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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第六七〇章:岳飞南征

江陵行在,烛火微摇,朱胜非站于御案前,眉头深锁。

「陛下,如今吉州、虔州盗贼蜂起,各地刁民四处造反。福建吕师囊之魔教大军在侧虎视眈眈,势力日盛,朝廷在江南的统治岌岌可危。」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道:「隆佑太后本不该涉险,原是去洪州烧香礼佛,却不想竟被金军驱逐南逃,最后落入虔州,如今又因失政引发大乱。若不设法营救,天下将讥陛下不孝。」

赵构揉了揉额角,眉宇间尽是烦忧。孟太后虽非亲生母,但终究是哲宗皇后,自己即位时也曾倚仗她的名义稳定朝局,若置之不理,士林、宗室与天下百姓皆难交代。

「秦卿以为如何?」赵构抬眸望向秦桧。

秦桧略一沉吟,拱手道:「隆佑太后既困于虔州,救援自然是当务之急。然眼下江南纷乱,虔州路远,遣大军深入恐怕牵动更多势力,不可不慎。」

朱胜非皱眉反驳:「虔州之乱已然成势,陛下若不速决,恐怕魔教与那些刁民联手,届时不只是救太后的问题,连整个江南西路都要沦陷!」

赵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便派人去探明虔州局势,再定夺。」

朱胜非立刻奏道:「臣请先遣一支精兵,由湖北京西一带抽调精锐,趁乱南下,直入虔州,务必确保隆佑太后安全。」

赵构坐于龙案后,面色阴晴不定,细细思量着该派何人营救隆佑太后。

秦桧步出班列,毫不犹豫地拱手进言:「陛下,臣以为,此番营救太后,非岳家军莫属。」

此言一出,朝中诸臣或默然不语,或低声议论,朱胜非更是皱起眉头,不解问道:「秦少保,岳家军刚刚在荆北击败金兵,正当趁势收复襄郢,何以舍近求远,遣之江西?」

秦桧微微一笑,沉声道:「岳家军固然战功卓著,然陛下可曾思忖,这支军队刚刚曾降金复叛,虽如今忠于朝廷,但一支曾开过以下犯上先例的兵马,陛下可敢放心?」

赵构眼神微动,未言语,示意秦桧继续说下去。

秦桧微微颔首,接着道:「岳飞个人忠勇无双,这点无可置疑,然而其部下骄兵悍将已成气候,长此以往,朝廷如何掌控?臣以为,当趁此良机,遣岳家军远征江西,使其历经险阻,既能借魔教强敌之手损其锋锐,又可分化其旧部。战后陛下再行封赏,便可趁机掺入良家子军士,方能真正掌握岳家军。」

言罢,殿内一片寂然。赵构手指轻敲御案,似在思索。朱胜非神色不悦,正欲开口,却见赵构缓缓点头,道:「秦相所言不无道理。岳家军屡战屡胜,固然可嘉,然若长久骄横,未必是国之幸事。此番营救太后,朕意已决——」

他抬眸扫视群臣,沉声道:「命岳飞率军南下,护送太后回銮!」

次日晨雾未散,岳家军营帐内却已是烛火通明。岳飞手握御旨,眉头微锁,沉吟不语。帐中诸将静候发令,却见主帅迟迟未语,皆有些疑惑。

「赐封鄂州观察使,御赐金甲锦袍金带。」

这封赏并未让岳飞感到欣喜,反而更添几分压力。他并不在意官职俸禄,真正令他警惕的,是紧接着的军令——

「隆佑太后驻虔州,贼起四方,困惊凤驾,今命卿即刻南征,平定赣南诸贼,以安社稷。」

岳飞立于帐中,双眉紧锁,手中紧握着刚刚拆封的御旨与金牌,指节微微泛白。金牌上那几个冷冰冰的大字——「屠虔城,以报太后」,刺得他双目生疼,彷佛又让他回到了数年前镇压河东绿林会时的场景。当初赵佶一道旨意,要求他「龆龀不留」,而如今,历史又一次残忍地轮回了吗?

如今来看,这场所谓的「变乱」只怕与官军的暴行脱不了干系。至于隆佑太后孟氏……她南下烧香,却被金兵驱逐至虔州,然后又与地方百姓起冲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暗忖:江西形势到底如何?这一路过去,究竟是迎敌作战,还是要镇压义军?若真如圣旨所说,那些起事者只是刁民盗贼,那么靖难剿匪自然是军人的职责。然而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明白,所谓「刁民之乱」,其中十之七八皆是因朝廷苛政、军纪败坏、官逼民反所致。况且虔州明教早在数年前便已声势浩大,怎会在此刻无缘无故举旗?若是天灾人祸、贪官酷吏所致,那又该如何处置?

岳飞放下御旨,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诸位,军令已至,朝廷命我等南征江西,平定贼乱。」

张宪眉头微皱:「江西局势混乱,我等对当地情况尚不甚了解,将军可有对策?」

岳飞点了点头:「此番南征,当先查明局势,分清敌我。若真有劫掠城邑、祸乱一方之徒,我岳家军自当剿灭;但若是官逼民反,则须另议。」

王贵闻言抱拳道:「大哥高义!然则官家既有军令,要我等‘平叛’,若到时局势不允,如何应对?」

岳飞目光坚定:「既然已身负兵权,便当谨慎行事。军令如山,然我岳家军所向,当为安定天下,而非徒增杀戮。」

众将闻言,齐声领命。

岳飞随即传令:「全军即刻整备,三日内开拔,水陆并

进,沿江南下,首站先至临江军,探明虔州动静。」

帐内将校齐声应诺,随即分头准备。

岳飞站在帐外,望向南方。那里是江南西路的方向,也是他即将踏入的未知战场。这一趟,究竟是剿匪,还是平乱?他尚无答案。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屠虔城」这三个字,他断然不会轻易遵从。

而江陵行在殿中烛光幽暗,微微摇曳,映照出赵构一张沉冷无波的脸。殿下,禁军押着五花大绑的杜充跪伏在地,他满面泪痕,身形颤抖,磕头如捣蒜,哽咽道:「陛下,臣……臣有罪!但臣绝无背叛之心,臣……臣只是一时懦弱,才致大宋失地……」

赵构冷冷地望着他,目光如刀,语气平静,却让殿中众臣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

「杜充,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杜充身体猛地一颤,额头几乎贴在冰冷的地砖上:「臣……臣知罪……愿陛下念臣往日忠心……」

赵构冷笑一声,缓缓道:「往日忠心?当初朕委你以重任,命你留守故都,结果金兵尚未临城,你身为京城留守,竟率军遁逃!此乃一罪!」

杜充浑身剧颤,口唇颤抖,却已说不出话来。

赵构冷笑,语气中满是讥讽:「你走便罢了,却又决黄河以拒敌,导致河南千里赤地,百万生灵葬身滔滔洪水之下,今年两淮颗粒无收!此乃二罪!」

殿内众臣无不低首,默然不语。决黄河一事,早已是天下共愤,杜充在百姓口中早成千古罪人。

赵构目光森然,如寒冰般刺骨:「朕念你乃康王府旧臣,不顾天下之口,仍让你统兵给朕守门。然你不思戴罪立功,竟然主动剃发投降金贼,甘为走狗,甚至替完颜拔离速引路江陵图谋大逆!此乃三罪!如此三罪加身,哪个不够万死,朕岂能容你?」

杜充已是面如死灰,泪流满面,口中喃喃:「陛下,陛下……」

赵构不再多言,挥笔在勾决簿上画下一笔,声音冷漠:「杜充,赐凌迟八千刀,于江陵东门外示众,以正国法!」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将杜充架起,他已全身瘫软,犹自哭喊:「陛下开恩!臣有罪,臣有罪啊!求陛下赐一刀痛快!赐一刀痛快!」

赵构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挥了挥手,杜充的哀嚎声被禁军粗暴地压下,拖出殿外。

数日后,江陵东门外,行刑台已然搭建,百姓闻讯,无不前来围观。杜充被绑在刑架之上,满目绝望。监斩官高声宣读罪状,随即,行刑人拔刀而起,刀光闪过,皮肉绽裂。

一刀、两刀、三刀……

杜充的惨叫声响彻江陵,数千刀之下,他终于气绝而亡,化作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曝尸于市。

江陵百姓皆言:「此等国贼,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