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 不是好惹的地方

而麻达二郎却觉得这酒有点苦。

不过,大明皇帝的意志不会因为一个贡使而改变,只希望那些大名别因为大明使者而惹出事端。

要知道,贸易利润很大,日本在宁波用二百五十文买来的生丝,到了日本就能卖五千文,足足赚了五十倍。

而大明缺铜,向日本买铜块,原本价格是十贯,大明却以四十到五十贯的价格收走。

当然,日本提炼技术不行,铜块里掺着银子,这也是大明愿意买的原因之一。

所以,现在大明的使节出现在日本本土,那些大名还不疯了一样围过来。

两边都觉得赚到了,只有朱祁钰觉得自己亏了,明明都是朕的地盘,为什么还要买?

麻达二郎担心的事,朱祁钰根本不知道,他只是让锦衣卫的通事去探路,海路和陆路都查一查,实在不行,就让当中间商。

反正那海峡,自己一定要跨过去!

一切都是为了让日本富起来,不是吗?

“大司农,这是外臣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司农笑纳。”

酒过三巡之后,李在友拿出一个盒子,弯下腰走到陈循身边,递到他面前。

大司农掌管全国的财政,现在礼部没了,皇帝让大司农来处理相关事务,他自然想趁这个机会拉近关系。

“我不能收,这是受贿。”

陈循摆了摆手,拒绝了。

“这是大司农乔迁之喜,外臣没送礼,这是补上的。”

李在友笑着说道,这一招,从来都没失过手。

但陈循却一直盯着李在友,说:“我的房子是皇上赏的,官服也是皇上给的,我每月俸禄二十多两银子,女儿每月有十两银子的补贴,吃米和盐都有规定,要是收了你的礼,我就可能失去这一切。”

这多好的事啊,吃穿都不用愁,还有钱拿!

虽然朝廷还没明确规定大臣过年能不能收礼,但大家普遍认为不能收太贵重的东西。

现在已经不是朱祁镇那个年代了,连鸿胪寺的人都不敢轻易收礼了。

再加上以后要发实俸,算是涨工资了,一顿吃饱就不用担心下一顿,别人分得清的。

李在友愣了一下,随即把礼物收了起来,感叹道:“真是冒犯大司农了。”

“没关系,只是风气不能蔓延,以后注意点就好。”

陈循并没有责怪李在友,毕竟这是潜规则,以前大臣还能用俸禄少当借口,但现在这个借口也不存在了。

“多谢大司农教导。”

李在友弯腰行礼,态度非常恭敬。

另一边,麻达二郎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子,觉得也没必要送了。

酒席之间,宴席也渐渐结束了。

陈循没怎么喝酒,到了他这个地位,别人不敢劝酒,除了皇帝,就算是亲王也不敢逼一个阁老喝酒。

他把收集到的消息和自己注意到的事情整理成一封信,派人送去王府,自己则回家休息。

一进陈府,陈循就看见陈英坐在石板上,好像在看雪。

冷风吹过那空荡荡的袖子,原本还带着稚气的陈英,现在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在陈英旁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屋檐下还有一个妇人,呆呆地看着两个孩子。

那是陈循的次子陈珊和妻子孙氏。

自从生了陈珊后,孙氏身体就不太好,后来看到陈英断了手臂,更是卧床不起。

幸好皇上让御医救了他们的命,但孙氏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在看什么?”

陈循呼出一口酒气,问陈英。

听到声音,三人都看向陈府的主人——陈循。

“父亲。”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道。

“孩儿在看雪。”

陈英转过头,望着天空。

可是,现在并没有下雪。

陈循伸手摸了摸,确实没有雪。

陈英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应该会下的。”

陈循叹了口气,走到妻子身边,轻声说:“外面冷,进屋坐着吧。”

孙氏笑了笑,说:“我想多看看孩子们。”

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虽然经常有御医调理,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怎么讲?你还会长长久久地看着他们呢,很久很久!”

陈循抱住孙氏瘦弱的身体,让人拿来了披风给她披上。

“凝香最近也挺忙的,一个女孩子,何必这么辛苦?”

孙氏望着丈夫,抿着嘴有点埋怨。

“有什么不可以?普通人家想给皇上办事都求不到呢。”

陈循其实心里还是不太同意,但女儿愿意做事,而大儿子已经这样了,以后能不能有个靠得住的娘家还不知道。

“皇上难道不选妃子吗?”

孙氏的目光又落在陈英和陈珊身上,小声问。

“国家刚起步,皇上也没心思儿女情长,再说皇后娘娘怀孕了,朝臣们也不急着办这事。”

陈循说完,突然明白了,看着孙氏问道:“你是不是想让凝香进宫?”

“有什么不行的?”

孙氏歪着头,靠在陈循肩膀上说:“当今皇上是位明君,肯定不会亏待了凝香,而且我从凝香那里听说,皇后娘娘不是个爱计较的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

陈循拍了拍孙氏的背,接着说:“外臣不该议论内廷的事,但这里面的复杂,外人根本不清楚,说实话,我不想把凝香推进火坑。”

不只是陈循这么想,很多大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别看表面上很多人喜欢跟皇帝联姻,越是手握大权的官员,越清楚后宫可不是好惹的地方。

“那算了,但总得给凝香找个好人家吧?”

“慢慢找,慢慢找。”

陈循把孙氏扶到一边坐下,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站在雪中的孩子们。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

和现在不一样,以前过年大家都要回家,城里空荡荡的。

年前京城的商人都拼命赶回来。

这是家,也是根。

既然没有早朝,正旦前一天,朱祁钰就给官员们放了假。

先去太庙祭拜祖先,然后直接回王府准备家宴。

比起以前,京城少了些战火的味道。

烟花之类的,都用在了王恭厂的布置上。

钱氏和周氏坐在一辆马车里,中间坐着摇头晃脑、穿着世子礼服的朱见深。

就算穿着礼服,他还是胖乎乎的。

前面还有一辆马车,孙太后已经很久没出宫了。

街道打扫得一干二净,孩子们放假了,在街巷里跑来跑去,炫耀着新衣服。

按理说,朱祁钰应该去皇宫向孙太后请安,但把孙太后接到府里过年,没人会反对。

这自然也体现了当今皇帝的威严。

礼部的人都放假了,都察院也不敢说圣人坏话,否则土木堡之变就不会发生。

如果说皇家无情,或许就在于朱祁钰杀了朱祁镇,而朱祁镇的母亲和妻子,却还能被朱祁钰接到府里过年。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情?

虽然官员们放假了,但官吏们却没休息。

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得巡逻,郕王府的护卫依旧守在府中。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吴太后让人打开正门,迎接孙太后的到来。

王府虽比不上皇宫,但这里是十王府,原本是未封王的藩王府,正在翻修,只是过年期间停工了。

孙太后心里清楚,这里说不定将来也会变成新的宫殿,而没有主人的皇宫,根本不算真正的皇宫。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慈祥,天下安定;福如王母,寿比南山。”

钱氏和周氏先行礼,接着是朱见深,跪下说道:“孙臣参见太后,太后吉祥如意,福如蘡茀,身体安康。”

吴太后面带笑容,说:“免礼,免礼,外面冷,快进府吧。”

她说着,伸手扶住孙太后,说:“姐姐,新年好。”

孙太后也轻轻拍了拍吴太后的手,回道:“妹妹统领天下,德行无边。”

吴太后走在前面,众人沿着走廊来到大堂。

上首坐着朱祁钰,身后站着朱见济,汪招娣和杭惠茹坐在左边。

朱祁钰左右两边,空着两个位置,左边是给吴太后的,右边是留给孙太后的。

朱见济看到朱见深进来,偷偷皱了皱眉,朱见深也皱了皱眉,自己没动眉毛,但很快回了个眼神。

孙太后一走进大堂,朱祁钰立刻站起来,走上几步,说:“太后平安吉祥,请上座。”

说完,侧身让出位置。这时,孙太后看着朱祁钰,停顿了一下,才说:“老身祝陛下,统御万民,福气齐天,功德圆满。”

朱祁钰听了,也看着孙太后,笑着说:“那孩儿就谢谢娘亲了。”

家宴本来就是为了体现亲情,孙太后都能放下,皇帝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长辈坐好后,接下来是朱见济和朱见深这两个孩子轮流磕头,还要说出不同的吉祥话。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第一个当然是皇帝。

朱见济在朱见深前面,胸有成竹地跪下,大声说道:“旧岁送走,新年迎来,儿臣祝父皇,吉祥富贵,年年有余,金玉满堂,福禄寿喜,四季平安,国运昌盛。”

“不错,过来拿红包。”

朱祁钰点点头,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放在朱见济面前说:“又长大一岁了,也长高了不少。新的一年,要更懂事些。”

朱见济走到皇帝跟前,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跪下,双手接过红包。

“儿臣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