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白化(15)
第141章白化(15)[VIP]
他近乎是陷进了那双湿润的眼睛里。
让他想起少年时因为狩猎羚羊迷失在沙漠深处的达赫拉绿洲,月牙湾水面上弥漫着雾气,傍晚将它笼出一团粉色。
但拉荷特普只在下一瞬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辛禾雪表现出来的异常之上。
满屋四溢着酒气,辛禾雪耳旁呈现出不正常的酡红,在他突兀地进入这间储酒室之后,神色戒备地向他看过来。
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拉荷特普的心头被撞了一下,莫名的酥麻扩散开来。
用“像”这个词也不完全对。
因为这位由他新任的第一祭司,真的拥有尾巴。
那蓬松如蒲公英的长尾,正在轻轻摇晃,那不是一个友好的姿态。
尤其是它的主人微微眯起的那双眼睛,逐渐缩成了尖锐的竖瞳。
拉荷特普摘下了自己佩戴在腰间的剑,那柄剑跟随在他身侧许多年了,出行时拉荷特普已经习惯了将其配于腰侧。
现在,它就和地面那些破碎的无用的瓦罐一样,撂在地上,酒液蔓延到剑鞘装饰的红玉髓上。
拉荷特普以尽量平缓的速度靠近对方,展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伊阿赫,别担心。”他放轻了声音,摆出从未有过温和至此的态度,尽管他的行为是在靠近且试图展露对于神使的关切,却觉得自己此刻如同一个摆放了金丝笼企图诱惑夜莺的狡猾捕鸟者。
“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鞋底踩踏过那些碎瓦,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对于人类来说刺耳的声音,却好像是取悦了对面的青年。
辛禾雪的眼尾弯起一点儿弧度,但他看向拉荷特普的眼神始终是游离的,隔了一层雾一般。
拉荷特普终于靠近这只降临金丝笼前的夜莺。
他低声问:“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身体不舒服?”
声音一出,拉荷特普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低哑的,无意识放得更加沉缓而磁性,和绿孔雀抖擞尾羽展示求偶姿态一样的行径。
辛禾雪仿佛靠近到这样的距离,才将这位不速之客认出。
“拉荷特普……?”
法老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
名字连接着尼罗河子民的生与死,此生与来世,他的灵魂,他的力量,他此生的命运,都蕴含在那名字之中。
在他继任之后,不会有人再以名字来称呼他,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跪伏在地上,只为法老的力量与权势以及背后的神明而不停颤抖。
拉荷特普却在此刻的呼唤中,感受到灵魂撼动的战栗,为此,他只能唤以对方的名字,“伊阿赫,你还是清醒的吗?”
大约他是在神使可信任的人的范围之内吧。
拉荷特普不知道是否应当感到庆幸,在辛禾雪辨认出他之后,戒备的神色稍稍如云散开了,甚至牵起他的手贴在了脸颊旁。
“热……”
月亮般的伊阿赫,贴在他的掌心。
“为什么我会难受……?”
青年正在无意识地呢喃,温热的气从他唇齿溢出,裹在黄金般流淌的甜腻酒香之中。
拉荷特普的呼吸一窒,即使他停止呼吸,也觉得那样馥郁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与骨髓中。
湿漉漉的粉色舌尖在他视野里一闪,留下水光,静静地闪烁在他虎口中。
他想起了狩猎羚羊后,刻意放走的那只幼崽四肢无力地屈服,湿润润的鼻尖拱动他。
辛禾雪掀起眼睫,迷茫的目光投向他,“帮我,拉荷特普。”
纯稚的模样,像是刚才伸出猫舌试探的人和他无关。
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使,在这一方面却是惊人的空白,对于陌生的生理反应无法顺应。
和他曾经见过的,躺在达赫拉绿洲深处的,安静澄澈的月牙湾一样。
而拉荷特普,已经从神使的异常反应中推断出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两个人的阴影投注在墙上,酒香迷醉得斑斓精美的壁画天地倒转,天花板上绘制星空的钴蓝矿粉仿佛浮动飘游在他们当中,拉荷特普晃了晃神,他托起辛禾雪的下巴,理智如同蛛网般丝丝缕缕破裂了。
高大的阴影垂首,覆盖下去。
拉荷特普偏过角度,辗转着,挤压得对方淡色的唇渐渐浸红,愈发饱满,宛若汁水日益丰盈的石榴果实。
濡湿的呼吸在他们之间交换,细细密密,由辛禾雪肌肤氤氲而出的香气,笼罩住拉荷特普身上的所有感官,他近乎理智崩塌地目眩神迷地昏过头,献上属于法老的威严以供人践踏。
他当然会帮助神使解决目前的窘境。
拉荷特普的手从辛禾雪窄瘦的腰下移,直到触碰到情欲涌动之处,那令神使也苦恼得无从疏解的地方。
过度的刺激顺着脊骨攀升而上,几乎让辛禾雪在下一瞬就腰部发软地倚靠在拉荷特普身上。
“唔……”
拉荷特普的理智勾回来了一些,他的视线扫过这一片狼藉的储存室,起码想起来这样的地方不适宜发生任何浪漫的事。
………
新的长袍很快为法老送来。
侍卫与仆从立在储存室半掩的门外,低着头,没有胆大地往里看哪怕一眼。
里面响起轻微的声音。
没过多久,储存室的门打开。
法老横抱着一个人出来,那人披着长袍。
因着那是依法老尺寸量身缝制的长袍,所以竟是一丝一毫也不露出。
侍卫常年追随法老左右护卫安全,完全没有能够想出任何一个和法老走得近的人。
是今天庆典上偶遇的舞者?或是哪位贵族送上的奴隶?
他脑中想过了许多,但依旧无法想象。
和曾经妻妾环绕、情妇成群的法老不同,新王至今没有和男女有过多的密切往来,一时间侍卫哪怕是猜测也无从下手。
“回去。”
他只听见法老冷声说。
“是。”
侍卫低头,忍不住眼角余光瞥入那间储存室之内。
破碎的瓦罐,堪称激烈的一片狼藉,令他额边跳了跳。
“法老?”
他迟疑地出声,让前方的拉荷特普短暂停驻了脚步。
“您的佩剑……”
还要吗?
它躺在地上,和那些瓦片一样,仿佛是随处可见的破烂。
“……带上。”
拉荷特普没有回头,命令道。
………
华贵的坐辇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热闹的神庙,在夜色中重新回到那烛火通明的恢宏宫殿。
侍卫屈膝跪在地上,“法老,已经抵达。”
织绣精致的垂帘纹风不动,遮蔽了外人向内窥视坐辇的视线。
侍卫好像又听见了什么暧昧的声响,他额头豆大的汗珠坠落在地上。
直到法老横抱着人,踏出坐辇。
他才松了一口气。
却在抬头时瞥见了长袍底下没有遮蔽严实而露出了一截脚背的肌肤。
白皙得晃眼,仿佛是上埃及最著名的艺术工匠以雪花石膏雕刻而成。
然而,在广袤的埃及,侍卫所知道的,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肤色。
他怔愣在原地,甚至忘却了对法老的尊敬与畏惧,眼睛直直地就这么看向对方。
在法老的下颌,布着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那可是……
那可是……神使大人……
侍卫感到荒谬地眼前晕眩起来。
他抬着头,在其他低着头恭敬的侍卫仆从当中格外突兀。
拉荷特普淡漠的视线扫过他,“什么能看什么能听,你自己心里清楚。”
太阳神在上……
侍卫战战兢兢,恭敬地伏身。
宽恕他。
………
辛禾雪打碎了诸多储存室里装着美酒的瓦罐,这不是全无影响。
起码碎片刮破了他的小腿。
当时无暇注意,血液抹在了长袍的一角,小腿肤肉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拉荷特普用消炎的草药为他涂抹过创口。
宫侍送来的,除却这草药,还有另外的一罐脂膏。
涂抹伤口时,他的视线无法不放在辛禾雪身上,越是这样,越是不受控制地目光流连过辛禾雪颈侧的薄汗,噙在洁白细腻的肌肤上,仿佛是罕见的雨露。
拉荷特普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庸俗的人,但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看向旁人失神的情况。
那是爱还是欲望?
他的眼神暗了暗,瞥过一旁的脂膏,却没有伸手。
理智告诉拉荷特普,一个吻还可以趁着喧嚣的庆典被掩盖,哪怕是用手的帮助,也能够勉强解释。
一旦越过了界限……
雪白蓬松的长尾,绕在了拉荷特普的手腕上,缓缓地蜷曲。
“拉荷特普?”
青年仰躺在丝毯上,颤颤地掀起眼睫,眼中空茫无助。
拉荷特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迷离的香气如同大雾弥漫,重新笼罩住了他的感官。
分明的指节曲起,指腹布着薄茧,轻易地挖出了脂膏。
那长长的尾巴,确实是从最后一节尾椎骨生出的。
仅仅是一根手指的程度,也足以让纯稚的神使像是要被谁折断尾巴了一样,趴在金红交织的丝毯上,哀哀地、可怜地叫出来。
宽大的手掌覆盖到腰后,虎口摩挲着腰侧,佩着扳指的大拇指正好扣在凹陷下去的窝儿。
他叼着猫的后颈,才让月亮般的伊阿赫无法逃开。
拉荷特普确实陷入了那场绿洲般潮润的迷梦。
不停歇的冲撞让床铺垂落的织帘,如遇沙尘暴般剧烈摇晃,他扣着辛禾雪的腰,将人旋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这样能够看见那双哭得雾粉的眼睛。
目眩神迷。
汗涔涔交织的肌体接触,辛禾雪双手搭到拉荷特普的肩颈后,他近乎整个人悬挂在对方身上了,仿佛是栖生在大树身上的绮丽藤蔓。
“你会让我满意的吧?”
拉荷特普不知道那声呢喃是否是从辛禾雪的口中说出。
………
………
遥远的下埃及。
对比四面都是沙漠峭壁,只能依靠在河谷繁衍生息的上埃及,位于三角洲的下埃及绿洲密布,水草丰茂。
来自地中海的风,携带着还未沥干的海洋的湿气,从北方吹入窗内。
红王的宫殿足够奢靡,象牙雕刻的、黄金打造的收藏品琳琅满目,陈列在旁,地面铺上毯子,织绣嵌入的金线与宝石如同流淌的金色河流,使者率领商队挥金如土带回来豹皮、鸵鸟标本立在殿中,装饰成它们曾经鲜活的样子,但也不过随手即可丢弃。
香炉冒出的烟雾丝丝缕缕。
外面金雕的鸣叫,让殿内的仆人一惊,可惜已经来不及去驱赶那金雕。
沉睡中的暴君已经苏醒。
宫殿内的仆人全都跪伏下去,冷汗直落,“法老……”
坐在床铺上的男人有着和上埃及法老相同的五官,但任谁也不会错误地辨认他们。
一双眼睛轮廓锋锐,里面是沉郁的紫,戾气横生,像是酝酿着风暴的海面,他袒露着蜜色的胸膛,单腿支起,刚从梦境中脱离,吐息灼热。
“放它进来。”
红王从床上离开。
同金雕一起进入宫殿的,还有吐着信子的毒蛇。
缓慢地游走,一直到主人身边,面对着那面足以照出全身的铜镜时,它猛然展开蛇冠,如同一柄扇,蛇瞳威胁地竖起。
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仆人摘下金雕脚下的莎草纸条,呈递过去。
红王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去,而是侧过身,汗水沿着脊背上虬结的深蜜色肌肉蜿蜒流下。
很明显,上面什么都没有。
可他记得,梦境里面目看不清的青年抓得他背后一道道伤痕,股间却夹得很紧。
还有……
腰很细。
背后还有一对腰窝。
红王扯起一个冷笑。
不仅他不知道,他的王兄大约也不知道——
除却极痛之外,他们就连极乐都是共享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