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鸣犊镇救援
太白山麓,古木森然,雾气缭绕如仙境,但此刻却杀气弥漫,箭声阵阵。史斌率部两千余,行至山间小道,猝然间,箭矢如雨,从密林深处射来,带着呼啸之声,破空而至。
「中埋伏了!」史斌勒马大喝,「随洒家杀出一条血路!」
然宋军伏兵早已严阵以待,吴玠、吴璘指挥得当,前后夹击,乱箭齐发,义军阵脚大乱,死伤惨重。史斌舞动黄金蟠龙棍,将飞来的箭矢接连击落,怒目圆睁,环视四周,却见密林深处,宋军刀枪林立,旗帜猎猎,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精兵从林间杀出。
「史斌,你已无退路!束手就擒,尚可留你一命!」吴玠策马出阵,手持大杆刀,冷声喝道。
史斌仰天狂笑:「匹夫休得逞口舌之利!今日若是洒家死,也要让尔等付出代价!」
说罢,他高举蟠龙棍,纵马直冲吴玠所在。史斌身后的义军见主帅如此勇猛,也纷纷振作精神,跟随他反冲宋军阵列。
山道狭窄,战马难以展开,双方皆以步卒为主,短兵相接,刀枪相击之声震耳欲聋。史斌身披金龙甲,犹如一道金光在人群中冲杀。他一棍扫过,数名宋兵应声倒地。吴玠见状,挥刀迎上,与史斌恶斗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吴璘率后军赶到,手持大刀从侧翼冲入义军阵中,直取史斌后路。义军腹背受敌,再次陷入混乱。
史斌强忍愤怒,眼见身旁士卒不断倒下,他厉声道:「兄弟们,随我突围!不可恋战!」
义军依照史斌的指挥,朝东侧山道撤退。吴玠紧追不舍,沿途围追堵截,义军一路折损,至未至鸣犊镇时,已然溃不成军,仅余千人跟随在史斌身后。
史斌深知,此时的兵马已无法再与宋军正面交锋。他将队伍停驻在一处开阔地带,强令所有人扎下简易营寨。他亲自巡视士卒,安抚人心,眼中却满是悲愤与不甘。
吴玠率兵赶至,见史斌已无路可退,大笑道:「史斌,今日洒家便送你归黄泉!」
史斌翻身上马,手握蟠龙棍,迎风而立,傲然道:「来战吧!看看是你吴玠厉害,还是我史斌更胜一筹!」
吴玠不再多言,策马提刀直取史斌。两军将士皆屏息以待,只见史斌与吴玠马上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刀棍相击,火花四溅。两人交手数十回合,杀得难解难分。
义军将士见主帅英勇,士气略有恢复,但仍不敌宋军人多势众。
夕阳的余晖洒在太白山的林间,染红了层层密林,也照亮了满地的血迹与尸骸。史斌衣甲破损,满身血污,坐下战马透骨玲珑也喘着粗气。他手中黄金蟠龙棍仍滴着鲜血,目光如电,扫视着渐渐合围的宋军。吴玠与吴璘的军队布下重重阵势,刀戟森然,杀气如虹。
吴玠勒马立于阵前,手持大杆刀,冷声道:「史斌,你已是穷途末路,再无援兵,不如束手就擒,我尚可保你性命!」
史斌哈哈一笑,声音苍凉:「匹夫!你有千军万马,奈何不能胜我孤身一人?今日便算死,也要让你记住,草莽豪杰岂会向鼠辈低头!」
话音未落,吴璘已催马上前,大喝一声:「贼寇休逞口舌之利,看刀!」大刀一挥,直取史斌头颅。史斌举棍相迎,马上传来「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两人兵器虎口发麻。
吴玠见弟弟未能得手,立即挥刀加入战局,兄弟二人合力攻史斌。一时间,刀光棍影交织如雷,劲风卷起地上的残枝败叶,战场气氛愈发紧张。
史斌以一敌二,毫无惧色,他舞动蟠龙棍,将吴玠、吴璘压得难以近身。然而,体力渐渐不支的他心知无法持久,只能咬紧牙关硬撑。双方厮杀三十余合,史斌仍不退却,但他的战马已力竭,步伐凌乱。
此时,宋军见状,从四面包围过来,长枪密如林立,直逼史斌而去。史斌左右环顾,看到身旁仅剩的应固、应图兄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厉声道:「你兄弟二人尚有一线生机,快走!别为洒家送死!」
应固策马冲至史斌身旁,沉声道:「大当家,生死早已无惧,我兄弟既随你闯荡,就绝无弃你而去之理!」
应图亦大笑道:「黄泉路上有你为伴,不冤!」
话音未落,应固、应图各挥巨斧,猛然朝宋军阵中冲去。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宋军惨叫连连。然而,宋军毕竟人多势众,两人奋战许久,最终力尽,被乱刀斩杀,倒在血泊之中。
就在吴玠准备挥军彻底围杀史斌时,山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吴玠扭头望去,只见一彪人马从密林中杀出,为首两人一男一女,正是杨再兴和高娴。
他们各率轻骑百余,刀枪如林,战旗翻飞。
杨再兴手提铁枪,声如洪钟:「吴玠鼠辈,欺人太甚!尔等宋军非但不与我等合力抗金,反倒背信弃义,自相残杀!今日俺杨再兴便来讨教你的手段!」
吴玠见状,怒道:「杨再兴,你放着岳统制那里不呆竟与贼寇为伍,背叛大宋!今日不将你擒杀,何以平民心!」
杨再兴冷哼一声,策马长枪直指吴玠,厉喝道:「贼喊捉贼,吴玠,你口口声声忠义,却是杀忠良、逐义士的无耻之徒!来战吧!」
两人话不投机,旋即交战,枪刀相交,火星四溅。与此同时,高娴率百花营的轻骑,冲破宋军侧翼,迅速接应史斌残部。
高娴策马来到史斌身旁,急声道:「史大哥,快随我们突围!此地不可久留!」
史斌目睹应固、应图兄弟惨死,满腔悲愤难平,但也明白大势已去。他咬牙道:「好!随洒家杀出重围!」
杨再兴与吴玠激战不下,高娴率部在宋军阵中冲杀出一条血路,将史斌及残兵掩护至后方。史斌再度登上坐骑,喘息道:「高姑娘,多谢妳来救援,否则我史斌今日恐怕真要命丧于此!」
高娴脸色凝重:「史大哥,暂时保住性命要紧。这里不是久战之地,速速退回少华山再作打算!」
杨再兴见史斌已脱困,喝退吴玠后扬长而去。宋军虽有心追击,但被杨再兴的强势压制,未敢贸然行动,只得眼睁睁看着义军逐渐消失在山林中。
太白山下血流成河,战场硝烟未散,宋金之间的斗争愈发复杂,而义军的生存之路,似乎越走越难。
而史斌被救回少华山时,已是浑身伤痕,血染战袍。他的金龙甲破碎,蟠龙棍也留在了鸣犊镇的尸山血海中。一路上,他沉默不语,眼神中满是懊悔和疲惫。那目光落在杨再兴和高娴的背影上,复杂难言。
少华山大堂,气氛肃然。众兄弟见史斌满身是伤,面容憔悴,都不禁心生怜悯,但也有许多人低头不语,显然对他这次冒进的汉中之战心存不满。
史斌在座椅上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兄弟,长叹一声道:「各位兄弟,史某一时愚昧,未听从方教主与杨老兄的良言,妄想逆天而行,最终害得兄弟们家破人亡。今日,洒家无颜再担这少华山大寨主之位。」
「寨主不可!」杨志第一个站起身,正色道,「虽有今日败局,但寨主为我等开山立寨,保众兄弟性命,从无半点私心。若因一败而退,岂不寒众人之心?」
史斌苦笑摇头:「兄弟,你不必劝洒家。洒家不是怕承担责任,而是想让少华山有个新开始。自今日起,洒家将寨主之位传与你。杨志为人稳重,带兵有方,当得此任。」
众人面面相觑,杨志见状抱拳应命:「若寨主执意如此,杨志定竭尽全力,守住山寨,不负兄弟们所托。」
翌日,史斌将自己闭锁于山腰小屋,称以养伤为名,不再过问山寨事务。他虽卸下了大寨主的重担,却难卸心中悔恨。每当深夜,他总会梦到鸣犊镇的血战,看到兄弟们倒在箭雨中,看到吴玠冷厉的刀锋,甚至能听到方梦华传来那句语重心长的劝诫:「史斌,你只看得到王座,却看不见通往王座的尸山血海。」
一觉醒来,便是冷汗涔涔,四周寂寂无声。史斌望着窗外的山色,眼神茫然:「洒家若早听妳的话,今日少华山何至如此?」
史斌的沉郁并未逃过高娴的眼睛。每日,她都会来送汤送药,偶尔也会端来一盘山中采摘的野果。开始时,史斌不愿见她,觉得自己不配面对这个当初百般劝他、最终又冒险救他的人。但高娴毫不在意,只是笑道:「史寨主,我若真怪你,就不会救你回来。何况,你已辞了寨主之位,我便不叫你寨主了,改唤你‘史大哥’可好?」
史斌无言,只是轻轻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娴的话语渐渐多了起来。她讲少华山兄弟们的近况,也讲方梦华过去的故事。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入耳,让史斌渐渐感到,自己的生命并非毫无价值。
有一天,高娴端着一碗药汤进屋,见史斌坐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山。她柔声问:「史大哥,在想什么?」
史斌低声道:「洒家在想,这山河破碎,洒家本该为兄弟们争一片活路,却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高娘子,妳为何救我?」
高娴沉默片刻,轻声笑道:「我救你,是因为少华山不能没有你。你的错不是逆天而行,而是忘了看清天时地利。若能正视过往,再站起来,你依然是少华山的顶梁柱。」
史斌深深看了她一
眼,心中暖意微涌。他将药碗接过,郑重道:「高娘子,谢谢妳。」
自那以后,两人相处越发自然。高娴仍每日来探望,而史斌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丝暖意,少了几分颓然。一次,山间忽然大雨,高娴被困在小屋,两人共处一室,气氛一时微妙。
史斌拿出一件干净的披风递给高娴,低声道:「换上吧,别着凉。」
高娴接过披风,目光含笑:「史大哥,你这般体贴,若早些如此,梦华姐岂会怪你?」
史斌闻言一怔,随即苦笑:「洒家负过兄弟,也负过她的信任。这一生,恐怕难有机会弥补了。」
高娴柔声道:「过去的错已不可挽回,但未来还长。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帮你。」她的眼神真挚,透着一丝难掩的情意。
那一刻,史斌心中隐约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他低声道:「高娘子,妳为何待我如此?」
高娴转过身,轻轻笑道:「也许,是因为我相信你还能重振旗鼓吧。」她的声音低柔,却如雨后初晴,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