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心结

第29章心结

齐承明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自习。

指,陪着他一起在书房苦学到天黑的秦同学。

“今天辛苦你了,这份抄本你拿回去……”齐承明说到这里沉吟了几秒钟。

他是现抄出来给秦留颂学的,放在对方眼里似乎误会了什么,对待抄本的态度十分珍惜喜爱。又因着秦留颂读书的态度非常专注渴望,连坐姿都很端正好看,是那种标准的举手投足都有君子之风的仪态。

——齐承明觉得秦先生比他大哥更能配得上这句形容。

总之,这就是位古代的学霸,卷得齐承明这一天学习也很愉快,要不然说学习很看氛围呢?穿越前还有很多街头自习室呢。

他现在就有些迟疑,要不要这几天学习都叫上秦留颂或者黄栋……?

突然这么干,好像没什么理由。

“殿下,秦某有个不情之请。”秦先生却意料之外的先说了请求,他的神情中带着钦佩和更深的尊敬,“这抄本上的新知识有许多难点,还望殿下能在闲暇之余指点一二。”

这是秦留颂想拉近君臣关系的手段。

……但同时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一下午相处他增进了很多对新君的了解,原来未来陛下记忆力这么强,默写出的抄本新知识竟然也全都熟稔于心——这一点是秦留颂被晦涩难懂的地方难住时,殿下随口给他解答了问题,他才猛然惊觉的。

这镇住了秦留颂。

在这么早的时间点上……新君居然懂得这么多知识?他还在孜孜不倦的勤奋学习着,为了去藩地做准备。试问,如果秦留颂自己要被分去岭南之地就藩了,他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并且这么积极主动的还去了解怎么把藩地变好吗?

绝不可能!

有着这般坚韧品格的人,还有着好学和谦逊的品质,又礼贤下士,居然还是一位皇子……他不成为受人爱戴的英明新君,还能有谁值得效忠?

“好啊。”齐承明如愿以偿,一口答应下来,心情很不错,“我会把隔壁的船舱单独收拾出来,秦先生,还有黄先生,你们如果有不懂的,就像今天下午这样随时过来。”

齐承明打算收拾出一个“自习室”。他的书房还是不许别人进入好了。

虽说里面没有什么真正不能给人看的东西,但这里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和私人空间,齐承明来到古代以后,对距离感和隐私这一点非常介意,他还没有彻底习惯。

好在小德子和小成子一直愿意纵着他,停留在书房外给他独处的空间。

第二天到了。

隔壁白家大船的残骸被拖走清理了,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齐承明白天带上小德子和小成子上岸逛了逛县城,快到晚上的时候,才迈进了春园阁——这里也是白家名下的食楼,是武陵县规模最大的一家了。

齐承明进门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

人流络绎不绝,大堂挤得人头攒动,生意非常不错。有说书人在角落里拍着惊堂木,激起阵阵叫好。他被引上了二楼,白宣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待着他了。

“我在隔壁也留了一桌席面,让他们也松快松快去?”白宣很会做人,看向了齐承明身边的小德子和小成子。上次没空注意,这回白宣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有些凝滞,似有所觉。

他的表情微微僵住了,似乎陷入了飞快的思考中。

齐承明同意,示意

小德子和小成子放开了胆子去吃,他自己在隔壁待着没关系。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个小太监跟着原身吃苦了很久,养成了个嘴馋的毛病。多出来吃吃新鲜菜品挺好的,这是他们应得的。

白宣也暗示他身边的人出去,雅间的门被关上了,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不熟悉的沉默。

“……(<a href=".co)(com)” 齐承明微动了动嘴唇,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面上露出一个微笑,直截了当的问,“白兄这两天在家里过得不太顺利?”</p>

他有此问,全因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的白宣转过脸来,被遮挡在阴影里的那半边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白宣追查起火事件后归家,和某些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但白宣居然不顾遮掩颜面,顶着巴掌印也来履行谢恩宴……到底是他太过感激,还是另有所图。齐承明刚才思忖了几秒钟,就意识到这位白公子估计是有求于他了。

昨天白宣大概是看到了船上的威勇伯府标记,心中有了一定猜测。又因为天黑没看清楚小德子和小成子,才没什么反应。今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们——太监的体征样貌放在有心人眼里是有破绽的,白宣的神情才会这么讶然变色。

不知道这会儿反应过来的白公子还会不会想求他,或者说会更欣喜了?

齐承明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下一刻,就见白宣咬了咬牙,推开椅子跪在了空地上,挑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当不起白兄的称呼……小民拜见殿下,之前是不知道您的身份,还望殿下赎罪。”

“不知者无罪。白兄,你比我年龄大,我还这么称呼你了。”齐承明摆手赶紧让人起来,他到现在都看不惯别人对他行大礼。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昨天是齐承明的人帮了白家,白宣请他吃一顿以表感谢。但他的皇子身份暴露出来以后,连谢恩都没有资格了,连昨天被救的时候白宣没认出来他的身份——这种事都得提心吊胆的先请罪。因为白家再大说到底也只是商人,得罪皇子的代价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谁知道会碰上什么性子的皇子呢?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白宣乖顺的站了起来,垂着头继续艰难的说,神色很是忐忑,“白家……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不管是食楼还是镖局,我们白家在周围两府间还是打下了一定规模的。”

白宣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对别人行过贿,他觉得自己这段话很笨拙,听起来蠢爆了。

但仓促之下,白宣也只能尽力斟酌了。

他原来顶着巴掌印前来……是为了和新认识的这位齐兄半谈合作半攀交情的。那看起来是伯府的标志,如果他攀上了齐兄,祖父也会认可他的能力,他的分量又会多上一份。毕竟白家好歹是地头蛇,也有很多有价值的地方,在伯府公子面前可以肖想一下攀附。

但是现在……

白宣从那两个小太监和齐兄的年龄身上联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答案:这位齐兄,很可能是皇室中人,加上年龄,这是要外出就藩的某位皇子啊!

之前白宣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因为上一辈皇室子弟凋零,余下的皇亲宗室目前全都留在京中,唯一有资格外出就藩的大皇子还被破格留京了。所以这是哪位排行靠前的皇子?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白宣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得马上改变打算了。

什么合作?什么攀交情?

现在白宣担心的是就算他想攀附

,皇子殿下都不想收。

——他们什么差距啊!

他没一点底气。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还是白家的意思?你现在能代表白家了吗?” 齐承明表情没变,只是问出了这几个问题。

白宣大胆的半抬起眼帘,注视着少年人的衣襟恭谨回答:“这是我的想法,但也会是白家的意思。”

如果这位皇子殿下接受了他的投靠,白宣会借着势一举成为白家的话事人,这自然就变成了整个白家的意思。

对于普通的富商世家来说,眼前能有一个攀附皇子的机会,谁会去犹豫要凑上去还是远离?谁会考虑将来夺不夺嫡,有没有危险?那些东西太遥远了,他们渺小到连“跟着危险”的资格都还没有。商人的地位太低了,如同砂砾一般。

白宣知道,他今晚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白老爷子,祖父也只会夸他。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错过今天晚上的最好机会。

整件事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皇子殿下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投靠。

白宣在身侧攥紧了手掌,掌心里浸出了些许汗意,他紧张的等待着这审判一样的结果。

雅间里陷入了一阵死寂的安静。

齐承明沉吟着,有些游移不定:“……”

说实话,他有些拿不准了。

原本他派商队去了解白家,就是打着合作的主意,先考察看看白宣的品性再说。结果现在白宣直接想献上白家了,那会是一笔很大的、源源不断的孝敬……而且便利之处不止在钱财方面。

齐承明这一刻才缓缓意识到,他的皇子身份在古代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还打算按照穿越者的套路,从零开始艰苦的三板斧呢。但实际上,就算他是不被喜爱的皇子,都被封去柳州了,在外面他依旧可以过得很滋润……想多滋润就有多滋润的那一种。

所以,到底要不要收下?

齐承明心里有了答案。

“你先回去吧。”他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

白宣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身形也摇晃了一下,有些难以支撑。但他却不敢表露出什么怨言,脸上还能强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感激笑容,艰难的圆场:“殿下,那小民就先告退了……这一桌席面是武陵城中味道最好的,请殿下赏脸……”

“吃完这顿再走。不过白兄,我还是喜欢你最开始那种自然的模样,你能不能恢复一下?”齐承明还是没憋住的问。这种下边的人为了投靠而挤出笑脸卖好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非常不是滋味。

他本来就是想让商队再打听打听白家具体情况,再下决定。毕竟他收追随的人也不是什么良莠不齐的都要的,还不能让他再考虑几天?

白家公子要是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了,那就算他想和白家搭上线,他也不太会想见到白宣了。

……

白宣不是什么笨人。

他虽然难掩失落,但还是敏锐意识到这位皇子殿下有着少年意气,并不太喜欢他战战兢兢、卑微顺从的模样。白家投靠是失败了,殿下没那个意思,但他现在或许能在殿下面前稍微说说话……?

这样也好啊。

白宣便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他平静了许多,改为了拱手行礼,这回不卑不亢真挚多了。白宣只当自己是招待皇子殿下的陪客,招呼着小二上菜,然后一一介绍菜肴:

“殿下,武陵的麻鸭嚼劲绵长,赤油浓酱……这道鳜鱼更是肉细腻白,鲜美无比。”

齐承明面上不显,心里却高看了白宣几眼。

刚才白宣还像是愣头青一样,什么都很青涩,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但现在心态却调整的这么快,一点勉强都没有了。一个人能懂得“放下”,做到这么洒脱的,这也是个优点啊。

但现在,齐承明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鳜鱼身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桃花流水鳜鱼肥”,只用听得都知道味道非常鲜美了。

他专心致志的吃了一顿快乐的美食,就干脆利落的和白宣分开散场了。

……

月上树梢。

白宣有些失落的回了白家老宅,妻子文氏关切的迎上来,期待的注视着他,愣了片刻,就什么都没有说,吩咐丫鬟:“去上一盏温着的羹汤。”

和外表的清朗俊公子不一样,白宣是个很喜欢喝黏黏糊糊羹汤,性子也有些黏黏糊糊的人。

文氏很喜欢这点,丈夫待她敬重又关切,也不纳妾,甚至是粘人得有些过分了。就连晚上外出吃酒,她都什么也不担心。小两口几年下来从没有红过脸——

也不对,红脸还是有的,但全是羞红的。

今晚有一桩顶顶重要的事,看来这是没有成功了……文氏也很失落,但她看着丈夫脸上的巴掌印,更多的是心疼:“我给你找药膏,抹抹吧。”

本来因为昨天她和女儿乘坐的船莫名失火,丈夫回来和四房的叔叔大闹了一场,被打了个巴掌。惹得祖父大发雷霆,痛罚了四叔一顿。转机都靠今晚这一摊事了……也罢,机会还能再找。

“锦娘,那不是什么伯府公子,我说怎么打听不出动静……那是去就藩的二皇子殿下。”白宣笑了笑,酒席结束后,他派人打听的事情也有结果了,事到如今白宣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振作了起来:

“皇子殿下倒还像是瞧得上我几分,只靠这个,我也能和四叔掰掰手腕了。”

他握着妻子的手沉声许诺;“昨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从小白宣的娘就教他自保,白宣自己也对以后没有多少野心。他是长房嫡长孙没错,但如果四房叔叔精于打理,他不介意找别的出路。总归他已经有妻儿了,一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祖父也不会看着他游手好闲的,给他一份差事很正常。

但是,四叔沉不住气可以……这一回把主意打在锦娘和女儿身上,这是真的戳到白宣的肺管子了。

他仍然对打理家业没有太多兴趣,但他现在必须按下四叔。

有了皇子殿下的看重,他要在狐假虎威下多图谋一些……管家权,他要,整个白家他也要!

……

停靠了很久的大船重新开始了行程,离开了“美味”的武陵县。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齐承明密切接收着消息。

在又一次靠岸停船采买的时候,他收到商队发来的信——不止是关于武陵县白家的消息,这一次还有别的几封来信。

齐承明迫不及待的回了书房,坐下来细细读着。

先是白家的消息:

这一周白宣积极在商铺里做事,谈成了一笔大买卖,获得了白老爷子的青睐。白家四房家主莫名被关,剥夺了主事权。

“做的不赖嘛。”齐承明一想到自己变成了“仗势欺人”里的那个“势”,就觉得有些新鲜。

信里桩桩件件仔细的写了白家往事,对白宣的性格和行为分析,还有白家在多地的风评名声。虽说没有太良心,但也是正常商贾行为,不去做什么缺德污糟事。白老

爷子对白家四爷的处置也算中肯。

齐承明心里有了底,这是可以接受投靠的意思了。

他便从书柜里取出厚厚的菜谱方子,写了一封信给商队——他同意了。

另一封信写给白宣。

从齐承明的角度,他还是在和白家合作做生意。因为不管是商队还是食楼,都是一种途径,用来流通他获得的那些现代技艺。白家会给他分钱,他以后无形中庇护着白家。

但齐承明在信里严厉的警告了白宣。

他不是什么看重面子的人,要是知道白家以后借着他的势欺压人,或者被人捉住了做坏事的短处。他不会护着,他只会清理门户。

“呼……这么一来,短时间的钱财应该就不缺了。”齐承明喃喃着,等待着纸上的墨迹被吹干。

虽然他知道,对柳州进行基建还需要后续源源不断的钱。

但那些到时候再说,钱还能再赚嘛,现在先满足再说,人要学会知足。

他还是会继续造香皂,玻璃,水泥等东西,但齐承明会让商队多倒一次手。明面上,就是二皇子接受了白家的投靠,然后神秘商队的东西会运到四处卖,只是恰好也在白家铺子卖——

是这种关系。

不然名头以后要是炒火起来,齐承明就低调不下去了。

“……然后看哪封呢?”齐承明看着剩下两封来信,短暂的挣扎后,就愉快的先拿起了威勇伯府的信。

捻了一下,里面的信纸厚厚的。

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个老人家的字迹很好认,一个刚勇一个娟秀,透着脉脉温情,关怀的事无巨细都询问了一遍,生怕他在路上吃苦受罪。问他有没有趁着天气变冷加衣服的,问他吃得惯异乡饭菜吗?问他安置那批后到的老兵费不费力……

小表弟王朔也写了好几张纸,同样的关心,说得絮絮叨叨的。五张纸里剩下大半都在抱怨他自己年纪太小了,没法跟过来帮忙。不过他现在已经在打熬力气了,定要在接下来几年好好磨练武艺。而且,他听说柳州与鹤州相邻,鹤州的杨梅乌黑酸甜,味道尤其甘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齐承明的目光中流露出温柔来,他往后靠在椅子上,静静坐在窗前读着,神情是少有的放松。

这就是家信啊。

虽然没什么内容,但看了却会让人心里生出勇气来。

齐承明盘算着,等到了柳州安顿好了,让商队去鹤州找一找杨梅,看看怎么做成水果干给小表弟送回去,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发现外公又交待了一件事:

是关于齐承明之前提到过的,二皇子幼年时期被赶出宫去的那个奶母,她的踪迹找到了。

齐承明的神色变得凝重了,微微坐直继续看。

这些年她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也记着当年在宫里的种种情况,对威勇伯二老一顿哭诉。听闻现在二皇子殿下被派去柳州就藩了,她当即表示自己愿意前去——而且态度很迫切,心疼殿下在没有她看顾的日子里受了多少苦。

估摸着信送到的时候,那位奶娘也在半路上了。

齐承明看到这里连忙算了算时间。

按照外祖父说的,这位奶母在原身二皇子五六岁去上书房读书的时候被打发出了宫。到现在也有七年左右没见过原身了。

他稍稍安心。

小德子和小成子那边,一直觉得他是受了重大的打击,性情才发生变化,从来没有过疑

问。对于这位多年不见的奶母来说,他的性情发生变化也是合理的。

然后就是最后一封信,居然是张太监寄来的。

他已经成功抵达那位要拉拢的大人所在的故乡,并且混到对方府上当厨子了——长安。齐承明能记住夺嫡文里那个剧情人物的家乡,还是因为长安这个地名太如雷贯耳了。

“……很好![(.co)(com)” 齐承明忍不住攥了攥拳头,露出一个笑容,“这下我的布置全都走上正轨了!”

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收获就好了。

想到这里,齐承明就觉得心旷神怡。他推开书房门,连声唤守在外面的小成子——今天是他轮班:“小成子!让张油今晚给我做烤鸭吃……对,不用以前的吃法,要片成薄薄的片,配上蘸酱和细细的葱丝黄瓜的那种。”

全是喜事,值得吃顿烤鸭庆祝一下!

小成子也被喜悦感染了,传话的语气都跟着欢快起来。但等到他去厨房再回来,看到的就是少年皇子再次回到书房里,又开始准备读书了。

明明刚读了那么久,才歇了有一刻钟吗?脸上的疲色都还没消退呢。

小成子替殿下心疼他自己,忍不住大着胆子劝了几句:“殿下……咱们快到柳州了,不急着这一会儿读书啊,身体更重要。”

距离柳州只差几天陆路了,齐承明解释着:“等到了地方,该忙得有好些天没法静下心,像这样学习了,我更应该抓紧时间才对。”

“殿下……”小成子脱口而出,他心里的疑惑忍了这么些天,终于忍不住了,现在仗着殿下对他的纵容不吐不快才行,“……殿下你到底为什么,总有一种紧迫感呢?就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着你学习一样。”

就像。

不学习,就会马上死掉一样。

这种想法太不敬了,小成子在心里呸了几声,飞快打消念头。

“唔……”齐承明放下手抄本,愣住了。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自己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所以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现在被小成子一语点破,他才有些恍惚。

为什么呢?

要是说因为担心未来新帝的迫害,那是好些年以后的事了,就算齐承明现在不急着改造藩地,也不会影响什么。

但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急呢?

做每一件事情,都很紧迫。

齐承明沉默思索了好半天,一个结论渐渐在他心底清晰成型。他惆怅的得出结论:“大概是因为……本质上来说我很理解黄先生的选择吧。”

小成子:“?”

小太监脸上写满了不解。

齐承明补充的总结:“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无能,所以……无所适从。”

也许成年人就是这样的吧,已经认得清楚自己的本领和极限:‘他们就是普通人啊。’

可对这一点,黄大师和齐承明都还没有接受。他们从小在家庭中接受的教育就是,你要变得优秀,你要好好的努力,你怎么可以这么懒散呢?

所以——齐承明现在轻松活着的每一秒钟,都像是偷来的。如果不做正事的话,不做对的事情的话,他要怎么活下去呢?

会沉浸在浓郁的心虚之中啊。

黄大师选择了一直带着这样的心态逃避下去,最终把自己的操纵权交出去给主君,终于获得了内心的安宁,心安理得的研究起了他喜爱的建筑。而齐承明选择……想尽办法的消除自己的心虚,比如学习。还有背负上黄先生的那一份安宁。

“所以,我永远不能停下来。”齐承明叹息的给出结论,“明白吗?”

他不指望小成子能听懂,他只是……这种知心的话也只能对贴身太监说了。

小成子却在一阵沉默后垂下了头。

他的眼眶发酸发涨了,只能在殿下看不见的时候转头飞快的抹一把泪,小太监为自家殿下感到想哭:“……”

小成子确实有很多听不懂的,但是意思还是明白的。

呜。

殿下这是受打击太大了。被下令送到柳州就藩的他原来一直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里啊!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说什么无能,殿下作为皇子不能反抗藩王制度,不能反抗皇上的话离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只有在这种时候,小成子才从那些平淡的话里尝到了殿下情绪中细微的心酸和苦涩。

但是,这种生活方式也太累了。

他该怎么做才能帮助殿下好受一点呢?

小成子想了很久很久很久,他突然意识到——自家殿下基本上没有什么爱好,除了吃以外。是不是该找一些事情转移殿下的注意力放松下来,才会好呢?在不是正事的地方殿下也可以很优秀,也可以不用觉得自己无能啊!

小成子深思熟虑以后,悄悄找上了秦先生。

这时候——距离抵达柳州,也只剩下四天路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啊啊啊,说好的写加更,结果加更一不小心又多写了半章,闭眼,总之……是肥章加更了。

(路上的准备全部妥当了,所以,柳州终于要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