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月下废墟

东大街的夜,被一轮高悬天际的明月照得如同白昼。`[-我?的,书?|城@/′ @免)?费a*阅?:°读#

清辉漫过断壁残垣,在焦黑的木梁与碎砖上流淌,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与绝望的沉寂。

白日那场吞噬了半条街的大火虽已熄灭,留下的废墟却仍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张开獠牙,将靠近的一切吞噬。

废墟之中,几道瘦弱的身影正在艰难地挪动。

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的房梁。

有人颤巍巍地从瓦砾堆里扒出半只烧焦的陶罐,有人抱着一块熏黑的木板失声痛哭——那或许是他们亲人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时晚夏站在街口,月白色的裙摆沾染了不少尘土,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她看着那些在废墟中翻找的百姓,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方才她已经劝了许久,声音都有些沙哑,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的抗拒和警惕的眼神。

“朝廷?朝廷能信吗?”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曾这样冷冷地反问她,“火刚烧起来的时候,那些官老爷在哪里?”

“等火灭了才来装好人,我们的家都没了,亲人也没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时晚夏心上。?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她理解他们的绝望,常年的苛政与官员的不作为,早已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了信任。

哪怕她亮明了工部尚书的身份,哪怕太子沈砚舟就站在她身侧,他们眼中的怀疑也未曾消减半分。

太子殿下的命令在这里,竟还不如一块能遮风挡雨的破布管用。

“他们……”

时晚夏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沈砚舟。

月光勾勒出太子清隽却紧绷的侧脸,他握着折扇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显然也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都是老弱妇孺,”

时晚夏低声道,“可这废墟太危险了。白日的大火已经让房梁烧得酥脆,刚才我看西边那堵墙,被风吹得晃了好几下。”

沈砚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堵残存的土墙果然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墙顶的碎砖时不时滚落,发出“簌簌”的轻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得像压在废墟下的石头:“不能再等了。”

时晚夏与他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哪怕会激起民愤,哪怕会落下“不顾百姓死活”的骂名,也必须让他们离开。?*6/#~1%看=)?书ad+网=|| #}更\新-^最?·快-(?

这些人刚从火海里逃出来,怎么能再让他们葬身在坍塌的废墟里?

沈砚舟没有多言,只是朝身后的东宫侍卫递了个眼色。

十余名身着玄甲的侍卫立刻上前,动作迅速却尽量放轻,试图将废墟中的百姓引向街口的安全地带。

“乡亲们,这里危险,先到那边去!”

“大娘,您慢点,我扶您过去!”

起初的抵抗并不激烈,或许是侍卫们的态度还算温和,或许是人们也累到了极致。

大多数人在半推半就中离开了废墟,只是眼神依旧麻木,像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直到走到街尾那间只剩半扇门的小院前,阻碍出现了。

一对老夫妇死死守在院内,不肯挪动半步。

老妇人瘫坐在门槛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哭声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的儿啊……我的儿还在里面啊……我不走,我要等我的儿回来……”

她身旁的白发老翁则红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对着上前的侍卫破口大骂。

那些话不堪入耳,全是市井间最粗鄙的污言秽语,甚至牵扯到皇室宗亲,听得人眉头紧锁。

东宫侍卫皆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一名年轻侍卫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脸色涨得通红,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往前一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显然是忍到了极限。

“住手!不可胡来!”

时晚夏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那名侍卫的胳膊,朝他轻轻摇头。

侍卫虽仍有不甘,却还是强压下怒火,退到了一旁。

时晚夏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脚步,走到老妇人面前,蹲下身。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帮老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才伸出手,轻声道:“老人家,地上凉,我扶您起来说话。”

老妇人起初还在挣扎,可触到时晚夏掌心的温度,不知怎的,竟慢慢停下了哭声,任由她将自己扶起。

时晚夏扶着老人站稳,目光又转向那位仍在喘着粗气的老翁,语重心长地开口:“老人家,我知道你们心里苦。”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月光一样,慢慢渗入人心。

“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住了一辈子的家,换作是谁,都会痛不欲生。”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不是吗

?”

老翁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却没再骂出那些难听的话。

时晚夏见状,又转向老妇人,继续说道:“您看,这房子已经烧成这样了,房梁都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

“您和大爷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九泉之下的亲人知道了,怕是也不能安心。”

她顿了顿,眼神诚恳而坚定:“我知道你们不信朝廷,可请你们信我一次。”

“我叫时晚夏,是当朝的工部尚书。”

她从腰间解下官牌,双手递到两位老人面前,“这是我的信物。等明日一早,我就进宫面圣,奏请陛下拨款,先给大家搭起临时的棚屋,再慢慢重新修建房屋。”

“安抚的银子,也一定会尽快发到每个人手里。”

“我向你们保证,”

时晚夏的目光在两位老人脸上缓缓扫过,一字一句道。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大家流离失所。”

“但现在,希望你们,先跟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好吗?”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地上的灰烬,迷了人的眼。

老妇人望着时晚夏年轻却写满郑重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中那块刻着“工部尚书”字样的官牌,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水光。

老翁的肩膀也微微垮了下来,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松开了。