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宿松会战
春寒料峭,大别山南麓,宿松、太湖一线,因着长江水汽的滋润,已有大片青绿。可这片土地的宁静,即将被战火打破。
陈箍桶率领明军第十二师,霍成富率领明军第十三师,自雷池(今安徽望江西北)绕道南下,目标直指宿松、太湖两县。他们深知,此地虽名义上仍归属南宋,但实则早已沦为李成这位「李天王」的地盘。
李成,人称「李天王」,年过四旬,勇力绝伦,能挽三百斤大弓,擅双刀,马战之中无往不利。他并非正统的宋军名将,而是出身绿林,投效淮西经略刘光世后才跻身武臣之列,因战功累积至镇抚使之位。他的舒州大军十余万,其中不仅有昔日淮南西路的刘家军残部,也有大批被裹挟、收买,甚至自愿投效的亡命之徒。
明军此番出兵,不仅仅是为了扩张疆域,更重要的是,要彻底铲除李成这个在江淮之间倒卖人口、与金军勾结的「宋朝内鬼」。
傍晚时分,李成立于帅帐之内,手中摩挲着一柄乌黑发亮的双刀。他身后,马进、邵友、商元三员大将拱手而立。帐外,数万宋军已列阵待命,营地中旌旗猎猎,刀枪映着夕阳,寒光耀眼。
「明军两路而来,南军不过数万,竟敢来吞咱们?」马进冷笑道。
「哼,他们若真有这等胆量,便成全他们。」李成冷冷道,眼中带着一丝残酷,「你们都以为明军是软柿子?错了!能在扬州杀得金人十万溃败的,岂是庸手?可他们来淮西,却是来错了地方。」
邵友抱拳道:「天王,咱们可是有十几万人马,兵力占优,怎会怕他们?」
李成冷笑一声,「怕?我李天王何曾怕过谁?但此战不可轻敌。明军装备精良,军纪严明,火器犀利,不能让他们白白占了便宜。」
他顿了顿,沉声道:「传令下去,明日天明,全军列阵,以逸待劳。我要让这群不识天命的南军,血洒雷池!」
在离宿松城外二十里的山林间,陈箍桶和霍成富正围着火盆商议战策。
霍成富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宿松、太湖、舒州的地形,沉声道:「李成虽是个莽夫,但手下兵马众多,又驻守多年,地形熟悉,若他死守城池不出,我们要攻破也要费些功夫。」
陈箍桶点头:「但他不会死守,他一向自负,定会出城迎战。这正合我们所愿。」
霍成富笑了笑:「要引蛇出洞,得用点法子。」
陈箍桶抬头看向远方夜色笼罩的宿松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李天王?明日,我便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天命。」
次日清晨,宿松城外,李成身披铁甲,立于阵前。他的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刀枪林立,战鼓雷动。
远方,晨曦初露之际,明军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们军容整肃,黑色军旗上绣着金色的「明」字,步骑相间,火铳与弩箭交错,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李成眯眼望去,只见敌军阵中,有人骑马出列,高声道:「李天王!你可知罪?」
李成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霍成富。
「放屁!」李成哈哈大笑,双刀出鞘,指向明军,「你们不过是贼寇,我乃大宋将领,何罪之有?」
霍成富冷笑:「你勾结金军,贩卖宋人,奴役百姓,狼子野心,天地不容!」
李成暴怒,猛然挥刀一指:「宋军儿郎听令!随我冲杀!杀尽南军,祭我大旗!」
战鼓擂动,宿松之战,就此展开……
晨曦微露,宿松东郊旷野之上,李成亲率十万绿营宋军列阵待战。宿松城门紧闭,城头上仍悬挂着南宋的旗帜,然城中百姓早已知道,这里的宋军不过是刘光世的爪牙,与金军暗通款曲,并非真正为南宋守土的将士。
对阵的明军不足四万,却气势如虹,军容整肃。霍成富第十三师、陈箍桶第十二师分列左右,火铳兵、弩兵、长枪兵依次排开,骑兵居于两翼,后方炮车隐隐可见,一面巨大的「明」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李成身披黑金相间的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上,双刀在手,身旁是麾下几员悍将——马进、邵友、商元。他目光扫视着明军,语气轻蔑:「区区四万南军,竟敢挑战我等?今日让他们血溅宿松,叫江南那个娘们知道,淮西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马进紧握长枪,战意昂扬:「天王,末将愿为先锋,冲阵斩杀敌将!」
邵友亦抱拳请战:「请天王准许末将率军左右包抄,务必一举歼灭明军。」
李成点头:「好!马进为前锋,邵友率左军突袭,商元领右翼骑兵策应,待敌军混乱,我再亲自率中军收割。」
与此同时,明军阵中,霍成富策马缓步上前,朗声道:「李天王!你勾结金贼,奴役宋民,如今还敢假借宋军之名,真是天理不容!我等本不愿与同宗手足相残,但今日,唯有斩杀逆贼,才能还淮西一个清白!」
李成冷笑:「你们不过是南蛮贼寇,也敢妄言清白?来战吧!」
战鼓声骤然响起,马进策马当先,带领三万步骑向明军正面阵列冲去。宋军擅长步战,冲阵的士卒多持长枪、刀盾,箭矢破空,喊杀声震天。
明军前排迅速调整,第一道火铳方阵齐射!
「砰——!」
枪火爆响,马进的骑兵前列顿时倒下一片,战马嘶鸣,鲜血喷溅。未及反应,第二排火铳兵已经填装完毕,第二轮齐射再次轰击。
马进纵马疾驰,避开弹雨,手中长枪直指敌军,却未曾注意到前方地面松软,竟是明军事先挖好的陷马坑!
「轰!」战马前蹄忽然一陷,马进猛然向前翻倒,整个人被摔出数丈,重重砸在地上。尚未起身,数支弩箭已射穿他的胸膛,鲜血狂喷。
「先锋已死!」明军高声喊道。
宋军前锋顿时一乱,步兵队伍出现动摇,霍成富抓住战机,令长枪兵压上,逐步推进,刀盾兵趁机突袭,瞬间撕开了宋军的第一道防线。
邵友见马进已亡,怒吼一声,亲自率两万宋军步兵绕向明军左侧,试图实施包抄。然而,陈箍桶早有防备,早已在林间埋伏了一支火铳兵与弓弩手。
待邵友军进入伏击圈,埋伏的明军齐齐出动,弓弩、火铳齐发,黑色的箭雨倾泻而下,宋军左翼瞬间大乱。邵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终究寡不敌众,被明军枪兵围困,乱刀砍杀,当场战死。
宋军左翼崩溃,战线后撤。
看到大势已去,李成咬牙怒吼:「商元,快带骑兵掩护撤退!往北退向舒州!」
商元不敢怠慢,率五千骑兵断后,然而明军骑兵早已从两翼包抄而来,双方在宿松北郊展开激烈的骑兵鏖战。商元虽然勇猛,但面对明军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被弩箭射穿肩膀,只能狼狈撤离。
李成趁乱冲出包围,率残军三万余人向北狂奔,直奔舒州。
宿松城破,明军顺势推进太湖、舒州。陈箍桶、霍成富两路并进,直逼舒州城。李成仓皇退守,却发现自己的老巢早已动荡不安——城中百姓听闻明军大胜,纷纷骚动,不少人暗中打开城门,迎接明军入城。
李成无奈,只能带着残军继续向北,投奔金军占领区。
宿松会战,明军大胜,李成势力土崩瓦解,舒州易主,整个淮西形势骤然改观。
战火已经熄灭,舒州的城门大开,百姓们蜂拥至街头,迎接明军的到来。
霍成富策马入城,一手持刀,一手高举明军大旗,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街道,心中怒火未消。先前,他们攻入城中时,发现李成等人已经带着残军北逃,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城西的奴隶市场——一个专门贩卖淮西百姓的地方。
舒州奴市早已臭名昭著,是李成等人与金军勾结贩卖战俘、妇孺的交易场所。街巷里堆满了被铁链锁住的囚笼,男男女女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甚至有不少孩童因长期营养不良瘦骨嶙峋,奄奄一息。
「砰!」
铁锁被砍断,囚笼大开,一个年迈的老妪颤巍巍地抬起头,看清了霍成富身上绣着「明」字的甲胄,忽然放声痛哭,瘫坐在地上:「菩萨显灵了……我们得救了!」
「明军来了!明军真的来了!」
奴市中的人群爆发出嘶哑的呐喊,挣扎着向外奔去。许多妇孺看到明军战士,竟扑倒在地,磕头不止。
「混账东西!」霍成富的副将一刀砍翻了还在反抗的宋军守卒,咬牙道:「这些人竟然把自己同胞当牲畜卖!」
陈箍桶则冷着脸,迈步走进奴隶市场,环视着被拷打折磨的百姓,沉声道:「记住这些人的嘴脸。」
随后,他当场下令:所有淮西百姓即刻解救,奴隶市场彻底焚毁,凡是参与奴役百姓的帮凶,立刻处斩!
整整四万五千多名百姓,在这一天获救。
与此同时,李成、商元带着六万残兵,仓皇出城,连夜向北逃亡。
城破之前,李成曾想负隅顽抗,可城中百姓早已人心思变,甚至有士卒直接打开西门,放明军入城。李成知道自己已无回天之力,便趁夜带着残兵败将向宿州方向撤退,试图投奔刘豫。
「天王,如今我们还能去哪?」商元骑马在旁,脸色阴沉。
李成咬牙道:「舒州守不住了,淮西守不住了……但金人还在!只要投奔刘齐,咱们还能东山再起!」
商元皱眉:「可是,金人已经决定放弃淮河以南了,我们投过去,能得到什么?」
李成冷笑:「得不到什么,总比被明军剁成肉泥强!」
商元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调转马头,继续带队北撤。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撤离的路上,整个淮西,已经开始沸腾。
舒州的陷落,意味着整个淮河以南,刘光世的旧部几乎已成散沙。
随着明军入城,越来越多的地方百姓、旧宋军残部纷纷归顺。有的主动献城迎降,有的在得知舒州奴市被焚毁后,群情激奋,举旗响应。
陈箍桶站在城头,俯瞰整个舒州,喃喃道:「接下来,就该轮到庐州了……」
霍成富点头,语气坚定:「淮西这片土地,我们要彻底拿回来!」
宿州北门外旌旗翻飞,劉豫身披明黄龙袍,头戴绿翎通天辫,端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之上,身旁文武簇拥,身后是黑压压的绿鍪军大队。虽刚经历败战,但宿州依旧是偽齊政权的重镇,此刻旌旗招展,鼓角齐鸣,似乎要极力营造一副气势如虹的景象。
远处,尘土飞扬,一支败军正缓缓行来。李成骑在马上,神色憔悴,盔甲上斑斑血迹未干,身后的六万残兵更是衣甲不整,军容散乱,许多士卒面带惊惶,显然经历了惨败,尚未从惊恐中恢复。
待行至阵前,李成翻身下马,径直跪倒在地,叩首高呼:「无能李成,拜见齐帝天子!」
刘豫急忙策马向前,亲自伸手相扶,满面堆笑道:「李镇抚快快请起!将军何等英雄,乃当世之虎臣,折节归顺,实乃朕之大幸!」
李成面露愧色,叹道:「臣一时疏忽,被江南明军所算,兵马折损过半,无颜再守淮南,故来投奔圣朝。闻明公爱才如命,特地前来效死,还望明公收留!」
刘豫哈哈大笑,满脸喜悦,朗声道:「朕得将军,如曹孟德得张文远也!往日官军不敢正视将军,如今将军归来,偽宋残党不足为虑,何愁中原不得安定?」
一番言辞,既抬高李成,也彰显自己的识人之明,惹得身旁群臣齐声附和。
随即,刘豫亲自牵着李成的手,满脸殷勤地将其引入城中。
入城之后,刘豫设宴款待李成及其麾下将领,酒宴之上,金樽玉盘,丝竹悠扬,极尽奢华。刘豫举杯笑道:「李将军忠勇无双,今日归顺,朕心甚慰!」
随即,他当场封李成为大齐上将军,授节钺,统领濠州及周边军务,商元等降将亦各有封赏。
李成再拜谢恩,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虽败于明军,但如今反得高官厚禄,且握有兵权,未尝不是一场因祸得福。
然而,他心底却隐隐不安——这位劉齐皇帝对己如此厚待,究竟是器重?还是另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