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7 章 神忌（39）
“说服？”唐墨白喃喃，脸色逐渐怪异起来，“说服我？”
“没错，”艾琳说，“之后我做了调查，确认你确实是无辜的，我们重新调查了车间所有人的口供，确认出事缘由是监督人员的疏忽，他是自身出了变故，看到了幻觉，才会突然朝着传送带扑去。”
“而当时你距离那个人很远，且没有任何动静，基本可以排除你的嫌疑。”
唐墨白皱起眉头，缓缓说:“那7号呢？”
“他不行，他离监督人员很近，且在出事的时候，有人证言说他一直在朝那个方向看，大概率就是他下的手。”艾琳平静地道，“根据车间另一个工人的说法，他在食堂还有冒充亲戚是正式员工且位高权重的行为，诓骗他人，套取公司的情报，基本可以确认他就是那个商业间谍。”
唐墨白:……
嗯，那个证言大概是三只眼的没错了。
此刻唐墨白内心非常复杂，这样以来确实将自己的嫌疑洗干净了，但是德维尔……另一个间谍难道真的是德维尔吗？
唐墨白不知道，按理说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他直接问过德维尔，也被他否定了，他至于在那个时候就说谎吗？
在唐墨白沉思的时候，艾琳接着说:
“加上车间流水线确实是你重新开启，如果是商业间谍没有必要这么做，你的嫌疑已经大大减轻了，不过这不代表我们不计较你擅自偷取他人工牌，偷上5层的事。”
“将功补过，你之前的分数积累没有了，需要重新开始，另外我们会扣除你的工资作为惩罚。”
唐墨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嗤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说这些虚伪的场面话了吧，你我都知道，我一定会成为正式员工。”
现如今唐墨白已经知道之前艾琳对他突然态度转变的理由，想必就是他被其中一个邪神看中，而且是有一定份量的祭品，就像之前他们一直开会商量的那样，既然数量不齐了，那么就要用质来补足量。
再联想到实习生在那以后就遭遇了会议室这一劫，想必原本是打算用他们代替，看看有没有高质量的祭品，这不，就发现了唐墨白。
后面还要加上个德维尔。
“既然如此，你肯不肯现在就接受正式员工的工牌？”艾琳问道。
唐墨白这时却没有答话，沉默许久后问:“你们真的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
“如果我获得的情报没有错，”唐墨白抬起头，直视着艾琳的双眼，“这个公司其实就是邪神的牧场，你们帮助邪神，将人类制作成产品。”
艾琳的脸色不变:“只是欲望而已，正式员工不会被伤害。”
“那非正式员工呢？”唐墨白接着问，“毕竟正式员工的位置可没有那么多，而手术室也没有那么多……”
看之前车间工人的待遇，手术室的数量以及产品的数量，比较下就可以知道，或许有这种待遇的绝对是少数，而更多，恐怕是直接变成了‘产品’。
虽说邪神更中意‘纯粹欲望’的产品，但是假设邪神众多的话，或许也和正常的市场一样，分为低端市场与高端市场，低端产品与高端产品。
想到这，唐墨白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这种完全将人的生命物化的做法令他感到一阵阵的不适。
“我在档案室看到的资料上说，神忌无限责任公司曾经是抵抗邪神入侵的人类希望甚至是最后退路，”唐墨白说着，视线直直看着艾琳的眼神，但艾琳依旧面带微笑，“是的，确实有这么一段历史，我同样也是这段历史的见证和参与者。”
“既然你也参与过与邪神的抗争，那为何你会接受如今的公司？”唐墨白愕然说道，“现在这个公司已经完全变成邪神的工具，甚至反过来成为放牧人类，逼迫我们相互迫害的手段，既然你也曾经抗争过，既然你也曾经是战士的一员，看到现如今的公司，你难道就无所谓吗？你不会感觉到愤怒或者悲哀吗？！”
唐墨白故意用一种挑衅的语气，试图激怒她。
但是令他失望了。
艾琳的眼神中始终如死寂的潭水，唐墨白的话语没有在其中掀起任何一丝波澜。
唐墨白有些失望:“是因为你也做过手术吗？”
就像之前的德维尔一样，做过了手术，所有欲望都已经被抽离？所以哪怕还有记忆，也犹如看电影一样没有代入感？
艾琳没有回答，视线转而看向了唐墨白的小腿:
“污染还没有那么快消弭，”艾琳平静地说，“你或许不知道，医疗室的药物也是需要积分来兑换的，而你现在的工资积分全都被扣光，就再也没有免费的药来使用了，而想要获得药，就必须努力工作，赚取积分。”
唐墨白猛地抬起头看向艾琳:“这是威胁？”
“这是所有员工的必经之路，我之前也说过，公司园区内有你所需要的一切，只需要积分来换取，”艾琳说，“积分就是你们的工作，只有努力工作的员工才能获得每个月的工资，这有什么不对？”
唐墨白哑口无言，确实没有不对。
“你之前的问题我也可以回答你，愤怒和悲哀又有什么用呢？”艾琳缓慢地说，“从邪神加入到这个公司，成为规则的一环，从产品开始变成人做成以后，我们就别无选择了。”
“要获得公司规则的庇护，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我们就必须完成公司的工作，而为公司工作，我们就必须将同类做成产品。”
“如果不为公司工作，就无法获得规则庇护，照样会在外界被邪神污染。”
“我们能做什么？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糟糕，起码在这里部分人类获得了庇护，起码这里还残留了一点秩序，相比之下只付出了失去欲望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艾琳微笑着道:“或者你认为，我们应该干脆去死吗？人类直接灭亡，会显得更有骨气吗？”
伴随着唐墨白的沉默，弹幕也跟着讨论。
【草，这个副本世界简直完蛋啊。】
【他们本来就完蛋了，兄弟，没看见世界崩坏度95%吗？这什么概念？意思是外面的生态系统已经全面崩溃，土地上长不出食物，甚至可能也没有水源了，万物都走向灭亡。】
【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地底还活着的残余人类是靠邪神的庇佑才活下来的，你们看到他们几乎都是畸形儿吗？这很显然就是邪神污染的后果，怕不是食物水源都已经被污染了……甚至可能都是邪神提供的，为了产品可持续发展。】
【噢噢，养牲畜嘛。】
【这么一看，这个公司的规则简直是对邪神极大的利好啊，祂们虽然不能伤害正式员工，但是切割了正式员工的欲望，这些人哪怕知道了真相，也没有了愤怒反抗的欲望，只会沦为邪神的帮凶，继续维持这个公司运行。】
【是啊，原本这个公司的规则应该能作为人类的退路与火种，这下别说火种了，这火压根没点起来，彻底镇压了反抗者。】
【而不愿意加入公司的，没有规则的庇护，去到外界也会被邪神污染或者干脆干掉，这还怎么玩？】
【邪神这一招釜底抽薪，还是狠啊。】
【不止，甚至如果要我来，我还会挑选那种反抗意志特别强的成为正式员工，继续提供高质量欲望，每次他们生出愤怒，就进一次手术室，出来继续工作，愤怒了继续进手术室，岂不是高质量祭品循环提供？这些人的怒火就是邪神最好的食粮啊hhhh】
弹幕看热闹不嫌事大，恶魔本性展露无遗，以往这种时刻总是会引起一大堆人的争相赞叹和模仿，但诡异的是，直播间却没有多少人搭理这种弹幕。
【好惨……】
【唉，有点同情这群人了。】
【家园被毁成这样，如果是地下城我现在估计比他们还崩溃。】
【我懂，我完全懂！天杀的谁懂老子千辛万苦建起来的家园老子要他们好看！我一个嫉妒的都可以瞬转愤怒命途！】
【代入一下整个都不好了，不要啊啊啊啊！不能退让啊各位！再想想办法啊！再多想一想！】
【虽然一直调侃是社畜，但是别真的当邪神的牲畜啊！人没有了欲望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对啊对啊，别放弃啊，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出乎意料，除了冷嘲热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外，居然还跳出了一些维护原住民的弹幕，哪怕知道他们看不见，依旧会在直播间摇旗呐喊，画风与周围的弹幕截然不同。
别说唐墨白了，就连屏幕外的专家团，此刻都不免流露出惊愕，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迅速与之前记录过的id比对。
果不其然，大部分此刻鼓舞原住民的弹幕id，基本是之前常驻唐墨白直播间的那一批。
简单来说就是，这群恶魔大部分都是在危机地狱里，曾经与扶光地下城共患难的那一波。
他们或许已经忘记了唐墨白，忘记了这位曾经的扶光领袖，但是曾经他们做过的事，他们艰辛的建造地下城，他们在天灾来临时与扶光共患难，他们不是通过掠夺副本世界的资源渡过的末日。
他们是团结在一起，用自己的双手，生生缔造出了一个未来。
这段经历带来的转变，是不会随着一个人的离开而淡忘的，那颗种子早已种入他们心里，劳动带来的改变，那一段生死存亡的经历，一次震撼人心的拯救，已经悄然扭转了他们的心理，记忆不再，但感动犹存。
以前是一颗星星在发光，但不知何时，夜幕上已经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星辰。
唐墨白略带惊愕地看着这些弹幕，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些个别弹幕却抢了他的台词，仿佛代替他说了出来。
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完全抑制不住地开心，引得艾琳诧异地挑起眉头。
“抱歉，我不是认为去死这个选项会更好，”笑过后，注意到艾琳诡异的眼神，唐墨白道，“曾经我也认为欲望是个不好的东西，它让人心变得贪婪、嫉妒、易怒，总是会掀起纷争，充满了人性丑恶的一面。”
“但是我后来却逐渐明白了，欲望也分好坏，愤怒也可以是抗争，贪婪也可以改变生活，嫉妒也能是前进的动力。”
“请不要甘心成为牲畜，生命对人类很重要，欲望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
30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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