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过要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
“倪克斯，我起初仅仅只不过是想要悄无声息的带走克诺洛斯，仅此而已。”
“是呢。”
倪克斯望着眼前的全身镜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声，然而内心的反应却是越来越焦躁。
她当然也没有想过要闹到这样一步啊……她起初没觉得这只幼年的地狱犬是个多有潜力的角色，仅仅只是想要借此惹出些更大的乱子，躲在背后看海城地府的治安人员该如何处理窝里横，再试图以此逼得拉其尔不得不主动现身……
至于卡俄斯的事情，其实一开始就被倪克斯放在次要的位置……她从没想过要全心全意的去帮助卡俄斯。如今的机会太过难得，自己也可以借助卡俄斯的混沌空间，直接影响到远在天边的海城地府……她很想见拉其尔，要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了啊……她真的已经太想太想了。
可是……拉其尔一直没有现身，这条幼年的地狱犬似乎也在随着长出越来越多的头颅之后，逐渐脱离夜幕精华的掌控。而最令倪克斯感到不可接受的……他的确是在失控，但也没有丝毫要恢复神志的迹象。
夜幕精华的效果依然存在，可却是很快连它的动向都再也无法察觉……这只幼年的地狱犬会这样一直做着噩梦，不受自己掌控的噩梦。不断毫无自觉的破坏着周遭的一切，直到……直到白昼到来的前一刻，都不会停下……
这么两只和刻耳柏诺斯的战斗力不相上下的怪物，就这么放任它们在海城地府肆意闹腾一夜，其最终会造成的后果，倪克斯不敢想象……
而且那只目睹了自己和卡俄斯联手的骨头，还有本就对卡俄斯相当熟悉的扎格……今晚，也出现在了海城地府里。
太远了，她影响不到……她此刻无力阻止那个骷髅将自己的事情全都泄露给扎格……她也没可能，在夜幕降临之际，再度抹除掉他每一个脑海当中，对端庄温和的倪克斯女士，所产生的那些微怀疑的印象……
……全都是卡俄斯的错啊。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一直以来都随心所欲，哪可能会在最近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居然连同此刻的自己，也一并拽入了他这该死的泥沼。
“倪克斯?”
“……”
“你现在很不安吗?还是说，你自己也对这样展开的事态感很意外……”
“闭嘴，我从没这样想过。”
倪克斯叼着烟杆，略微感到了有一丝后悔。
自己今晚是不是太胡来了呢……哪怕只是想要缓解压力，找找乐子，也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吧……倪克斯呀倪克斯，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是被目睹了和卡俄斯谋划事件的全过程，又是昏招频出的……
总之，事到如今，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相信扎格最终能够杀死这条暴走的地狱犬。以及……
拉其尔……大概也是见不到了。是呢，毕竟那群海城地府的治安人员都没能认出这条地狱犬，其实就是麦克白……恐怕拉其尔也没想过自己的小狗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只可怕的妖兽，在城市肆意胡闹的吧。
……还是先把卡俄斯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再想办处理那只碍事的骨头，悄悄发泄自己此刻的不爽好了。
……
“齐小姐，你能驾驭这种大铁皮盒子真是太好了。”
骨头这会头骨躺在车内的副驾驶上，有些兴奋的冲叼着女士烟，一脸坚定的齐若伊张开了自己的上下颚道。
“这个东西，叫做车。而我现在征用的这辆，是一辆装载量超大的重型货车……”
“喔。刚才那个借你这大铁盒子的人说，这玩意好像是叫啥‘dayun’是吧?”
“嗯。其实我还是第一次开这种车呢。有一点点紧张……”
“我算是看出来了。齐小姐你这人吧，在和你不熟的时候，你所表现出的警戒心，使得你表面上看着可狠可严肃了，然而本质上居然是个相当容易紧张，还很容易受到惊吓的人。”
“哈哈哈……没错呀。我呢，明明身为大家眼中可靠的条子姐，可私底下却总还怀揣着这种丢人的心态……唉。”
“不丢人哦。它们都没能影响到齐小姐正在做的事情呀。而且齐小姐在装出副正经严肃的表情时，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所以我觉得这些没什么。倒不如说，这反倒还更加凸显了齐小姐你本人的勇气与正义感不是吗。”
“……谢谢你的赞美。”
这会儿，齐若伊方才花了好一通功夫，又是打电话联系又是亲自登门拜访，才从海城地府的易拉罐加工厂借来了这辆大货车……
当然，虽说是借……但在工厂老板的眼里，这车其实就已经被判了死刑……毕竟是要去执行很危险的任务嘛。不过碍于齐若伊本身在海城地府也有着相当的知名度和威望的缘故，车子最终还是被爽快的借出去了。毕竟也是为了平复今晚的动荡事故。
在得到了传说级的装载用交通工具以后，齐若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火急火燎的开着车去路边捡尸……确切的说，是收集散落在各处的，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鬼魂暴徒们。
路边遇到几个扎堆躺下的就停下车，然后快速将其丢到车厢里头，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一分钟……但因为实在是很担心卓晓袅的安危，纵使齐若伊这一切做得很快很有效率，却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
所以最终也只是装了四分之一个车厢的暴徒，便再度快马加鞭赶往了卓晓袅此刻正带着那头妖兽在飙着车散步的那条马路。
“晓袅，不会已经遇到危险了吧……讨厌，我刚刚，果然还是耽搁得太久了……”
“不会的。猫咪小姐厉害得很，哪可能会出事啊。而且实际上咱也没耽搁太久吧……”
果然特别有效率啊……齐小姐自自己将那个想法阐述给她起，直到现在一切准备妥当正赶去实施那个想法这会儿，都只过去了半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
只能说不愧是深受大家信赖的，超级可靠的条子姐吗?办起事来风风火火又不会莽撞，果真好有效率啊！
而随着震颤的动静越来越明显，连此刻在公路上超速行驶的齐若伊和骨头也能感受得到的时候……终于，齐若伊将大货车驶入了前方的路口，并且就这么水灵灵的停在了大马路牙子上。
这段路是城市内的快速公路。虽然这会碍于周围建筑物的阻挡没能看到和自己一样飙着车的晓袅和那头怪物，但也已经离这动静很近很近了……他们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齐若伊又捂着胸口有些专注的呼吸了一小会儿，接着便打给了此刻处境未知的晓袅。
“……喂晓袅，很抱歉在你开车的时候我还打了过来。”
「嗯嗯，没事！咋的啦?结界已经展开了吗?」
“并没有……我还没收到派过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没事儿嗷，没关系！不用担心人家，人家现在感觉超有余裕的！」
“不累吗?这么快的速度开这种大车，要是万一没被这头怪兽逮住，却是先出了交通事故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路有这么宽，今晚还没有别的车，足够人家陪这头笨狗在这条道上绕圈圈，玩好久好久了！」
“嗯……嗯。你说得对。但是晓袅，你想不想休息一下啊……你已经像这样拖着这头怪兽很长的时间了吧……我真的好担心你会出事呀。所以……”
齐若伊刚有些不自信的小声开口，通话那头便响起了晓袅一惊一乍的声音，其中还富含着严厉的警告意味。
「你别他妈的乱来啊，老娘好得很！你个条子姐少他妈的在这瞎操心我！」
甚至就连安安静静躺在副驾上的骨头都听到了猫咪小姐突然从手机里突然传来的超大声音……虽然，他没法完全听懂冲文就是了。
“……晓袅?”
「咳……若伊，我没事，真的。你别老说这种让人担心的话。我听了……心里不高兴。」
“对不起哦，是我太啰嗦了吗。”
「啧……没有！我喜欢你关心我，我只是……只是怕你又自作主张的乱来啊！若伊……你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来到这地府了的吗?」
“……”
齐小姐现在的表情真的好奇怪呢……简直，像个要哭出来了的小女孩一样。
「还有，想想你留在阳间的小宝宝们呀……你那个时候，在考核通过刚当上牛头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我说，我会在地府好好认真的为了自己而生活，不会再整日忧郁，也不会再乱来……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们在地府团聚……”
「若伊，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哦。你一定能做到的，对吧。」
“齐，齐小姐?你没事吧……猫咪小姐对你说什么了?”
这得是说得有多难听啊……骨头眼见齐若伊这位柔弱美丽的条子姐，此刻露出的这副通红着眼眶却始终没有让泪水溢出的模样，莫名又感到一阵的心疼。
“但分明是晓袅你先乱来的！你一个人不由分说的就冲了出去，还不提前找我商量一下，真是太过分了！”
「你个笨丫头！我是妖，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算不得危险！」
“真的不危险吗?对方都是那样的家伙了吧！你是妖没错，但是你也好，我也罢，不管是当中的谁遇到这样一头玩意，恐怕都是一巴掌下去就会彻底死翘翘了吧！所以其中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若伊，你不一样。你的小宝宝们……」
“没事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其实我早就不在乎了！反正……反正就算是真的有朝一日和他们团聚了，见到他们了，他们也肯定只会埋怨我的吧！”
道路所传来的震颤越靠越近，骨头此刻只是躺在副驾驶上，他的头骨都几乎要被这犹如大地发出的悲鸣所震下这副驾驶的坐垫了……
“我……我知道自己是个坏妈妈，不合格的妈妈！明知道他们还小，正是需要妈妈悉心呵护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前不久才刚失去了爸爸，可我最终却还是选择……”
「……等会若伊，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晓袅。说真的，那个时候，我总是做噩梦……我几乎都不敢去想象……在他们一路成长的路途当中又究竟吃了多少苦。小的妹妹，那个时候才三岁……大一些的哥哥，也才刚满十一岁，甚至都还没上初中……我分明拯救了那么多个孩子，却唯独没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宝宝……”
她始终没有哭出来……虽然听不懂齐小姐在说些什么，但她刚才说出口的话，都蕴含着极度强烈的情感……齐小姐，肯定已经把这番话憋在自己内心的深处，很久很久了吧。
齐小姐依旧还在自说自话，一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有些忧郁的叼着女士香烟，不断诉说着的同时，另一只手却是触碰到了这个大铁皮盒子内部的一根操纵杆上……
直到震颤的动静，变得近在咫尺，直到已经能够听到那头巨兽传来的咆哮声……
“欻——”
突然间又有什么庞大的玩意，突然以极度疯狂的速度与轨迹，从自己此刻和齐小姐乘坐着的货车一旁呼啸而过！
那一刻，骨头费了老大劲，终于从齐小姐那一旁的车窗前看到了……那分明也是一辆“dayun”。而那辆车里头在驾驶着的人物，很明显就是此刻正在和齐小姐通讯着的猫咪小姐……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猫咪小姐还是有些错愕的将脑袋偏向了齐小姐停靠在路边的车……那一刻她的眼神当中充斥着错愕，不理解，以及难以置信。
“嘭——”
是枪的声音……齐小姐拔枪了。不知道她刚才那一刻，单手握着手中的枪，一发子弹击中窗外的什么东西，总之紧接着，没法绑安全带的骨头在下一刻就感受到了一阵极强的推背感！
“吼噢噢噢噢噢噢——”
握草，握草！它来了！躺在副驾驶的骨头虽然对刚才瞬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感到茫然，但是此刻，骨头确实的通过这大铁皮盒子外头一个能够看到后头景象的大镜子看到了……
嗯?不对……不是那个！
“齐，齐小姐！你注意到没有！”
“……”
齐若伊此刻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摘下了耳畔的通讯用耳机，嘴里还叼着燃了一半的女士香烟，死死的踩着脚下的油门。
她的眼神此刻，也是那往常无比坚定的……正得发邪的眼神。
“齐小姐！那家伙……那家伙不是一头地狱犬！”
“我知道。但不管它是什么，我现在都得尽量拖延住这个家伙。”
齐若伊有些淡淡的说道，完全不顾眼前车速表盘节节攀升的指针。
很快，齐若伊所驾驶的货车速度越来越快，反倒是前头晓袅那辆装载着满满肉制品的货车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她不得不借着匝道驶入了一个路口，缓缓停在了路边。
然而那头怪物……那头……长着三颗头颅，犹如被三种动物使用了某种禁忌法术一同拼凑而成的巨大妖兽，却是没有为已经停下了车的卓晓袅而停留……此刻对它来说，比起仅能果腹满足贪欲的肉食，显然还是罪大恶极的灵魂要更加吸引它，也更加合乎它的胃口。
“……齐若伊，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疯女人。”
卓晓袅身心俱疲，只好咬牙切齿的下了车，站在了路口。望着远处已经呼啸而过的货车车尾灯，以及那头犹如三种动物融合而成的妖兽的背影，不由得感到既生气又无奈。
……她总是这样。仿佛……像是个有着些许自毁倾向的人。是呢……自从她来到了这地府，还终于意识到自己救了那么多的小孩，却唯独对自己留在阳间的那两个无助的小宝宝有所亏欠以后，她就总是这样了。
以前，倒是还能提起她心心念念的小宝宝们，给她这偶尔产生的胡来想法给按回去……可今晚吧，这招却是不好使了，唉……
真是有够不让人省心的。不过目前为止，若伊其实只是替自己引开这头怪物，替自己夺得一些喘息的时间的话……短时间内，卓晓袅觉得若伊其实还算是挺安全。除非她真的开车时恍恍惚惚的，导致出了啥交通事故，又或者是那大运的油箱里头没油了。
那么正好，可不能浪费了若伊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到的喘息的机会……她可以趁着此刻直接驾车回到阎王殿，亲自去展开那个穹顶结界，接着就如法炮制，也学着若伊那般，在路边捡尸那些无行动能力的暴徒……待到装了满满一大车厢后再回到公路，利用更加具有吸引力的诱导物，完成与若伊的接力。
嗯……这是最理想的状况了。只要期间不出现什么意外……之后，再将这头妖兽引入阎王殿附近的穹顶结界附近，待到这家伙全速追赶着自己的途中一头创在那个坚不可摧的术上的时候，就是卓晓袅集结今晚的大伙反攻的时候啦！
只是……
又是一则通讯请求，打断了卓晓袅此刻的休息，以及对接下来计划的设想。
“……喂?什么事喵?”
“猫姐，我们在回阎王殿的途中发现了那匹三头妖兽了！它这会正在大马路牙子中间，低着头在嗅些什么东西……”
“啊，你们别管它。先赶紧回去得了。顺带的，也载我一程吧，我这会正好累了……”
“好吧。那猫姐，你这会儿在哪啊?咱怎么到处都没看到你呀?”
“环岛快速路附近，内什么什么街道的末端……啊，这里有路牌。”
卓晓袅大眼睛望着车旁的路牌，就这么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出了自己此刻的位置。
“啊?那不对啊猫姐。你哪可能在我们附近啊。”
“哈?什么意思……你们不就是在快速路附近遇到了那头妖兽，在追赶着……”
“没有没有，咱发现这头妖兽的位置呢，其实和猫姐你恰恰相反呢。等于说你搁阎王殿偏北边的方向，咱搁阎王殿偏南边的方向呢。而且这匹三头犬这会儿好像挺安分的。我们一不小心路过了，它看到我们了都没上来伤害我们。就只是在自顾自的闻着什么味……”
“啊?怎么可能啊……喂，你真没在跟我开玩笑?”
“真没开玩笑！千真万确！猫姐，你不信我现在传图片过来给你看好不好嘛！”
卓晓袅闻言感到越来越不安，直到嗡嗡的振动声响传来，她也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看到了这位在外巡逻的马面所向她传回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是一匹有着雪白的毛发，估摸着有三米多高，在脖颈上方肩胛之间的位置，长了有三颗一模一样头颅的，面目有些狰狞的犬型巨兽……还能明显看到它中间的那颗脑袋受伤了，没有下颚，直接裸露出来了血淋淋的紫色血肉和白花花的断骨……
“……咪咪?！”
不，不对啊！这不是先前因为发狂而已经和依儿大小姐走散了的咪咪吗?！虽然变成了这副有些吓人的模样，但卓晓袅因为听大小姐说了那事，与之结合之下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可自己印象里，先前已经被自己确定下来的那妖兽，分明是一匹长着三颗脑袋，犹如被三种动物融合而成的妖兽……雄狮，山羊，还有蟒蛇……分明就是这样三种不同位置，不同形状的头颅才对吧！她先前都已经收到过很多马面给自己的报告了，怎么事到如今！
……难不成。
卓晓袅紧握着手机，虽然手机里头还传来着对方的声音，可她却瞪大了眼睛，没法再听到那位马面哥们所说的话。同时，内心也突然萌生出了一个令她浑身寒毛直竖的猜想。
难不成……今晚一直在海城地府内游荡着的，有着多首特征巨型妖兽……其实……并不止有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