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843章 痛打高棉

天光破晓,毗耶陀补罗的高塔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婆罗门的神殿、国王的朝堂,也是高棉帝国繁华与桎梏的缩影。熊志宁与廖公昭分别率第二十与第二十一师,自北南两翼逼近此地,一场东南亚两大霸主之争,正悄然拉开帷幕。

廖公昭麾下骑兵先入村落,所见令人错愕:孩童衣不蔽体、匠户匍匐于婆罗门脚下,军户子弟五岁便绑上木剑,被迫学习象阵与裸身格斗,却无一人会射箭骑射。女童从七岁起便参加所谓「阵毯」仪式,由老僧破身「除秽」,成为神殿女伶或王室侍女——这一切,在熊志宁眼中「比胡虏尚不如」。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一名参军低声问。

廖公昭脸色铁青,只道:「开战之前,莫让情绪左右刀锋。」

事实证明,情绪不影响刀锋,刀锋自有其冷静与致命。

当日午后,高棉军主力试图伏击第二十师。他们选择了古城西南的一段林道,数千步卒埋伏两侧,数百象兵从后方压阵。若在过去,这正是高棉军最擅长的地形战——密林、战象、近身白刃。可他们遇上的是火器训练达数年的明军精锐。

一声令下,火铳齐鸣,弹雨穿破林叶,将伏兵瞬间搅碎。高棉象兵未及推进,便被熊志宁亲率的三连火炮轰击,爆响如雷,惊象狂奔。那些未经火器训练的象群四处践踏,反噬己方。高棉军阵型大乱,步卒溃逃,象兵自相践踏。

「他们竟无一人穿甲,只有藤甲与兽皮,连金国都不如。」廖公昭不屑道。

战后清理战场,发现高棉士兵大多出自世袭军户,无正式军衔,所用兵器为竹矛与斧钺,几无远程射击手段。问及为何不训骑射,一名俘虏惊讶答道:「马,是给王室骑的,百姓不得习骑。」

熊志宁冷笑:「这样的制度,战不胜、民不强,亡国只是时间问题。」

他走上毗耶陀补罗古殿的台阶,看着婆罗门神像的残脸,像是自高处审视这场千年崩毁的文明。城市的读书人身系白绳,自称有「梵学血统」,望风而降。他们请求保留文化与经藏,不愿像西面蒲甘的佛教徒那般被王室诛戮。

廖公昭斟酌片刻,回道:「可留经书,但白绳得解。」

当晚,两军会师,熊志宁取出一面书写有「军政署」的旌旗,插上神殿门前,示意高棉帝国宗教神权的终结。

「从今日起,毗耶陀补罗,不再是神的城,是人的城。」他说。

火光映照下,神像倒塌,一座新的军政基地,在热带平原上徐徐展开。

金边,湄公河畔的帝国余烬,在战火与混乱中摇摇欲坠。

破晓之前,火光已染红天际。斯里毗湿奴罗迦集结的八万大军,象阵在前、藩属军居后,自以为可以重演吴哥王朝的荣光,却未曾想会在呼延庆的火铳与火炮面前土崩瓦解。战象未及冲阵便被燧发枪齐射惊狂,反冲回己方阵列践踏士卒;藩属军更是首当其冲,纷纷溃逃,将尚未布开的中军冲得七零八落。战局仅持续一刻钟,便从「阻敌」转为「溃逃」。

杜英武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下防线,炮兵连贯穿高棉临时修筑的木质栈墙,火球砸入城内,余震响彻湄公河东岸。安南军在城破后蜂拥而入,将作为「高棉国库」的王宫抢掠一空,无数雕金佛像、铜鼓古鼎、丝绸玉器被就地分赃,连部分王室成员亦被当作人质押出。

然风暴尚未彻底吞噬金边,便戛然而止。

就在明军整装待发,准备对金边进行「最后进军」时,呼延庆于主帅大帐中打开一份自琼州直送、以黄封封蜡的绢书。那是国主方梦华的亲笔手谕:

「高棉国气数已尽,不堪再战,然其存亡非我大明所急。若彻底铲平,则交趾之遗民将借粤南之翼复燃,势成尾大;若止于今日,则其国必惧我兵锋,愿奉表称臣。南路止兵,北路与之掎角方可折其志、控其心,而无后忧也。」

呼延庆沉吟良久,终将进攻金边的令旗缓缓收回。他下令全军后撤三十里,构筑棱堡、整饬军纪、接管安南军洗劫后的城市府库,并发告示安抚金边城民:「大明止兵于此,非惧战,实悯民。若国主识时务,愿修朝贡之礼,则吾师可退,金边可存。」

消息传入金边宫城,宰相伽那跋摩几欲痛哭流涕。他已经在城中安排了焚宫殉国的火油,准备与帝国共亡。如今一纸停战,却让高棉保住了「一息尚存」的资格。

而远在谅州督军的苏耶跋摩二世,听闻南线败报与明军止步,却陷入更深层的矛盾。他终于明白:大明可覆国于旦夕,却不急于灭国,这并非仁义之举,而是统御之术。

金边的天空恢复宁静,只是那火烧过的墙垣与断裂的佛像仍昭示着过去那个高棉帝国的终焉。新一轮的秩序已然铺展,而主导这场风暴终结的,不是剑与血,而是一纸密令、一场提前布局的王者算计。

粤南国不再前进,交趾故地尚未稳固,而天下的棋局,才刚刚落下中盘的子。

谅州西南,绵密山林与湿重云雾间,明军与高棉两军隔山对峙。十九师与二十三师驻扎于古驿重关,寒气未散,旌旗猎猎,尽是杀气。

丁朝佐立于崖上,远眺敌阵,心中澎湃。自从参军以来,历经大小数役,然皆非主力,未立赫赫战功。如今终得一战之机,且敌为高棉国主苏耶跋摩亲率,若能斩将搴旗,破其王军,必可名动一方,封侯有望。

然他心中火热,旁侧杨勍却沉静如水。此人素来机谋深沉、行事审慎,虽年轻却为吕师囊倚重。数日前便已细查高棉军形,立一「断指之策」:

「苏耶跋摩分兵三路,中路自泸江北上,两翼斜出,如爪攫敌。然其国兵虽众,整肃不齐,若我等贸然分兵应敌,便入其计;不若集中我军精锐,先断其中军一指,则两翼不战自溃!」

此策一出,军议沸腾。

「若能破其御驾,擒其国主,高棉必震!」丁朝佐拍案赞成,「我十九师愿为先锋!」

「二十三师亦当与兄共进。」杨勍微笑应和。

翌日拂晓,云开星沈之时,两军动。

丁朝佐亲率火铳兵团、狼筅步兵于山口设伏;杨勍则领骑兵绕至东南侧林间,拟断高棉中军退路。双方约定以火光为号,一击致命。

巳时过半,高棉中军甫进谷地,火炮齐鸣,千丈山间轰然震响。丁朝佐一声令下,火铳兵团列阵山坡,齐射火网,如雷如雨。高棉军阵前混乱,战象受惊,践踏自军。狼筅兵趁势冲入,以长器拦象割带,乱中取首,如入无人之境。

正值混战,东南林间突起喊声,杨勍率骑兵直插敌腹,铁骑如风,斩旗破营,直逼苏耶跋摩帅帐。高棉国主亲披战袍,登象欲督战,却不料象腿中弹,倾倒于地,士卒惊呼「王已死矣」,军心大乱。

苏耶跋摩身被护卫救走,血染王袍,逃入密林,从此再不见踪影。丁朝佐率兵直捣帅帐,缴获金印玉玺、战鼓帅旌,一时声威大震。

高棉东西两翼闻中军溃败,不战而退,草草收兵。明军追击至清化山口,止步不进,依梦华令不涉交趾腹地,稳守不扩。

大捷告成,丁朝佐帐前树起缴获旌旗,上书三字:

「斩王战」。

杨勍望之,却低声道:「王未死,只溃耳。此战虽胜,然高棉未灭,将有余波。不可骄也。」

丁朝佐大笑:「但愿余波不及我,今朝只记旌旗之功!」

营中将士皆欢呼,前耻尽雪,北路谅州之战,名留青史。而远在金边,风云亦将因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