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欲壑难填
凤修怀那座原本朴素狭窄的小院,此刻已被夷为平地。
连同两侧邻居的宅子也遭了殃,院墙推倒,屋瓦散碎。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崭新的青砖已在旁边堆垒成山,盖房子用的木材横陈于地。几十个盖房子的泥瓦匠,在工地挥汗如雨,夯土声、锯木声、吆喝声连成一片喧嚣。
原来是有人在给凤修怀盖新家,推倒邻居的屋子,也是为了腾出空地,让宅子扩张面积。
可以料想,建成之后,凤宅将成为一栋在京城亦可居上等的豪宅。
两旁邻居的房屋也已经被推倒,如此一来,新建的宅子就可以扩张好几倍,成为一栋在京城可排上等的豪宅。
工地旁的木棚里,老仆石伯拄着拐杖,坐在炭火盆前烤手,时不时对工匠们吆喝两声,权当监工。
见到萧麦的身影,立即起身相迎。
“萧……大爷,好些天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啊?”
萧麦一愣:“石伯,这话还是该我问比较合适。修怀的房子,怎么让人给推了。”
石伯道:“有位贵人,说是少爷的朋友,想趁少爷出门,帮他把屋子修缮一下。”
萧麦质疑:“修怀还有这么大方的朋友呢?”
石伯笑道:“还是沾了萧大爷的光,自从您过来,上门送礼的贵人就没停过。”
“呃——”
萧麦意识到,自己在京城的人际关系过于简单,尤其是在将府大门前的那一出,让满京城都知道跟自己最亲密的人就是凤修怀和林采薇。
他们想攀关系,只能从这里入手。
正想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打扮得桃红柳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一见到萧麦,就热情地打招呼,询问萧麦年方几何,有没有许好的姑娘。
萧麦无意与之多言,就继续问道:“贵人可有透露过,他们是从何而来?”
“贵人没说,而且也不只一伙,有的出钱,有的出力,还有的出盖房子的砖土。”
“恩德均沾。那房子推了,采薇在哪儿住?”
石伯眉开眼笑道:“小姐就住在大爷以前的房子里。”
萧麦“哦”了一声,心道忘记跟采薇说了,自己现在租住的房子很晦气。
“我这就去找。对了,既然喊了修怀少爷,就别喊我大爷了,整得我占他便宜一样,叫捕头就行。”
他纠正了一下石伯的称谓,便骑上快马,往住处回返。
送餐盒的大娘,则一边跟石伯腻歪在一起,一边目送萧麦离去的身影,欢笑中若有所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凤修怀这趟飞黄腾达,连带着单身几十年的石伯,也终于有机会老树发新枝。
至此,萧麦意识到,自己大概明白小桐拼死都要留下来的原因了。
“修怀这次鱼跃龙门,小桐实在舍不得这根高枝。”
“就像柜姐看不上身为科长的男朋友,可科长忽然连升三级一步登天成了市长,柜姐大概就要上赶着追求了。”
“但没意义。”
“等习惯了市长夫人的生活,就会继续埋怨丈夫不上进,为啥没能力让自己过上省长夫人的生活。”
“有情饮水饱,无情欲难填。”
为了巴结萧麦,京城中的贵人们,连好友凤修怀的房子都推了重建,更别提是他本人租住的地方了。
萧麦远远就发现租住的房子起了变化。
首先是院门。
起初,只是很朴素、简洁的院门,就是门扉上面盖了个屋檐。
但此时,院门被重修,换成了十分气派的“四柱朱门”,即门前光是用于支撑的柱子就用了四根,可以想象大门有多气派。
门头挂了一张匾额,萧麦仔细分辨了一下,上面好像写着“萧宅”二字。
两边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庆祝乔迁之喜的对联。
门口立了两头微风的石狮子,三层台阶之下,还用青砖铺地,洒上了细沙。
当萧麦踏上台阶,迈过门槛时,还闻到了朱门上的油漆味。
此时,林采薇正在院子里,跟客人一起择拣药材。二人十分投缘,一边收拾,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林采薇格外投入,以至于当萧麦入门时,还是客人率先发现。
“呀,是萧捕头回来了。”
“萧大……”林采薇话到嘴边忽然止住,她放下手上的活计,轻快地来到萧麦身边,恭敬地深施一礼,“义兄,凤公子的屋舍正在修葺,我没地方可住,就临时搬来了这里,求义兄不要介意。”
“当然不介意。只是……”萧麦敏锐地注意到了称谓的变化。
义结金兰后,林采薇也一直叫自己“萧大哥”,怎么几日不见,“萧大哥”就变成了正式的“义兄”?
“捕门的事务实在太多,我这三日连轴转,今天才抽出点时间。”
萧麦说着,施展气域音波,把林采薇仔细观察了一遍。
昔日布衣荆钗的小丫头,如今摇身一变。秀发绾作精致的发髻,上面插着金银珠玉打造的发簪,缠上了丝绸与金线编织的彩带。
寒素的布衣,亦变作了华丽的锦绣,密密麻麻的针脚,绣成了乍看不出、细看惊艳的花纹。
甚至连年轻的肌肤,也变得比从前更加吹弹可破,全身散发着珍贵香料腌出来的秀色可餐。
见萧麦呆愣愣地站在面前,一言不发,林采薇揉搓着手指,害羞地低下了头,好像这一切的变化都会为萧麦所见。
此时,客人亦袅袅婷婷地上前,向萧麦深施一礼。
“奴家嬴氏,见过萧少侠。”
“我来给义兄介绍一下吧,这位姐姐是……”
林采薇话没说完,就见萧麦绕过她和嬴姬,迈步走进了正房。
本来家徒四壁的房间,如今北面墙壁前摆上了桌子,两侧放上了书架,上面摆放着瓷器、奇石、古玩,墙上贴着各家名人字画。
接着又去其他房间查看,结果都差不多,其中库房当中,摆了几口大箱子,里面全是银两和铜钱。
连红鬃马栖身的马厩,都多了三匹快马,一匹纯白,一匹纯黑,一匹驳色,一旁堆放着成袋成袋的上好豆料。
见萧麦出现,红鬃马故意把豆料嚼得分外香甜。
无产阶级的清廉苦窑已完全变成地主阶级的豪华别业。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腐败的气息。”
萧麦做出了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