吧,我放了好多扶桑花瓣。”
小九终于看清了那个所谓的“巢”。
那是一个由扶桑树枝和藤蔓搭成的简陋小窝,形状歪歪斜斜,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树皮和纤维的毛刺。
没有打磨,也没有装饰,看上去笨拙而粗糙,显然不是出自巧手匠人。
可就是那样一个窝,在拙劣之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巢的内里铺满了扶桑树的花瓣和嫩叶,鲜红的扶桑花瓣层层叠叠,如火一般热烈地铺陈在巢底,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是和先前扶桑糕一样的,直击魂魄的香味。
小九被单灵灵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柔软的花瓣贴合着小九身下的鳞片,那触感前所未有的温暖,花香轻轻萦绕在鼻尖,一时间,它竟有些怔住了。
所以……自己刚刚醒来没有看见她,是因为她去为自己做这个巢穴了吗?她这样蓬头垢面的,都是为了自己?
这世上,竟真的有人……会为它这样一条陌生的“蛇”,亲手搭一座巢。
粗糙的,但尽心尽力。
这不是囚笼,而是……
栖身之所。
单灵灵双手叉腰,站在一旁打量了半晌那由树枝和花瓣搭起的小小巢穴,眼中满是得意。
“小九,你知道吗?”
她轻轻歪着脑袋,语气中透出一丝认真:“扶桑树,是这世间真正的太阳神树。”
“有一种鸟叫做金乌,它们是太阳神鸟,只有扶桑树,才能配得上它们歇脚。”
说到这儿,单灵灵眉眼间不自觉带出一丝骄傲:“而我们腾蛇一族,从祖先开始,守的就是这一片扶桑林,保护它,守住金乌的归宿。”
“所以呀,扶桑花的花瓣,是温暖的。”
伸出指尖,单灵灵轻轻拨弄着巢里的几片花瓣:“我知道,小蛇怕冷……因为我也是蛇嘛。”
“小时候我还总和我娘亲生气呢,说她为什么偏偏选在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生下我。”
“每年生辰都赶上下雪,我最怕冷了,就会窝在她怀里,一边打颤一边嘟囔她不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