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欺生,天色已黑

养鬼我倒是听说过。

例如五鬼运财术。

要想施展出来陡然暴富,就得先养五只符合要求的小鬼。

梅山,阴山等派修炼的阴法,也有大量需要养小鬼的法门。

不过养鬼仙就极其少见了。

因为鬼仙实力太强,不是随便就能控制驾驭的。

除非鬼仙和供养者之间有极深感情羁绊。

难道神像脑袋中的鬼仙……是秦老汉的先人?

我正琢磨时,却听庙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白净小伙,气喘吁吁跑进庙里。

他进庙先左右环视一番。

看到我们仨的时候,目光微微停顿了下。

他趁环视的功夫喘匀了气,掸去身上尘土,迈步走到秦老汉面前。

抱拳拱手道:“辛苦。”

“辛苦。”

秦老汉眼皮都没抬。

随意道:“歇着吧,天黑就出发。”

“欸!”

小伙脆生生答应下来。

拎着包袱向我们这边走。

挑了我右边的空地坐了下来。

我微微侧脸,用余光观察那小伙。

小伙穿的衣服虽然褪了色,但洗的很干净。

没有村里人的土气。

倒像是读过书的城里人。

只是他来的太巧。

而且一来就挑我们旁边的空地落座。

怎么都有点窥探或监视的意思。

我甚至怀疑他是秦老汉暗中派来的人。

小伙把包袱随手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包袱上。

咧嘴笑着向我们仨拱了拱手。

用带点口音的普通话道:“我叫韩斌,家是天津卫的。”

“打小跟邻居大爷学过几天相声。”

“没正式拜师过,厚着脸皮来跟大家伙出去混口饭吃……”

我摆手打断他的话。

指着破庙左边那帮人:“你坐错地儿了。”

“团柴,团春和柳海轰儿都在那边。”

韩斌脸皮绷了起来。

硬挤出尴尬笑容:“他们都欺生。”

一个“都”字饱含委屈。

看得出不仅评书,相声,唱大鼓书的人欺生。

皮门,彩门,挂门的人应该也欺生。

所以韩斌才会跑来找我们三个。

韩斌哀声道:“求你们别赶我走。”

“我可以帮你们拎东西,干杂活。”

“赚到钱粮分我两成。”他可怜兮兮的竖起两根手指,紧跟着收回一根手指道:“一,一成就行。”

那时艺人们私下表演分为两种形式。

一种是走村,需要组织者提前跟村里话事人沟通好。

然后带人去村里演出。

演出完后,艺人们挨家挨户去要。

村民愿意给多给少或者不给,都随意。

最后要的钱粮艺人内部再分配。

通常大轴的角儿拿的最多,其次是压轴的。

嗯,现在人说起来都是压轴戏,认为压轴的才是角儿。

实际上大错特错。

大轴,压轴这些词儿都来源于京剧。

过去戏班子常把最有号召力的角儿,排在整场演出的最后,被称为大轴。

名望或资历略次于角儿的,被安排到倒数第二场登台。

因为倒二的节目在节目单上紧压着大轴戏,因此被称为压轴戏。

再往前倒数第三四场戏是中轴,倒数五六场戏是早轴。

最前面的第一场戏是开锣戏。

过去那些捧角的富商巨贾,通常都不看前面的戏。

等到压轴戏唱完,大轴开始角儿登场了,才施施然入座听戏,然后大把往台上抛金撒银的打赏角儿。

那打赏的劲头,比如今直播间狂刷火箭还要疯狂的多。

二一种是赶集赶庙会。

艺人们到了集上或者会上,各自找地方摆摊卖艺。

挣多挣少全凭自己本事。

那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走村的活儿非常少。

基本都是赶集赶庙会的。

后来发展出专在大集庙会表演的大棚演出。

九十年代到两千年初期的大棚演出,表演内容很是猎奇与狂野。

嗯,也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看过大棚演出的……

再说回眼前。

黄子然主动道:“韩斌是吧。”

“跟着我们也行,但别指望我们会为你得罪其他人。”

“懂吧?”

韩斌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我肯定不惹事。”

紧跟着他从兜里掏出包金丝猴烟。

双手捧着递给黄子然:“还没请教哥哥们高姓大名,烟是孝敬您们的。”

黄子然不客气的接过烟拿在手里掂了掂。

笑道:“我姓黄,他姓郑,这位小兄弟姓陈。”

“黄大哥,郑老哥,陈小哥。”

韩斌恭敬的喊了一圈。

这大哥,老哥,小哥的叫法也挺有意思。

显然他看出黄子然是我们三人中的话事人。

有意用大哥的称呼突显黄子然地位。

我微微皱眉。

就冲韩斌送烟和称呼人的机灵劲儿,应该很容易融入到同行之中。

怎么就被人欺生了呢?

我寻思时,黄子然已经套出韩斌来路。

他因为跟村里姑娘结婚而没了回城资格。

加上媳妇怀孕需要吃好点补充营养,就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跑江湖挣钱。

之前他跟着出去过一次,因为没捧哏的只能说单口相声。

刚聚起点人气就被说评书的砸了场子。

说他是相声门的不能说评书。

韩斌受了委屈,扭头找说相声的同行求助。

却被说相声的回了句:你一海清算哪门子同行?

海清最开始指初学者。

相声门里特指没拜过师的相声演员,多少带点嘲讽的意思。

所以很多成了名,又没拜过师的相声演员,终其一生都想拜师得个名分,好洗去同行对自己海清的称呼。

因此韩斌挨了一路欺负,也没挣到几个钱。

心里就有点恨上这些同行了。

低声给黄子然嚼了不少他们的舌根。

两人聊的越来越热乎。

黄子然搂住韩斌道:“秦老汉就眼睁睁看你被欺负?”

“没出来主持过公道?”

韩斌苦笑摇头:“他劝我忍气吞声。”

他说完看了眼秦老汉,停顿几秒后深吸了口气。

像鼓起很大勇气似的说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最好小心着他点。”

“嗯?!”

我,黄子然,郑二伯异口同声的嗯了下。

都很诧异韩斌说出的这句话。

黄子然抿了抿嘴,问道:“小心他什么?”

“小心,那个……”

“欸!”

“之前我有次后半夜被憋醒,起夜时看到秦老汉正在喝血!”

“喝人血!”

韩斌说到紧要关节处,秦老汉突然拿起烟袋锅在地上使劲敲了两下。

笃笃!

敲击声中,庙内众人纷纷起身拎起行囊。

秦老汉扭头看向我们。

露出阴森笑容道:“天色已黑,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