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水洗煤

这时,成敬走进书房,禀报道:“陛下,工匠那边有新的进展。”

“按照您的指导思路,工匠们尝试了多种方法,终于成功提取出了您提到的水洗煤。”

“不过,水洗煤的实际效果与您描述的有些许偏差。”

“过去用景泰炉可以直接用木炭炼铁。现在改成新型煤,不知道为什么,温度总是不够高,无法直接炼钢。”

成敬看到皇帝兴致勃勃,轻声补充道:“在这方面,工匠们正在调整配方和生产工艺。”

“应该很快会有突破。”

这是个好消息!非常重要的好消息!

朱祁钰双眼放光,从桌旁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如果工匠真的按照自己提供的方向,研发出成本更低、效果更好的煤炭,整个明朝都会为之震动。

景泰炉问世后,炼钢成本大幅下降。

目前炼钢成本主要由人力和煤炭决定。

如果煤炭成本大幅降低,那么炼钢成本也会再次暴跌。

这代表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普通百姓也能用钢铁锄头耕地!

这意味着明朝在炼钢领域会领先全球整整一个时代!

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朱祁钰回头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突然问道:“说起来,今天朕还没去视察军营吧?”

成敬点点头道:“陛下今天确实没去,现在已经很晚了,陛下还要去吗?”

朱祁钰看着成敬,嘴角露出笑意。

“去,当然要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朕?”

“既然承诺每天巡查军营,那就必须说到做到。”

“成敬,快给我备马,对了,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别让两位夫人发现!”

当皇帝到达城外军营时,天已经黑了。

即便如此,石亨还是以惊人的速度赶来迎接皇帝。

朱祁钰见到他时,这个粗犷的大汉只穿了一件厚睡衣,一只鞋子跑丢了,浑身还散发着酒气和脂粉香。

在冬夜的寒风中,他冻得瑟瑟发抖。

“参见……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祁钰看着石亨,眉头紧锁。

“你身上怎么有酒味和脂粉香?”

石亨脸色惨白,依然承认了这件事。

“是的,陛下,是酒味和脂粉香。”

朱祁钰勃然大怒,自己才刚刚迟到了一会儿,石亨竟然胆敢在军中饮酒,甚至召妓?

这依旧是他每日巡查军营的结果。若不是今天自己来晚了,长此以往,石亨的行为不知会荒唐到何种程度。

“石亨!你身为军队统帅,竟敢在军营内饮酒、召妓!你把军规军纪置于何地?!”

石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心中充满了慌乱。他听出了皇帝的愤怒。

“陛下……陛下饶命!”

即便石亨再机灵,先被灌了数坛酒,又被冷风吹得清醒几分,再被皇帝惊吓一番,最后挨了几记重拳,他口中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四个字:“陛下饶命。”

朱祁钰失望地看着石亨。此人近段时间表现尚佳,在战场上奋不顾身,敢打敢拼,敢于冒险,令人刮目相看。

然而现在看来,于谦的评价确实准确:此人可以利用,但不可重用;可以信任,但不可完全信任。

他不过是一个顺手的工具,用过即可舍弃,不可真正倚重,也不可真正依赖,否则必然会酿成大患。

“石亨,朕问你,军中饮酒、召妓应如何惩处?”

石亨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高声回答道:“军中饮酒应杖责二十军棍!军中召妓应杖责十军棍!”

“很好。”朱祁钰面无表情地说,“你去把那些狐朋狗友全找来,今日所有参与此事之人,一律杖责三十军棍!”

遭到惩罚,石亨心中非但没有怨恨,反而松了一口气。

若陛下不惩罚,那说明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别说未来前程,能否活着回大同府,都成了未知数。

但如果陛下惩罚了,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三十军棍,若打得够狠,确实是相当严厉的惩罚,能将人打得半死。

但比起彻底失去前途,这反而是个不错的结局,石亨自然欣然接受。

刚站起身,石亨看见皇帝眼中满是失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嘴唇再次变得苍白,额头冷汗直冒。

内心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

他害怕了。

他害怕的不是皇帝的军棍。

他害怕的是自己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让皇帝对自己彻底失望!

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这个京城总兵官的位置,恐怕也坐不长久了。

最好是主动辞职,让贤于他人。

否则等到皇帝找到合适人选,再将他罢免,那时他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石亨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错了就是错了,还被抓了个正着,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低头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把几个副将从帐篷里拉出来,一起受罚。

天色已晚。

将士们都已沉睡。

负责执行军棍惩罚的是皇帝身边的锦衣卫。

朱祁钰在一旁看着,锦衣卫们下手不算太重,但也绝不轻饶。

几下之后,被打的人龇牙咧嘴。

十几下过后,几个副将忍不住惨叫起来。

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沙哑无比。

等三十下结束,一个副将直接昏厥过去,被锦衣卫扶去疗伤。

剩下的人,疼得倒吸凉气,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没发出尖锐的喊声。

唯有石亨始终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即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依旧沉默如山。

见到这一幕,朱祁钰神色稍微缓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石亨倒是个人才。”

“只可惜啊,他这性格上的毛病实在不少。”

“看来以后得想办法,好好改正他身上的坏习惯,毕竟他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改变固有的人格。

就算一时凭借强烈的,改变了一个人的行为方式,不久之后,他又会恢复原样。

一切不过是徒劳。

朱祁钰却不这么认为,他更认同另一种说法。

人的性格,由过往的经历和周围的环境决定!

只要不断教育、思想改造,要将一个人彻底改变,并非不可能!

石亨察觉到皇帝情绪的变化,心中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他也想惨叫,借此缓解的痛苦。

这些锦衣卫下手可真够狠的,石亨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但他清楚地知道,皇帝正注视着自己,这次重新赢得皇帝青睐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

所以哪怕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也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如今看来,效果相当不错。

在锦衣卫的搀扶下,石亨勉强站起身,对着皇帝露出带血丝的笑容。

“陛下。”

“你还走得动吗?”朱祁钰看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叹息。

“如果还能走,就陪朕一起走走吧。”

石亨哪敢拒绝。

他明白接下来的谈话,将会决定自己的未来,成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皇帝与将军沿着道路缓步而行,锦衣卫们则在一旁暗中守护。

朱祁钰问道:“石亨,朕问你,一支强大的军队必定具备哪些特质?”

石亨毫不犹豫地回答:“令行禁止,不畏生死。”

所谓强军,无论如何,都必须具备这两点,不然又怎能称为强军?

“那么,怎样才能让军队做到令行禁止,不畏生死?”

石亨的表情有些尴尬,低声说道:“将领需以身作则,在战斗时冲锋在前,就能让军队无所畏惧。”

“那令行禁止呢?!”

石亨的声音更低了,嘴唇微微颤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治军严明,将领以身作则,协同训练,便能令行禁止。”

朱祁钰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你也知道将领该守军规?”

石亨只觉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朱厚照注视着面前瑟瑟发抖的身影,尽管那人背上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但最终还是心生不忍,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跪下。

“罢了,继续陪朕走走吧。”

两人边走边谈,朱厚照的目光掠过军营中隐隐传来的鼾声,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异样的气息,但他并未多言。

古代军营条件本就简陋,石亨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

彻底消除所有气味,在现实之中根本无法实现。

朱厚照缓缓开口:“朕深知,当年因太过无能,导致土木堡之变,随之而来的是瓦剌的大举入侵,此为深仇大恨。”

“二十万精锐尽丧,数百万因战而亡的百姓,他们的冤魂皆在九天之上凝视着朕。”

“总有一日,朕必将挥师北上,将瓦剌彻底铲除,以此告慰大明将士和百姓的英灵!”

在这寒冷的深夜,朱厚照毫无掩饰内心的雄心壮志。

石亨起初还有些难以接受,但当他听到皇帝提及远征草原时,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

身为武将,最恐惧的莫过于没有仗可打,没有功可建!

皇帝有意远征,且确有实力发起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这对他们这些武将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这样的战争规模,甚至可能诞生出三公三孤级别的地位拥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