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这日,平阳公召凌降曜入书房议事。
凌降曜整理了一下衣袍,迈入书房。
平阳公坐在书案后翻阅书籍,闻声抬眼,示意他坐下。
“阿曜,你已进士及第,接下来该给你谋个好出路了。”平阳公放下手中的笔,直入主题,“我最近走访了几位故交,为你谋划了两处差事,你自己想想更中意哪一个。”
凌降曜心中一喜,起身恭敬应道:“全凭父亲安排。”
平阳公淡淡道,“这关乎你今后的仕途,须得你自己拿主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处是宛州县令,正七品。宛州富庶,民风淳朴,县衙班子齐全。你能安心做事,积累几年政绩后调回京都,届时再看看能不能谋个更好的官职。”
随后,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道,“另一处是留在京都,以你的才学,目前只能在翰林院当正九品的个典籍。”
凌降曜闻言陷入思索。
宛州县令品级虽高,却要远离京都。
翰林院典籍品级虽低,却能留在朝廷中枢。
更重要的是,若他离开京都,沈隽意必定会在翰林院步步高升,到时他再回来,恐怕就被远远甩开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想到这里,凌降曜心中已有决断。
“父亲,”他抬头道,“儿子想留在京都,去翰林院任职。”
平阳公微微挑眉,“你竟愿屈居小官?宛州县令是正七品,翰林院典籍只是正九品,差距甚远。”
“请父亲明鉴,”凌降曜解释道,“县令虽好,但远离朝廷,恐失许多机会。翰林院虽品级低,却是储才之地,儿子可在那里积累经验,熟悉朝廷运作。而且能时常向父亲请教,不至于做错事。”
平阳公眯了眯眼,沉吟片刻,目光如炬,“翰林院中,人才济济,就是这次的状元郎和探花郎都在。你可想清楚了?”
凌降曜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但表面依然恭敬:“已想清楚。”
他很清楚,跟沈隽意同朝为官,总有相见之日。
与其避而不见,不如坦然相对。
就在此时,平阳公夫人在丫鬟的陪伴下款款而入。
平阳公闻声望来,“夫人来得正好,阿曜刚选好了差事。”
平阳公夫人面带期待:“什么差事?想必是个好位置吧?”
平阳公淡然道:“他选了翰林院典籍,九品小官。”
“什么?”平阳公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转向凌降曜,“阿曜,你为何选这么个小官?以咱们府上的门第,你好歹该是个七品官职!”
平阳公解释道:“还有个宛州县令的位置,正七品。但他非要留在京都。”
“宛州?那不是要出京吗?”平阳公夫人越发着急,走到凌降曜身边,拉住他的手,“阿曜,娘舍不得你离开。这典籍官职也太小了!你好歹是平阳公府的公子,怎能屈居如此低位?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府上没人脉呢!”
“夫人多虑了,”平阳公道,“翰林院虽小,却是天子身边的清贵之地。许多权臣都是从翰林院出身的。阿曜留在翰林院,日后若有机会,升迁也方便。”
“母亲,”凌降曜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儿子思虑已久。留在京都,既可照顾您和父亲,又能学习朝中事务。县令虽好,但远离朝廷,恐失去很多机会。”
平阳公夫人见他心意已决,只得长叹一声:“算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娘也不再劝。只是那翰林院……”
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凌降曜心里明白,母亲担心他在翰林院会遇到沈隽意,那个可能是她亲生骨肉的人。
内心一阵刺痛,但表面并未显露。
“母亲放心,儿子不会给府上丢脸。翰林院只是个开始,儿子定会努力的。”
“那就定好了,”平阳公当即拍板道,“我明日就去打点。”
凌降曜躬身行礼,“多谢父亲。”
五日后,凌降曜正在房中整理官服。
镜中的他一身绯色官袍,腰束金玉带,发髻规整,面容俊朗,本应意气风发,眉宇间却难掩阴郁与不甘。
“老爷。”府中小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凌降曜停下动作,恭敬地转身望去。
平阳公大步迈入房中,环顾左右,见儿子已准备得差不多,微微颔首:“收拾得如何?准备去翰林院了?”
“是,儿子已准备妥当,现在准备去报到了。”凌降曜答道,姿势恭谨。
平阳公踱到窗前,双手背在身后,语气肃然:“翰林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记住,初入官场,谨言慎行。面对任何人都要保持风度,切莫失了平阳公府的颜面。”
“谨记父亲教诲。”凌降曜恭敬应道。
“阿曜……”
平阳公夫人快步走入,她身着天青色褙子,头簪精致首饰。
一见到凌降曜官服加身的样子,她眼中闪过一抹喜悦与骄傲,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阿曜,收拾好了吗?今日去翰林院报到,可千万别迟到。”
“母亲放心,儿子已经准备妥当了。”凌降曜微微一笑。
平阳公夫人上前,仔细替他整理着衣领,“这典籍之职虽小,但也是个开始。你要好好做事,早日升迁,别让人小瞧了我们府上。”
话音未落,她又想起了什么,语气忧虑,“那个……”
凌降曜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表面依然温和:“母亲放心,儿子都省得。”
平阳公见状,不耐地挥手:“行了,时辰不早,该出发了。阿曜,上任第一日,切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凌降曜恭敬地行礼:“是,儿子这就出发。”
乘坐府上的马车,缓缓向翰林院行进。
车窗外,京都的街道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然
而凌降曜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未来的期待,也有对沈隽意的不甘与嫉妒。
“沈隽意……”他在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冰冷,“我不会让你专美于前。终有一日,我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翰林院大门位于皇城东侧,建筑古朴典雅,门口石狮威严,府墙高耸,一派肃穆庄重的气息。
凌降曜下了马车,抬头望着翰林院的牌匾,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院内,已有不少新科进士到达,三三两两站在庭院中,或闲聊,或四处打量。
凌降曜一进门,几个熟识的同窗迎了上来。
“凌兄,你也来了!”一位瘦高的青年快步走来,面带微笑,“听说你被分到了翰林院?”
凌降曜点了点头:“是啊,被分派为典籍。林兄呢,去哪任职?”
那青年叹了口气:“我被外放了,去了江南一个偏远的县城当主簿。”他低声道,“还不如你,至少能留在京都。”
凌降曜勉强笑了笑:“各有各的造化。”
正说着,院内突然爆发一阵骚动。
凌降曜顺着众人的眼神望去,只见一行人慢慢走来,为首的就是沈隽意,身旁是榜眼柳融和探花肖凛。
三人都是一身崭新的官服,气度不凡,尤其是沈隽意,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矜贵的气质。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口中称赞不断。
沈隽意面带微笑,一一回礼,态度谦和,毫无状元郎的架子。
凌降曜站在众人外围,冷眼旁观,心中的嫉妒之火愈燃愈旺。
“凌兄?凌兄!”身旁的友人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凌降曜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
友人压低声音:“听说沈隽意文章做得极好,连圣上都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凌降曜冷冷地应了一声:“是啊,不凡。”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走到院中,高声宣布:“肃静!翰林院大学士驾到!”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排成整齐的队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步走来,目光如炬,举止威严,正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
“今日是尔等初入翰林院的日子,本官特此宣布各位的职务安排。”大学士拿出一本名册,朗声念道,“新科状元沈隽意,授翰林编修一职,正七品。”
一阵低声的议论顿时在人群中泛起,多是赞叹和羡慕之声。
编修为翰林院中品级较高职位,一般新科进士很难直接获此殊荣,足见朝廷对沈隽意的重视。
沈隽意上前一步,叩身接旨:“微臣沈隽意,叩谢圣恩,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望。”
大学士点了点头,接着念道:“榜眼柳融,探花肖凛,授翰林院检讨一职,从七品。”
柳融和肖凛也上前接旨,感谢圣恩。
检讨虽比编修低半级,但也是翰林院中颇为体面的职位,两人自是欣喜。
接下来,大学士继续念着其他人的任命。
凌降曜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名字被念到,心中却已是波涛翻涌。
沈隽意竟然直接被授为编修,比他这个典籍高了整整两级!
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羞辱。
“凌降曜,授翰林院典籍一职,正九品。”
终于等到自己的名字,凌降曜强压下心中的不快,上前行礼:“微臣凌降曜,叩谢圣恩。”
大学士念完名册,环视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翰林院乃朝廷储才之地,肩负编修国史、草拟诏书、参赞机要之重任。尔等要勤勉不怠,忠心报国,切不可辜负圣上厚望!”
“谨遵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大家纷纷散去参观翰林院,了解各自的工作职责和住处。
凌降曜被分配到了一个靠近后院的小院落,虽不算太差,但也远不及沈隽意等人的住处宽敞明亮。
安置好行李后,他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望着远处沈隽意居住的方向,心里满是不甘。
他知道,以沈隽意的才华,日后在翰林院必然步步高升。
“沈隽意……”凌降曜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胜者。”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没想到迎面就碰见沈隽意,他当即强作镇定,整理了一下衣冠,“沈兄,别来无恙了。”
沈隽意一愣,略略拱手,“凌世子。我们同在翰林院共事,日后还望多多指教。”
“沈兄,说笑了。你位居编修,品级高我两级,是我该向沈兄学习才是。”凌降曜冷笑于心,表面却装作谦虚。
沈隽意淡淡道:“凌世子,不过都是为陛下,为百姓做事罢了,无关职位高低。”
凌降曜冷了冷脸,扯起唇角,“沈兄说得有道理,我定会尽心尽力,也不辜负圣上和翰林院的栽培。不过,日后若有疑难之处,可随时来找我。作为同科进士,我们理应彼此帮衬。”
沈隽意没有理会他的客气言辞,只是拱了拱手,就越过他告辞了。
待沈隽意离去,凌降曜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回到屋内,猛地拍案,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四溅。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沈隽意,竟敢来假惺惺地施舍同情!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被抛弃的野孩子,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对我说教?”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内心的怒火无处发泄。
沈隽意的每句话,每一个动作,在他看来都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尤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当晚,凌降曜回到平阳公府,向父母汇报翰林院的情况。
平阳公端坐在主位上喝茶,听完凌降曜的叙述,他讶然,“沈隽意竟然被授为编修?”
凌降曜冷冷地点头:“是的。”
“看来圣上很是看中他啊……”平阳公微微诧异,“不过也确实听闻他的策论做得极好,这也是他擅长的方面……”
平阳公夫人坐在一旁,听见沈隽意的名字,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轻声岔开话题:“阿曜,典簿的工作繁重吗?会不会太辛苦?”
凌降曜:“不会。主要是整理文书,熟悉翰林院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