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扬州整军
齐志行策马立于高处,目光深远地望着对岸——那片他们曾经流血抵抗,最终不得不撤离的故土,如今终于到了回归之时。
「诸君!」他高声道,目光扫过台下的军士与百姓,声音中带着激昂与深沉,「这大半年来,我们在南岸重整旗鼓,修养生息,但今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一声话音刚落,整座码头顿时沸腾,百姓们热泪盈眶,军士们振臂高呼,号角声随之响起。
三万扬州军率先登船,他们身着全新的明国军制铠甲,步伐整齐,盔甲与武器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他们是去年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如今再次踏上故土,他们不仅是家园的守护者,更是扬州未来的基石。
当第一艘船靠上扬州码头时,齐志行第一个跳下船,战靴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心头百感交集。身后的士兵迅速展开行动,沿着大运河布防,百姓们则陆续上岸,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许多人泣不成声。
但哀伤没有持续太久,所有人都明白,此刻不是沉溺于往日苦难的时候,而是重建未来的时候!
「分田——!」负责民政的官员们站在高台上,宣读着新的《田税法》——这片土地曾被金人烧杀抢掠,但现在,它将重新回到耕者手中。每户百姓依据人口、劳力重新划分田地,并在土地上插下明国的地契旗帜,标志着新的秩序与新生的希望。
「下种!」号令一下,百姓们纷纷拿起锄头,扶犁的扶犁,撒种的撒种,牛犁翻开久未耕作的土地,黑色的泥土泛起潮润的光泽,仿佛在迎接新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江口大运河边,曾经的繁华市场如今也开始重建。去年逃亡的商贾们纷纷回到故地,他们搭建起木棚,挂上久违的招牌,码头边的货船开始卸货,南北的货物重新流通。
「粳米——新米!」
「杭州的明锦!」
「湖州的茶叶,谁要?」
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过往的行人带着欢笑和忙碌的神情,仿佛回到了往日的盛世。官府派出的税吏开始登记商户,为市场提供保障,而扬州军的巡逻队则在街道间穿行,确保治安。
这一天,春风拂过江北大地,扬州重获新生。
当夜,齐志行站在扬州城头,眺望着更北方的土地——金军的「迁界处」。那里仍然是一片荒芜,金军的岗哨与烽火台隐约可见,战争的阴影尚未散去。
「扬州复归,但这仅仅是开始。」他低声道,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等候首相归来,北伐的战鼓,很快就要敲响了……」
扬州,北望金境。残冬褪去,城头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扬州城内外一片繁忙。距十五万扬州百姓重返故土已过去三日,田地已开垦,运河市场恢复,而此刻,扬州已不只是重建的家园,更是即将挥师北上的前进基地。
二月初七,金陵的第一师率先渡江。师长俞道安亲自押阵,率领两万主力抵达扬州城外的大营。他们刚刚经历过东南的海防战事,部队整饬,枪械火炮齐全,尤其是舟山近卫团特训出的精锐炮兵营随军而来,带来了新式二十斤重的「龙啸炮」。
「龙啸炮」是舟山军工坊最新研制的重型火炮,火药装药改进,炮管更长,射程远超以往,配合「千步连弩」,可形成高低错落的交叉火力,远远压制对手。
二月初八,泰州的第五师也赶到扬州,管仲孙率领一万五千兵马入城,这支部队最初是北伐后编成的江北地方军,后经扩编,如今战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两师会合,扬州驻军瞬间突破五万之众,城外大营旌旗遮天,军号声此起彼伏,军士们在演武场列队操演,战马嘶鸣,铁甲森然,远远望去,杀气腾腾。
左彬一直呆在扬州,等待着明国的最终决策。如今大军云集,他已意识到这次北伐绝非单纯的援救,而是明国早有筹谋的大战略之一。
「赵镇抚使坚守楚州一年之久,虽为宋军,但他若战死,金军必趁势南下,届时连扬州也不得安宁。」左彬对俞道安、管仲孙等人拱手说道,言辞恳切。
「赵立去年孤军作战,如今却可堂堂正正地成为北伐先锋。」俞道安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不过赵立是否愿意接受明军援助,尚未可知。」
左彬闻言一怔,他当然明白,赵立毕竟是南宋官员,即便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未必能接受明军的帮助,何况赵立此前还与明教有仇。
二月初九清晨,长江之上,战舰破雾而来。
一支庞大的舰队缓缓驶入扬州城外的江面,舟山的旗号迎风招展。舰队正中,一艘巨舰高高耸立,甲板上站着一人,锦袍披风,乌发在江风中轻扬,目光沉稳而锐利——明国首相,方梦华。
随着战舰靠
岸,甲板上少年身影迅速行动,他们个个身着灰蓝色的训练服,腰间挂着短剑,肩上背着火铳,年纪虽轻,却纪律严明。他们是舟山少年神机营第二期学员,来自东海道、北海道的少年精英,专门接受热武器化的陆战训练,如今随军北上,首次踏入实战。
方梦华与石生、俞道安、管仲孙等人会合,第一时间进入扬州城大营。她的目光扫过军帐内的诸位将领,缓缓说道:「北伐之战,不仅是为了楚州,更是为了打通大运河北上的通道。若扬州不北进,金人随时可以重整旗鼓,再次南下。」
众人纷纷点头。
方梦华看向左彬,郑重道:「你随我北上,亲自去楚州见赵立,无论如何,让他撑到我们抵达。」
左彬抱拳领命,心头激荡——他已察觉,这场北伐,绝非只是一次援救,而是明国全面收取两淮的开端。
舟山军近卫团与少年神机营踏上扬州的土地,短暂整顿后,在江畔列阵。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长江之滨却已是旌旗漫天,盔甲映日生辉。左彬站在扬州城外的土丘上,目光凝重地望向那支从战舰上下来的精锐之师。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短短瞬间便站成了一道横平竖直的方阵,行列间距分毫不差。每名士卒手中的鸟铳都装上了三棱刺刀,寒光森然,铳管乌亮,显然是精良锻造,完全不是那些毛糙的宋军突火枪可比。
「这……竟是一支纯火器部队?」左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如此,随着舟山军的辎重车队驶入军营,左彬又看到了上百门崭新的野战臼炮,排列在马车上,炮管短而厚重,炮口内壁泛着冷光,一眼便知铸造精密,远非金国工匠胡乱锻出的「牛皮炮」可比。
这一刻,左彬心中竟生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
「金虏占据北方,明教占据江南,二者皆有火器,而大宋……」
他回想起过去一年间在楚州的苦战。赵立手下的宋军,虽号称精锐,却不过是些刀枪盾牌的冷兵器部队,在金军的压制下只能拼死肉搏。宋军的战法还是几十年来的老一套,而金人和明军已经换了天地。
左彬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赵立纵然勇武过人,但在这场时代的碾压下,哪怕是千军万马中的万人敌猛将,也不过是江潮中的一粒残沙。
他心头剧震,一股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
「大宋……还能撑多久?」
他忽然想起赵立那双通红的眼睛。那位镇抚使苦撑楚州一年,眼看着城中粮尽,城外援绝,数万兄弟战死沙场,尸骨填满护城河。可就算如此,赵立依然没有投降,依然在等,等着那本不该存在的奇迹发生。
而现在,那个奇迹真的来了吗?
左彬深吸一口气,收回复杂的思绪,转身朝大营走去。无论如何,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掌握新火器的明教首相,究竟要如何改写这场天下大势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