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迁界锦囊
澄州城外,一支精锐的金军大军正缓缓靠近。完颜宗翰端坐马上,目光冷冽,随行的两白旗士兵整齐有序,显出久经沙场的风范。然而,沿途的景象却让宗翰眉头越皱越紧——一片片荒凉的废墟取代了旗庄,田地荒芜,连半个农奴的影子都看不见。
「这就是斡本大太子守卫的辽南?」完颜宗翰冷哼一声,手中的马鞭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澄州城门打开时,完颜宗幹率领残兵败将迎出,面带惭色。见到完颜宗翰到来,他正欲拱手行礼,却被完颜宗翰一马鞭狠狠抽在脸上,当场皮开肉绽。
「你这个废物!」完颜宗翰怒斥,「堂堂两黄旗,代表的是大金皇权!结果你带着人马在辽南被一个娘们领着的海盗军打成这样,居然还有脸来见我!以后你特么死了可有脸见你汗阿玛?」
完颜宗幹捂着脸跪地,慌忙解释:「粘罕勃极烈容禀!那舟山海寇狡诈非常,专门断我粮道、扰我后路,逼得我不得不撤。再加上……她的军中火器犀利,实在无法正面硬拼!」
「火器?」完颜宗翰冷笑,「从云中到襄阳,我两白旗一路杀穿了整个中原,何曾怕过什么火器!你是怯战,还是无能?」
完颜宗幹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羞愤,却不敢辩驳。
完颜宗翰甩下完颜宗幹,策马进入澄州城。眼前的景象比沿途废墟更加荒凉:城内百姓早已四散逃亡,物资储备所剩无几,连守城的士兵也显得疲惫不堪。
「这就是你撤守的结果?」完颜宗翰回头冷冷问道,「你可知道,本勃極烈为大金打下中原大地,最南摸到襄阳,费了多少心血?而你却让我大金腹地,成了一片废土!」
完颜宗幹终于忍不住道:「粘罕勃极烈,这不是本旗主无能,而是那舟山海寇太诡异。他们攻击的不是我们的军队,而是我们的根基——旗庄!他们毁庄掠人,将奴隶送往南方,让我们连最基本的补给都无法维持。澄州以南,如今已是人去庄空,连草木都难以找到几株!」
完颜宗翰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策马走到城墙上,遥望远处,一片片废墟与荒地让他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
「这片地方,连畜生都不愿生存了。」完颜宗翰低声喃喃道,「那个女人,竟然敢玩这种釜底抽薪的手段!」
回到城中大帐,完颜宗翰与诸将议事,神色凝重:「既然敌人不与我正面交锋,那么我们也不必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澄州既然已废,便不必留守。两白旗与两黄旗合兵,直接渡河南下,以我金军精锐之势压迫其营口棱堡,逼她出来决战!」
「但勃极烈,若他们仍避战不出,继续消耗我们的后勤……」完颜宗幹犹豫道。
完颜宗翰冷笑:「不出便造河中浮桥,直接渡河攻打她的后方!我就不信,她舟山军的破船能拦得住我们!」
诸将齐声应诺,金军再度集结,向辽河以东的营口方向压去,带着怒火与复仇的决心,誓要让舟山军血债血偿。号角声在旷野间回荡,十六七万精锐士兵整齐列阵,战旗随风飘扬,遮天蔽日。
完颜宗翰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眺望远方的营口棱堡。那是一座令人忌惮的防御要塞,高大的城墙与周围的铁丝网交错成一片密集的死亡区域,隐隐可见火枪与火炮的影子闪烁在城墙之上。
「这不过是些海盗筑起的土堡,有何可惧?」完颜宗翰冷声说道,目光中满是轻蔑。他挥手下令,「正白旗巴图鲁为先锋,强攻城堡东侧,破城后,奖金千两,赐良田百亩!」
将士们闻令而动,金军以正白旗为箭头,数千巴图鲁组成的先头部队大步踏向铁丝网后的防线。完颜宗翰目送先锋进发,心中暗自得意:「营口棱堡虽坚,但在十六万大金天兵的压迫下,不过是纸糊的虎牢关!」
金军的冲锋声如雷鸣般响起,巴图鲁们手持大刀和盾牌,直奔棱堡而去。然而,他们很快发现,眼前的铁丝网并非普通障碍——锋利如刀刃的铁丝将他们的前路切割成一个个死地,稍有不慎便会被划伤甚至绊倒。即使突破了第一层铁丝网,更多交错的障碍和坑道接踵而至,拖慢了金兵的推进速度。
营口棱堡上,舟山军的火炮轰然开火,硝烟弥漫。黑色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砸入金军阵中,掀起一片血肉横飞的惨状。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火枪点射,精准地打击着每一名试图突破防线的金兵。
「退!退!」一名金军统领挥动旗帜,试图重整部队,但密集的火力和无处不在的陷阱让撤退也变得异常艰难。
六千多名巴图鲁的鲜血浸染了棱堡西侧的土地,金军先锋彻底溃败。完颜宗翰站在高处,目睹这一切,面色铁青。
「这古怪堡垒当真如此坚不可摧?」回到军中大帐,完颜宗翰将桌上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怒不可遏。他身旁的完颜宗幹低头不语,生怕再挨一鞭。
完颜宗翰沉思片刻,转身对随从说道:「传令所有部队,停止强攻,改为围困营口。舟山军的力量毕竟有限,只要我金军封锁住他们的出路,他们便难以为继!」
随从领命而去,完颜宗翰又冷笑着说道:「营口棱堡的粮草必定依赖外部供应。如今陛下已从后方调来大军坐镇辽阳,粮草源源不绝。几十万十旗天兵压在辽东平原,他们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
完颜宗幹见状,小心翼翼地说道:「粘罕勃极烈所言极是,但澄州、辽阳附近的旗庄皆已成废墟,若要久围,恐怕粮草运输仍需加强。」
完颜宗翰冷冷一笑:「我大金以骑兵横扫天下,不需要粮草照样能打!只是,这次本勃极烈要让舟山海寇明白,他们不过是土鸡瓦狗。传令全军,彻底封锁营口,不留一人出入!」
东京辽阳城,大金狼主完颜吴乞买的行宫内,气氛压抑而肃杀。大殿中央,完颜宗翰、完颜宗幹、完颜蒲家奴分列左右,目光投向王座上的完颜吴乞买。侍立一旁的谢福低眉顺眼,尽显奴才之姿,但眉宇间却难掩几分狡黠。
完颜吴乞买缓缓打开一只锦囊,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向众人展示。纸页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四个大字「迁界禁海」被朱砂重重圈起。纸的边缘,还隐约可见《鹿鼎记》字样。
「诸位,」完颜吴乞买低沉开口,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这是希尹南下前留下的锦囊妙计。‘迁界禁海’,正是那个话本中的大清王朝,用来对付类似舟山海寇的郑家海盗所用的策略。他们的康熙大帝,便以此策使郑家数万大军如瓮中之鳖,不战自溃。」
完颜宗翰抬起头,眉头微皱:「大金虽强,但若迁界禁海,是否会影响沿海百姓的生产?更何况,我们与舟山海寇的局势不同于郑家海盗,那些汉人不愿内附,若迁界,或有叛乱之虞。」
完颜吴乞买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纸摔在案上:「粘罕,你以为那些沿海的汉民对大金有何忠心?这些人心向南方,甚至私下与舟山海寇勾连,他们才是隐患!迁界禁海,正是要断绝舟山海寇的一切可能补给,让他们的船队连一粒米都得不到!辽南可以暂时放弃,但辽东的根基不能再被动摇!」
完颜宗幹低声附和:「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即便舟山贼坚守营口棱堡,他们也将孤悬海外,无力向内陆扩张。」
这时,谢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陛下,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完颜吴乞买扫了他一眼,摆手示意他起身:「你说吧。」
谢福恭敬地说道:「奴才多年前在蔡相府做都管出使明州达蓬山时,曾见明州的山寨中用一种名为‘水泥’的奇物建造工事,坚固异常,连巨斧都难以摧毁。而蔡相府内,也曾秘密仿造过类似的东西,为赵官家修筑艮岳。这营口棱堡,想必也是此物所建。」
听到「水泥」二字,完颜吴乞买眉头一挑,似有兴趣:「继续说。」
谢福笑了笑,接着说道:「若陛下愿意,奴才愿尽绵薄之力,重现这种技艺。将此物用于军中,建造坚不可摧的堡垒。若能在营口棱堡和庄河棱堡对面,修建一座同样坚固的棱堡群,再配合陛下的‘迁界禁海’之策,方妖女的海盗船队便成了瓮中之鳖!」
完颜吴乞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好!若此事能成,朕必重赏于你!」
随后,吴乞买站起身,环视众人:「传令下去,自即日起,从辽西到河北,再到山东淮南沿海,全面执行迁界禁海之策。沿海百里之地,所有百姓一律内迁,房舍粮田尽数焚毁,鸡犬不留!此外,在营口棱堡和庄河棱堡对面,立即修建棱堡群,作为防线,确保辽东腹地不再受威胁。」
完颜宗翰点头领命,却忍不住问道:「陛下,此策虽好,但辽南若久不收复,岂非助长舟山贼军之势?是否应再派重兵伺机攻取?」
完颜吴乞买冷冷一笑:「不过一群依靠海洋生存的贼寇。若无陆地补给,他们的优势便会逐渐消失。而且,迁界禁海之后,我们大金沿海线的压力会大大减轻,待他们筋疲力尽之时,再徐图之,岂不更易?」
完颜宗幹亦附和:「陛下英明。迁界之后,辽东平原必成金国坚不可摧的腹地。」
当夜,金军大营中灯火通明,命令迅速传达至各路将领。金军将领们虽对迁界禁海之策感到疑虑,但对吴乞买的权威不敢置疑,只得遵令行事。
辽东平原上,金军以澄州为后方基地,逐步向营口棱堡逼近,构筑起一道
道防线。而营口棱堡内,方梦华站在瞭望台上,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金军营地,目光如水般平静。
「他们以为围困能困死我们,」她淡然说道,「殊不知,困住的,是他们自己。」
一旁的彭无当点头:「东南沿海的粮草船队每日送抵,我们的补给充足。反倒是金军,如今依赖从大后方调运,越是深入辽东,后勤越是吃紧。」
方梦华微微一笑,转身吩咐:「传令全军,不必恋战,只需守住棱堡。待敌人筋疲力尽,我们再决定如何反击。」
营口棱堡与金军的对峙,就此拉开了帷幕。
辽阳行宫外,寒风呼啸。吴乞买望向远处营口的方向,冷冷说道:「舟山女贼,妳建堡垒守住一隅,却注定无力回天。辽东的土地,将永远属于大金!」
与此同时,谢福回到自己的住处,望着火光冲天的辽阳夜景,嘴角微微上扬。对于这位新剃发入旗的奴才来说,他的谋划才刚刚开始,而大金的命运,也在这新策略中悄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