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722章 第七二〇章:环庆崩坏

富平兵败,宋军狼狈奔回邠州。沿途溃卒哀嚎不断,军心惶惶。待各军将校入城,张浚即召刘锡、吴玠、孙渥、曲端等人至帅府议事。

堂上灯火如豆,映照出张浚铁青的脸色。他身披乌纱儒袍,腰间悬佩宝剑,满面愤怒,目光扫视堂下众将,厉声喝道:「误国大事,谁领罪过?」

诸将低头不语,片刻后,孙渥低声道:「富平之败,环庆兵先走,军心因此动摇。」

张浚一拍案几,怒道:「环庆兵何人主将?」

赵哲立于众将之中,面色惨白,张浚目光如电,直指其人:「赵哲!你临阵擅离所部,致使诸军皆溃,可知罪?」

赵哲昂首抗辩:「某戎马半生,尽忠王室!纵有失误,当由圣上处置,枢密何得擅斩大帅!」

张浚冷笑:「朝廷用你为一方经略,指望你守疆御敌,然你贪生畏死,弃军先逃,累及全军大败,罪莫大焉!」

言罢,喝令左右:「来人!取骨朵击其口!」

亲兵提辖官闻令,手持铜骨朵,奋力砸向赵哲口中,只听「咔嚓」一声,赵哲满口牙齿尽碎,鲜血涌流,痛苦地倒在地上,已不能言语。

张浚再令:「推赵哲出门,斩于堠下,以儆效尤!」

两名刀斧手将赵哲拖出堂外,顷刻间,人头落地,血溅尘埃。堂内众将见状,皆面色惨然,无人敢言。

随即,张浚又命人贴出黄榜,遍告诸军,言:「此次大败,诸将各有罪责,念尔等尚有可用之处,姑且不究,若再有临阵脱逃者,必斩不赦!」

然而,军中将士见环庆主帅已被杀,军心益发惶恐,士气更为低落。吴玠暗自叹息,知西军败势已不可逆。

张浚五路兵马皆破,归罪于赵哲,命诸将各归本路。及至方脱口,诸军纷纷启程,转眼间邠州军营已然空落。张浚既斩赵哲,又以陕西转运判官孙恂为环庆经略使,令其整顿残兵,重建军纪。

然环庆诸将对此不满,私下议论道:「我军战至最后,血战不退,为何独赵公被诛?天下哪有如此理?」

参议军事刘子羽闻此言,暗思:「环庆兵士向以悍勇著称,若不立威,恐有异心。」遂暗示孙恂:「环庆军久居边地,惯于骄纵。今赵哲既死,其部众必有不服者,若不严惩,恐生祸乱。」

孙恂点头称是,随即下令,以「败军之罪」,擒拿赵哲旧部统领官张忠、乔泽。二人闻讯大惊,急召部下欲求援,然环庆军心惶惶,无人敢应。孙恂命刀斧手当庭处决,顷刻间,二人身首异处,血染军门。

统制官慕容洧与诸将见状,震怒不已,齐集帐前,上书申诉:「张忠、乔泽皆我环庆军忠勇之士,生死不惧,临阵不退,岂可无端诛杀?请经略使明察!」

孙恂见众将齐列庭下,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尔等头颅可还稳当?」

诸将闻言,顿时骇然,面面相觑,唯恐再有杀戮,纷纷低头退却。环庆军遂一夕之间尽失斗志,人人自危,不复昔日之勇。

张浚见金军锐气正盛,急向西南退保秦州(天水),再南撤兴州(汉中略阳)。一路上,各路将领皆因败军之罪惴惴不安,唯恐张浚再兴大狱,斩杀将领以泄愤。

不数日,庆阳方面突闻噩耗——赵哲旧部大将慕容洧、慕容洮兄弟二人拥兵万人,倒戈反叛,投降西夏,起兵攻打环州!环庆军本就士气低迷,骤遭此变,军中震恐,人心浮动。

张浚得报,勃然大怒,拍案骂道:「叛国野奴!赵哲当初临阵脱逃,该诛九族,偏我仁慈,姑息养奸,竟令此二贼今日作乱!」说罢,厉声道:「来人,立刻传令刘锡,火速发兵,解救环州!」

刘锡得命,即刻点起泾原、熙河兵马,急行军救援环州。而张浚亦知庆阳一乱,陕西、巴蜀皆不安稳,遂下令泾原统制张中孚兄弟、经略司干办赵彬严守渭州(平凉),不得有失。

然此时金军尚在秦州一带窥伺,西夏又暗中支持慕容洧兄弟,环庆之地风雨飘摇,宋军局势益发艰难。

刘锡率军疾行至环州石昌镇,远远望见尘烟滚滚,环州城下旌旗蔽日,慕容洮仍在围攻城池,战鼓隆隆不绝。而在官道之上,慕容洧已列阵五千,严阵以待。

刘锡勒马驻步,目光如炬,环视敌军,见慕容洧身披黑甲,坐下战马昂首喷鼻,目中满是挑衅之意。他拍马上前,立于大纛旗下,持戟高指,大声喝道:

「叛奴慕容洧,汝身受宋恩,不思报国,反倒引外敌作乱!今日捉住你,绑往行在,听官家发落!」

慕容洧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匹夫休逞口舌之能!你若真有本事,与我大战三百合,若你能胜,我自己去行在受缚!」

刘锡闻言,哈哈一笑:「要战便战,何须多言!」拍马直冲阵前,舞戟便刺。慕容洧大吼一声,举刀迎上。两骑交错,金铁相交,战马腾跃嘶鸣,扬起漫天尘埃。

两人盘旋厮杀,转瞬已过三十合。刘锡越战越勇,慕容洧却渐觉手臂酸麻,招架不住,心知不敌,咬牙一扯缰绳,拨马便走。

刘锡岂肯放过,紧追不舍,喝道:「贼子言而无信,哪里

逃!」他将长枪挂于鞍旁,取弓搭箭,蓄势而发。弓弦响处,利箭破空而去,「噗」地一声,正中慕容洧后肩!

慕容洧闷哼一声,险些落马,拖着战刀伏鞍疾逃。此时,偏将南宫保、端木开见主将危急,挥兵杀来,挡住刘锡去路。刘锡正待迎战,身后许清、贺辉挺兵冲至,各自拦住敌将。

许清,绰号「夜叉」,手中斩马刀寒光四溢,招招狠辣,刀风呼啸,逼得南宫保连连倒退。贺辉,人称「恶鬼」,浑铁棍横扫如风,将端木开逼得左支右绌。

四人大战五十余合,许清逞勇,斩马刀疾落,直取南宫保颈项,霎时间,鲜血四溅,首级滚落马下。贺辉趁势发难,棍风破空,正中端木开顶门,打得脑浆迸裂,尸身翻落战马。

刘锡见部将得胜,精神大振,挥军掩杀。两军短兵相接,互射一回,随即各以刀枪短兵交战,杀声震天,血溅尘埃。

这一战,厮杀半个时辰,反军终不敌刘锡精锐,被杀得尸横遍野。慕容洧见大势已去,只得率残军败走,疾奔马岭水。

刘锡催马紧追,然至水边,见对岸烟火冲天,木桥已被烈焰吞噬,河中不时有落水士卒挣扎哀嚎,或被激流卷走,或被弓弩射杀,惨不忍睹。

他勒马于河岸,握拳咬牙,怒道:「贼子狡猾,竟烧桥断我军路!」他急令军士寻船搭浮桥,然慕容洧早有防备,沿岸布满射手,箭雨如飞,宋军数次试渡,皆伤亡惨重。

刘锡眉头紧锁,知强攻无益,只得暂且按兵,召集诸将议策,誓要取慕容洧首级,以正军法!

慕容洧带伤归寨,坐于帐中,令军士为其敷药裹伤,面色阴沉不语。帐中燃着昏黄的油灯,慕容洮见兄长愁眉不展,试探道:「大哥可是忧虑刘锡?」

慕容洧叹道:「刘锡勇谋兼备,若让他搭桥渡河,吾等难有胜算。今日一战,我军折损三千,若再战不过数日,恐怕环州守不住。」

慕容洮沉思片刻,目光闪动,低声道:「大哥,强攻之策行不通,不如施用奇计。」

慕容洧侧目道:「哦?贤弟有何妙策?」

慕容洮冷笑一声,俯身附耳低语:「刘锡今日大胜,必定乘胜进逼,环州旦夕可下。但他主力远在此地,渭州空虚。何不将此消息悄然传给金人,使他们攻打渭州?如此一来,刘锡定会闻讯退兵救援,我等便趁其半渡而击之,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慕容洧闻言,拍案大笑:「好计!我等正面与刘锡交锋,胜算渺茫,不如借刀杀人,让金人替我们牵制刘锡。待其奔袭回救,我军再尾随掩杀,教他首尾难顾!」

说罢,慕容洧立刻命心腹悄然出寨,取小道北行,直奔金军大营而去。

夜色如墨,马蹄声急,密使披蓑戴笠,沿着山间小道疾行。两日后,抵达金军驻地。他假作降人,求见金军主帅蒲察世杰,献上军情:「大将军,刘锡主力正在环州攻打叛军,渭州兵力空虚,若大军趁虚而入,必可轻取。」

蒲察世杰本有意攻宋,此刻闻讯大喜,忙召诸将商议:「刘锡屡败金兵,此人机诈无双,若能一战歼之,陕地可定。」

于是,当夜金军便开始整备兵马,悄然南下,直扑渭州。

而与此同时,慕容洧、慕容洮也在环州城外密切关注刘锡动向,等待着时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