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李霖:就我一个傻子?

车轮碾过覆盖着薄霜的官道,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

李霖端坐在宽敞的马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

车窗外,官道两旁稀疏的枯树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寒风呼啸着从车厢缝隙钻进来。

李霖叹了一口气,往炭盆里加了几颗炭。

离开奉国已有七日,距离帝都尚有数百里之遥,也不知道太子情况如何了。

相比于李彻的纯恨,李霖对于太子的感情是复杂的。

两人一母同胞,在李霖大半辈子中,太子对他都是呵护有加。

是什么时候情况开始变了呢?

或是他成为太子开始,或是他生了腿疾那段日子,也可能是李彻崭露头角的时候。

无论如何,这对兄弟早已回不到从前了。

太子对李彻出手时,不止一次波及到李霖,可没有顾及兄弟情义。

李霖微微掀开厚重的车帘一角,目光投向马车两侧更远处。

车外有五百索伦骑兵和五百奉国精骑守护,还有曲近山、廓奇两位统领相随。

骑兵们盔甲鲜明,刀枪在手,皆是能以一敌十的勇士,可谓安全感十足。

李霖知道,真正守护他的力量,并非这些明面上的骑兵。

他看向官道两侧的树林深处,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知道那些不见踪影的守夜人就在那里。

他们仿佛夜的延伸,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李霖放下车帘,他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入京后复杂的局势。

突然!

咻!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的寂静,如同毒蛇吐信。

数百支淬毒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道路两侧的枯树林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李霖的马车和外围的护卫!

“敌袭!保护殿下!”

曲近山的怒吼瞬间炸响,骑士们反应迅速,纷纷举盾格挡。

叮叮当当的声响骤起,火星迸溅之间,一支弩箭险之又险地擦过车厢壁板,深深钉入木框,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李霖淡然地看着那支箭,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没有刺杀呢?”李霖自嘲道,“先天刺杀圣体,妈的老六这家伙真会造词!”

林中黑影攒动,数百名身着黑色夜行衣、面覆黑巾的刺客如同鬼魅般跃出。

他们手持淬毒短刀、匕首等凶器,带着浓烈的杀意,直扑马车!

刺客们的动作极快,显然训练有素,意图趁乱一击必杀!

可这些刺客看似凶悍,却未能真正冲到马车五步之内。

变故发生得比刺客的突袭更快、更诡异。

就在刺客们跃出树林的刹那,那些原本如同背景般沉默的树林,动了!

没有呼喊,没有预警,只有一道道融入夜风的疾影!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最后方的一名刺客,身形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截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细薄锋刃,不知何时已从背后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从前胸透出寸许。

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如同壁虎般贴在他身后,左手小臂紧贴着他的背脊。

袖口处,那致命的袖里青锋正缓缓缩回臂铠之内。

刺客眼中的凶光瞬间熄灭,身体软软倒下。

砰砰砰——

几乎同时,数声沉闷如雷、却又异常短促的爆鸣骤然响起,火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最前方扑向马车的刺客,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或面门猛地炸开一团血雾,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守夜人手中短铳的枪口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他们开火的时机精准得可怕,在刺客跃起的瞬间,一击毙命。

突然杀出的守夜人让刺客们乱了阵脚,而护卫骑兵们也没闲着,已经在马车附近组成了防卫阵型。

眼见从道路前后涌过来的骑兵越来越多,刺客们知道行刺不成,果断选择了撤退。

守夜人们哪能如他们愿,早已配合骑兵们堵住了刺客的后路。

侧翼包抄过来的骑兵来回冲杀,没有甲胄的刺客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而守夜人的战斗方式,则与骑兵们大开大阖、硬碰硬的厮杀截然不同。

他们如同阴影中的,利用树木、土坡作为掩护,身形飘忽不定。

袖剑如同毒蛇吐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总能精准地洞穿刺客的咽喉、心脏或脊椎。

手中小盾格挡反击一气呵成,盾缘的锋刃化作致命的切割工具,切断刺客的最后生路。

速度!效率!冷酷!

同行最了解同行,若论刺杀,守夜人是他们祖宗!

刺客们引以为傲的潜行突袭,在守夜人面前显得笨拙而可笑。

林中不断传来短促的闷哼、利器入肉的噗嗤声、以及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李霖坐在马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将这场一边倒的屠杀尽收眼底。

那些凶悍的刺客,在奉国骑兵和守夜人面前,如同麦秆般被轻易地割倒。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官道上已是一片狼藉。

骑兵们喘着粗气,警惕地围在马车周围。

而他们脚下和道路两旁的林边,横七竖八地躺着数百具黑衣刺客的尸体。

死状各异,但大多是一击毙命,伤口多在咽喉、心脏等要害,干净利落。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

白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重新融入马车周围的阴影中。

曲近山走到马车旁,隔着车帘,低声禀报:“殿下,刺客共计三百余人,尽数伏诛。我方护卫轻伤十三人,守夜人无折损。”

李霖深吸了一口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可能看出刺客身份?”

曲近山摇了摇头:“除了一身黑衣外,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之物!”

“守夜人们留下了几个活口,但都在牙根里藏了毒药,未等问出什么便自尽了,应该都是死士!”

李霖眉头紧锁。

三百多个死士,也算是不小的手笔了,培养死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不知是谁恨自己入骨?秦王?晋王?还是那些贼心不死的世家?

“殿下,恕末将多言。”曲近山开口道,“如今的情况,即便刺客身上有线索,您也无法确定是否是有人嫁祸。”

“继续前进。”李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小心一些,我有一种预感,刺杀不会只有一次。”

“遵命。”

李霖的预感是准确的。

或者说这压根不算预感,而是身为刺杀圣体的觉悟。

从奉国到帝都,将近三千里路,成规模的刺杀就有四次,且一次比一次凶险。

直到进入直隶范围,刺杀才停了下来。

虽然没了刺杀,但随着帝都越来越近,李霖反而没有丝毫安心感,对未知危险的警惕更加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队伍行到帝都十里开外时,前头探路的骑兵停了下来。

李霖此刻已经不在马车上,而是换为骑马。

看到远处飘扬的战旗,他微微眯上了眼睛,似乎看见上面写着‘秦’字。

果不其然,曲近山很快飞马来报:“殿下,前方有队伍迎接,是秦王。”

李霖深吸一口气,他和秦王的关系可算不上好,而且按照法理来讲,秦王继位的可能性最大,来者怕是不善啊。

李霖虽然对政治不敏感,却也知道除非秦王想要谋反,不然绝对不会在这里和自己动手。

便带着曲近山等人脱离队伍,骑马向前方的队伍而去。

秦王就站在队伍最前方,穿着一身蟒袍,没穿甲胄。

身后的人马也是宫中宿卫,而非秦军,应该的确是没有敌意。

见李霖走了过来,他轻蔑一笑:“四弟胆子这么小?不过是回京而已,还需带这么多兵马,还怕为兄害你不成?”

李霖懒得理他,翻身下马走了过去,直入主题道:

“路上耽搁了,太子情况如何了?”

秦王微微叹了口气:“情况不好,东宫我们进不去,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说罢,他向四处看了看,小声道:

“父皇三日前下旨封了东宫,连御医都不能出入,我怀疑太子现在已经......”

李霖闻言心中一惊。

自己还是回来晚了吗?

还是说父皇之所以密不声张,就是为了等自己?

“既如此,二哥此刻应该在宫中父皇左右才是,怎么还会出城接我?”李霖问道。

秦王蹙眉看向他:“父皇心情越发不好,我留在宫中作甚?”

李霖冷笑道:“二哥,你我都是粗人,不必和文臣一样弯弯绕。”

“明人不说暗话,太子危在旦夕,你身为皇室长子,心中对那个位子就没有想法?”

“想法?莫要乱说,你可不要害我!”秦王面露恐慌之色,压低声音,“老四,本王是粗人不假,但我不憨傻!谁不想当皇帝啊,若是太子被废,其他皇子无能,我肯定会去争一下!”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位子是那么好坐的吗?”

李霖:???

不是,连你都能看出来了?

合着这么多皇子,就我一个傻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