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8章
在岭南,扛大包、挖水渠,累死累活一天也未必有四十文。
几个性子急的汉子,像阿牛,已经往前迈了一步,盯着那堆青砖,喉结滚动了一下。在老家,他背两百斤的稻谷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
赵师傅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别愣着!来几个力气足的,跟我搬砖!”
他抄起一副厚实的皮肩垫丢给阿牛,自己扛起另一副,大步走向砖堆。那砖块方方正正,一块足有七八斤重。赵师傅弯腰,双手一抄就是十几块,稳稳地垒在肩垫上,小山似的压在他宽阔的肩背上。
他直起腰,脚步稳稳地走向远处的墙基。阿牛学着他的样子,也弯下腰去搬砖。手指扣住粗糙冰凉的砖棱,用力!
十几块砖被他抱离地面,沉甸甸地压在肩垫上。分量是实打实的,但比起岭南湿滑沉重的稻谷捆,似乎……还行?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跟在赵师傅身后。脚下的泥土松软,每一步都陷下去一点,肩上的重量压得他脖颈青筋微微贲起。旁边的北境汉子看他跟上了,笑着吼了一嗓子:“行啊兄弟!脚下踩实点!”
另一边,几个汉子被领到一片尘土飞扬的空地上。这里在修路。原有的土路被挖开,深沟纵横,旁边堆着巨大的石块和碎石子。
一个管事的北境汉子正指挥着人往沟里填碎石做路基。“抬石头!铺路基!”管事喊道,“两人一副杠子,抬大的!力气小的,砸碎石!工钱一样,三百文!”
岭南汉子阿强和同乡石头对视一眼,走向那堆需要两人合抬的巨石。旁边两个北境汉子刚卸下一块,正用袖子擦汗。
他们拿起一副粗硬的木杠和结实的麻绳,熟练地将绳子绕过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打了个结实的扣,招呼阿强和石头:“来,搭把手!”
阿强和石头学着他们的样子,把杠子穿进绳套,一前一后蹲下身子,将杠子压上肩膀。管事一声短促的哨响:“起——!”
四人同时发力,腰腿绷紧。“嘿哟!”一声闷吼,沉重的巨石离了地,悬在杠子中间。脚步必须一致,稍有不齐,那巨大的重量就会把人拽倒。
阿强只觉得肩头的杠子像要嵌进骨头里,脚下是松软的填土,深一脚浅一脚。前面的北境汉子大声喊着号子:“稳住了!迈左脚!一、二!”
粗犷的号子有种奇特的节奏,阿强下意识地跟着那节奏迈步,肩上的重压似乎也找到了着力点。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咸又涩,他咬着牙,跟紧前面那宽阔的、同样被汗水浸透的脊背。
更远处,几座土窑像巨大的馒头蹲在地上,窑顶冒着滚滚浓烟,散发出呛人的煤烟和泥土烧灼的混合气味。
窑口附近热浪滚滚,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忙碌。一个脸膛被炉火烤得通红的北境汉子老张,是这里的窑头。
“烧窑!出砖!”他声音沙哑,指着旁边刚熄火、还冒着热气的窑口,“等会儿凉点,进去把烧好的砖搬出来!码整齐!新砖坯要入窑,也得抬进去!这活烫手,也呛人,工钱三百文!”
三百文!这数字让几个岭南汉子喉咙发干。窑口的热浪烤得人脸皮发紧。一个叫大山的岭南汉子,在老家烧过炭窑,不怕热。
他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俺能干!”老张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副厚实的粗布手套,又厚又硬,还沾着黑灰:“戴上!窑里砖烫,别拿手碰!”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巨大的木桶,“渴了喝水,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